街上道路泥泞难行,街头巷尾几乎没有什么人,白岫跳下云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跟了她许久的黑影在朱雀街尾隐没。
之后,白岫才知道,经历了这一切的阳城居民将这一切看做天怒,他们将这一诡异的天象当做神明的惩罚,惩罚他们的国君不敬上天,侮辱神明。
白岫黯然失神的回到云贽的住所,云贽递给她一张锦帛,她拼命睁开迷蒙的双眼,将上面的字看清楚:
帝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天神不胜,乃僇辱之,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次年,王畋于河、渭之间,暴雷震死。
白岫如醍醐灌顶:他终究还是死于神界之手。
这又像是一段解释不清的因果:白仲言虽然不记得前尘,却仿佛在骨子里种下了对神界的恨,即便再世为人,也没能忘却这份恨意。
身为一介凡人,敢与高高在上的天斗,白岫始终不及他勇敢。
白岫想,白仲言已经死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留在凡界了。
她住在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如今要离开,还是先跟主人说一声比较好。
白岫站在阿如的竹屋外,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静悄悄的,不见有人应声开门,白岫推门进去时,阿如不在房里。
她转身出去将门关上时,身后却传来幽幽的声音:“你找我?”
白岫闻言,心猛地一跳,忙转身道:“你回来了?我今日便要离开此处,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
阿如微微笑着,但那笑容在白岫看来却有些诡异,她探究的望着阿如的脸道:“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来神界的云中君府邸找我。”
阿如轻轻欠身,道:“多谢神君。”
白岫还了个礼,转身离开。
回房收拾了自己凡界的物什,拿起装着玄虚鉴的包袱时,有东西滚了出来。
是颗珠子,那珠子不偏不倚,正好滚落在白岫脚下,她蹲下身子,将珠子拿起来。
是她的紫珍珠。
紫珍珠光色暗淡,上面好像沾了血迹。
她有些不解,紫珍珠遗落在子瞿的寝宫中,而玄虚鉴自己一直带在身上,这两者怎么会在一个包袱里,还有,紫珍珠上的血是谁的?
门外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白岫忙将珍珠塞进包袱,藏在身后。
白岫没想到,会再碰到杛林。
杛林着一身玄衣,衣领与袖口绣着几朵五彩的祥云,头发用一柄白玉冠束起来,轻倚在门边,眼神慵懒的望着她。
白岫没什么心情搭理他,转身继续收东西。
某人或许是不堪忍受被人无视的待遇,开始剧烈的咳嗽,想要吸引别人注意。
拼命地咳了半晌后,白岫才打好了包袱。
她回身看了眼快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杛林,淡淡的道:“大王子像是病的不轻,你们魔界当真是困顿的厉害,是请不起疾医吗?”
杛林清了清嗓子,讪讪地说道:“白姑娘又开玩笑了,我听说你要回神界了,日后小王要见你一面,可就难了,所以才过来瞧瞧你。”
白岫低眉,她不知道这个魔族大王子又来凑什么热闹,但方才听他说的话,像是早就知道了她要回神界的消息,自己的一举一动倒像是在别人监视之下一般。
白岫笑了笑,问道:“白岫有一事不明,不知大王子能否为我解惑?”
杛林像是来了兴致,甩了甩袖子,上前说道:“姑娘请说,我定会效力。”
白岫脸上的微笑渐渐凝于嘴角,她望着杛林的眉角,直截了当地说道:“大王子可是在我身边安插了自己人?”
杛林一怔,静静的盯着白岫眼底泛起的波澜,而后恢复笑容,说道:“白姑娘怎么总是将在下当做这等肖小之辈呢?看来,你对我们魔界众人误解颇深啊。”
白岫沉吟道:“若不是你,还会有谁?”
杛林笑道:“姑娘误会我了,我来此地是为了通知姑娘,澶均回来了,姑娘若是不想再被他抓住的话,便好好待在神界。”
白岫道:“多谢相告。”
话音刚落,白岫便瞧见玄虚鉴从她身后的包袱中自行飞出,停在半空中,幻化出一片花海来。
那花海像是另一个世界,其中各种开满五颜六色的花卉仙草,或含苞欲绽,或皎然盛开,美轮美奂,周围流水潺潺,静谧幽然,如同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白岫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一时间愣住,过了许久后,她才反应过来:玄虚鉴开启了。
白岫想了想,纵身跃入玄虚鉴中,玄虚鉴立时关闭,掉落在地上。
杛林被眼前的一幕骇了一跳,忙上前捡起玄虚鉴查看,却只看到一副冰冷的铜鉴。
他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玄虚鉴,唤道:“白姑娘,听得见吗?”
玄虚鉴中无人应答。
杛林脸上现出些紧张的神色来,他将玄虚鉴放在地上,试着用灵力术法将其打开,玄虚鉴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前来接白岫回神界的云贽大老远便感觉到了魔界中人的气息,他跳进屋中,指着杛林道:“大胆魔族,在此处作甚?”
杛林起身行礼道:“仙者有礼了,我乃魔族大王子。”
云贽闻言收了手,却仍旧警惕的盯着杛林道:“我家神君呢?”
杛林抬手将玄虚鉴递给云贽道:“方才我看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入了玄虚鉴,如今怕是已经被困在幻境中了。”
云贽大惊道:“你说什么?她在玄虚鉴中?”
杛林轻叹口气,微微点了下头。
云贽紧紧握着玄虚鉴,一时间慌了神:“这可怎么办?这世上除了白帞,怕是没人能打开这柄玄虚鉴,况且玄虚鉴中幻境甚是厉害,若一不小心,便会被幻境中事物左右思想,生出心魔,毁了修行事小,若永远留在幻境中出不来,那可就糟了。”
他自言自语道:“若是叫主人知道,神君被关到里面,我就死定了,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救她出来。”
云贽强自镇定下来,上前道:“大王子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世间有谁人能破了这玄虚鉴的幻境?”
杛林抬手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到是真的知道一个,你可以去找你们神界的天帝。”
云贽恍然道:“对啊,天帝一定可以的。”他忙向杛林道了谢:“多谢大王子提点,事不宜迟,我这就想办法去救神君。”
杛林稽首道:“如此,那便告辞了。”
云贽客套道:“王子慢走。”
云贽拿出看家的本事,驾着云飞快赶到金翎台。
姚策才带人从云君府邸回来,一眼便瞧见了金翎台庭中张皇失措的云贽与他握在手中的玄虚鉴。
姚策迎上去问道:“云贽,你回来了?”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后,又道:“怎么,白岫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云贽哭丧着脸,将玄虚鉴拿到姚策面前道:“对不住主人,是我没有保护好神君,神君被关到这破鉴中去了。”
姚策连忙接过玄虚鉴,仔细瞧了瞧后问道:“她是怎么进去的?难道有人强行开启了玄虚鉴?”
云贽忙摇头道:“不是,是它自己开启的。”
姚策心中一动,幽幽道:“你的意思是,她找到白仲言了?”
云贽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主人还是去问神君吧,这件事,我真的不清楚。”
姚策将玄虚鉴揣到怀中,说道:“我先出一趟,你在此等我的消息。”
云贽忙道:“知道了,主人。”
姚策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玄虚鉴,柔声道:“没事的,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