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是被碧血给叫醒的,匆匆洗漱完,吃了饭就去寻乞儿了。
穿过漫天飘舞的雪花林,一步步落在柔软细腻的花瓣上,心儿像浸在了云里,以为进入了花海。扑鼻而来的香气摄人心魄,明明还没到冬天,却觉得身处凛冬。
恐怕这世上除了碧血,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为之心动了吧?
没想到,唐无期对客人的住处都这么考究的。可能也是钱多得无处可花了吧?鬼知道在木质地板上种树要耗费多少财力和人力?
抬头一望,乞儿正好趴在三楼的阁楼上看花,耸拉着脑袋,伸出手想抓住被风刮起的花瓣,两条鲶鱼须发随风飘扬。
活脱脱一个独守空房的可怜孩子。
“乞儿!下来!”晚晚跳着朝他招招手,乞儿立马活了一般,蹿下楼来。
晚晚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整座楼阁,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心下不禁有些失落。看了看那太阳,高挂在天上,有些晃眼,唉,叫你睡懒觉!
碧血告诉她,神医一早就去天正堂了,所有被筛选出来的重症患者都被送到了那里,唐无期今日也去了,他要亲自查看自己的义诊工作是否顺利。
诺大的宣宜轩此刻变得极其沉闷起来,幸好唐无期临走前派人叮嘱了碧血,说她们可以在宣宜轩自由出入,那时神医早就走了,她和乞儿都在呼呼大睡,只有碧血,一大早就在练剑了。
就在那一大片的雪花林里,她们搭起了一方不高不矮的小桌,铺了白纸,晚晚跪在花瓣铺得满满的木质地板上,亲自替乞儿研磨。
他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有很重的模仿痕迹,要是模仿的是那些有名的书法家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字跟她那么像?
一撇一捺,一弯一勾,连个点都那么像!以前还没发现,现在随着他练的多了,字体定了形,她才察觉乞儿一直都在学她的字!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乞儿没有看过书,没见过规范美观的字该是怎么写的,一直以来都是她教他写,所以,他就照本宣科,按着她教的写了。
要是她的字写得好看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她的字是出了名的惨不忍睹!以前被教训了那么多次都没改过来。
嗯,有了!
她打听了一下,找到了宣宜轩的书楼,精心挑选了几本文字比较简单的书籍,让乞儿照着画。
正午的阳光虽烈,但好在宣宜轩建在水上,而凌波阁被雪花林覆盖得严严实实,坐在林里,反倒十分凉爽。
晚晚教会他怎么读那些字后,乞儿自己开始认真学着写那些字。阳光很好,于是晚晚干脆随意往地上一躺,花的柔软触感传来,一点也不硌,雪白的地上连一只蚂蚁都没有。
衣裙摊了一地,她偏过头自下而上看着乞儿勤奋的样子,只觉得现在这样好惬意啊。
不知不觉地,她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巨震吓醒,一大波花瓣从天而降,洒了她一头。
“啊!怎么了?乞儿?”晚晚蹭地一下爬起来,紧张地去抓乞儿。
登时,一把五环大刀不知从何飞来,将木桌劈成了两半,死死嵌进地板里,墨水飞溅到花瓣上,犹如水墨丹青。
顺着刀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半露着黝黑臂膀的健壮男子站在凌波阁的围栏上,金鸡独立,举着同样的一把大刀指着晚晚,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瞪得犹如驼铃。
他露出的胳膊上全是肌肉,一身红色上衣,与其说是衣,不如说是布,因为那就只是裹在他身上而已,下身是一黑色的裤子,腰间扎扎实实地捆着裤腰带,头上是黑色带子束的头发。
刚才的巨震只是他一时情急从天上跳下来发出的而已,原本就是在躲避敌人,想藏进这茂密的雪花林,却不料被人发现,还大叫,他怕把敌人吸引过来,一时冲动,一把大刀就甩了出去。
“你干什么?”晚晚激动地问,手里还紧紧抓着乞儿,而乞儿缩到了她身后,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眼睛偷偷瞄他。
“别说话!”那男子一声呵斥,威严无比,两只眼睛瞪得更大,比起若即,有过之而无不及,俨然一头熊。晚晚被他震慑,立刻噤了声,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飞身蹿进了她们身后的雪花林内,没再发出任何声响,晚晚还以为他走了,提着的心刚一放下就又绷紧了。
确认敌人没有跟来,他突然又道:“下来吧!”一声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随即又一个红衣男子从天而降,衣决飘飘,发丝凌乱,不过落地的姿势没那么优雅,而是一手抚着心口,踉跄着陆,朝着晚晚一屈膝跪了下去,吐出一口鲜血来。
不过晚晚没看到他口吐鲜血,心里只大惊这是怎么了?素未谋面,为何跪她?
那红衣男子抬头看着她,发丝飞扬,几分痛苦,几分疑惑。
她这才意识到他是受了伤才这样的。
“何去!”强壮男子连忙上去扶住他,脸上十分担忧,“你还好吗?”
江何去勉撑着身子点了点头,面上却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的难受。
“这里没什么人,他们没有追来,应该安全。我给你渡些内力,帮你调节一下。”说着,他根本没在乎一边还坐着两个吓呆了的人,直接盘腿坐下,替江何去疗伤。
乞儿和晚晚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叫碧血,以他们能轻松躲过宣宜轩森严戒备的武功,恐怕碧血还没过来她们就一命呜呼了。
这样持续了很久,治疗才结束。
“怎么样?”健壮男子收回掌问道。
“好多了。”江何去摸着平静了许多的胸口说。
“真的?”话还没说完,晚晚终于坐不住了。两个大活人还在那里坐着呢,她们又不是看戏的,这你浓我依的,什么情况?
“呃……两位大哥,你们是?”晚晚弱弱地问,不敢凶他们,怕她话还没说完那男子的另一把大刀就飞过来,送她和乞儿上西天。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偏过头看着她,似乎很诧异,完全忘记了这里还有两个人……他们刚才还进行了长达一柱香时间的疗伤……
八目对视了片刻,健壮男子才倏地站起来,问:“小妮子,这里是你家的吗?”他的声音浑厚洪亮,说话时空气都在颤抖,花瓣都在他嘴前绕拐了个弧,唾沫星子四处飞溅,喷到了可怜的花儿瓣儿上。
“不是。”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这是哪里?”他又问。
“百花城宣宜轩。”
男子嗫嚅了几句:“百花城,宣宜轩?唐无期?”他猛然低头看了一眼江何去,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微微颔首。
难怪那些人没追到这里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躲到宣宜轩来。
“你是这里的客人?”
“是。”
程双刹指了指身后的巨大的凌波阁问:“这里就你们两人住?”
“还有很多。”她可没那么傻,告诉他们这里就几个人,那不等于告诉他们没人来救她们,可以放心胡作非为?
程双刹几乎是完全相信了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而江何去扫了一眼寂静空旷的凌波阁,静得只有花瓣落地的声音,没有半分人气,道:“你撒谎,这里没有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