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上午8点美国驻成都领事馆的大门还没有开，沿街的马路上就排满了前来参加面试和申请赴美签证的长队。队列中的人都在拿着写有模拟面试答案的本子在准备着即将改变人生的重要考试。只有我抱着申请材料和相关证件，两眼发呆，大脑一片空白。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在播放着昨晚与天使见面的场景。
“我申请了杭州的一家跨国投资基金的工作，明天上午10点半我要去杭州报道了……”
“……我要去杭州报道了……”
“……我要去杭州……杭州……杭州……”
8点半领事馆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有一个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开始初审材料并发号。号码分成三种颜色，绿色号码是预约了时间，材料审核没有问题的人选；黄色是材料没有大问题，但存有疑问的人选；红色则是申请材料有重大问题，需要严格审查的人选。我很幸运，拿到了绿色的2号，面试时间在8点40分。
我的面试是在领事馆一楼签证处的一间办公室进行的。办公室不大，只有8平方米左右。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椅子，里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位40来岁的，穿着青色西装，一头金发的女士。她看见我做了进来，冲我招招手。
“Sit down，please!（请坐下）”
我默默地坐在了她对面，把手提箱放在脚下。我已经把我的书籍和行李卷提前让一家物流公司送回老家，所以手提箱内是我全部的随身衣物。按计划，面试完，我就直接坐长途汽车回家探亲。可是，我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反而是心事重重。我看了看手表：8点40分――还有1小时50分，林欣就要启程去杭州了，我和我的天使也许从此就要天隔一方了！
签证官瞟了我一眼，“Are you nervous? Take easy. I will not eat you up!（是不是有点紧张？放松些，我不会吃了你！）”
这个签证官倒很幽默。
“……”
她打开放在她面前的材料，翻看着。
“You are going to the Harvard， aren’t you?（你要去哈佛读书，对吗？）”
“Yes， I am！（是的！）”
我心里默念着：快点结束吧。天使就要远去了。我不能看着她就这么离我而去！
“So， you come to America only for study. Is it right?（你到美国是为了学习。我说的对吗？）”
“Right（是的）！”
“Please explain to me why you want to study in America.（请解释一下你我什么想去美国学习）”
“Because……Because……（因为……因为……）”我脑子一片空白，我忍不住再次看看表――五分钟过去了。我的天使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就要离我而去啦！一小时四十五分……“Because the Harvard gives me an offer and a scholarship which is worth……worth……（因为哈佛大学录取了我并给我全额奖学金，价值……价值……）”我竟然一时想不起奖学金的数额。我低头翻看了一下申请材料，“en……$25000 per year plus tuition fees.（嗯……二万五千美金，外加学杂费之外……）”
我又看了看表――又过去了一分钟。
签证官皱起了眉头。我知道我的答案让她觉得有些不爽，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想这次面试能够早点结束。我看过面试的指导材料――书里面对这个问题的参考答案是竭力表白申请人对美国文化，教育和价值观的向往，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从劣等国家前去朝圣的跪拜者。我现在没有心情去背诵什么拍马屁的标准答案。
“Mr Jiang， you seem to be hurry up. You have looked at your watch three times since you came in the office. Have you had anything more important than this interview that will determine your future?（江先生，你似乎很着急啊？自从你走进这间办公室，你已经看了三次手表。你有任何事重要的过这次决定你未来的面试吗？）”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猛地站起身，“Yes， I do. Sorry I must go. Thanks for your time.（是的，我有更重要的事。对不起，我必须得走了。谢谢你的时间！）”
“Mr Jiang， I must remind of you once you leave this room， your visa to America will be declined. Do you understand how serious it is?（江先生，我必须得提醒你，你要是现在离开，你去美国的签证将会被拒签。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我大声说道，“Yes， I do. The girl whom I beloved is going to leave Chengdu very soon. Studying in America may be important to me， but my love is much more important than it. Goodbye America. God blesses the Unite States!（我明白。我深爱的女孩马上就要离开成都了。到美国学习也许对我很重要，可是我的爱更重要！再见了美国。上帝保佑美利坚合众国！）”说完我打开房门，提着行李箱冲了出去。
签证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Crazy young man!（疯狂的年轻人）！But understandable!（但是可以理解！）”
我乘坐出租车二十分之后到达了成都的双流机场。时间是9点15分，但愿林欣还没有进安检口。我跑进了出发大厅，在人流之中寻找着我的天使。我在巨大的电子告示屏幕上看到10点30分去杭州的航班已经取消了。我急忙拦住一个机场的工作人员。
“先生，去杭州的航班为什么取消了？”
那位工作人员看了我手上的手提箱，以为我是一名旅客，“杭州暴雨，所有的航班都取消了。你要是着急要走，可以办理退票，去坐火车。10点45有一列去杭州的火车。很多旅客都已经赶往火车站了，你……”
这位工作人员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群乘客给包围了。
我走出了出发大厅。天开始下去大雨。路边停满了各种各样前来送行的车辆。没有林欣和她家人的身影。怎么办？林欣会去赶火车走吗？或者是推迟行程，明天再出发？两种可能性似乎都有。
“……”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面前。司机下车帮一对恋人取出行李。这对恋人付了车钱，搂抱在一起，亲亲热热地步入了大厅。我提着行李箱，快步地上了出租车。
司机阻拦地，“先生，这不准搭客，我会被罚的。你到楼下到达大厅外面。那儿有的是出租车！”
“快，火车站！车钱，加一百！”
司机不再罗嗦，上了车，迅速地驶离了机场。
我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我在华西医院康复中心候诊大厅写给林欣的，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交给她。今天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亲手把这封信送到她手里。我的天使能否接纳我，我没有把握，我只知道我要是不敢跨出这一步，我会悔恨终生！我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再信封上匆匆写了两行字。
“……”
我的女神，我的天使，你知道吗？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