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布了中国的欺骗行为和前期投资的损失之后，新天地的股价迅速下跌。公司的现金账户几乎被清空，如果没有新的投资，新天地公司将面临破产的命运。
杰克也在劫难逃。他在新天地公司领取的薪水远远不够生活的开销。以往需要钱的时候他就会卖出一些股票——至少他知道不会再去做保证金抵押贷款了。但是股票价格已经跌到谷底，他手里的股票也卖不出去了。
杰弗里·罗克斯为公司找来一个融资渠道，杰克大喜过望，但那是在他看到惩罚性条款之前。资金可以在公司下个月的董事局会议召开之前到位，在此之后，杰克依然是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但是他手中持有的公司大部分股份会被大幅度稀释——杰弗里和新投资者将会控制新天地公司。
***
初步商谈融资方案之后，来自哈奇森弗兰德斯——杰弗里找来的投资方——的投资人闭口不谈公司的业务。杰克知道这家公司在香港的名声，他本来期望对方能对新天地在中国遭遇的状况给予一些建议，但是他们根本不和他对话。
文件签署之后，杰克召集董事会成员开会。第一个议程就是中国。杰克汇报了他们在福建尽职调查后发现的令人失望的现象，没有人提问题，所有人都看着杰弗里。
“杰克，融资已经完成，公司现在由哈奇森弗兰德斯和我来管理，”杰弗里·罗克斯说，“我们打算把公司出售。尽管公司最近遭遇了一些挫折，但我们还是找到一个买家——加拿大蒙特利尔多米尼恩建筑公司。他们对中国市场很感兴趣，愿意支付一个优惠价格。”
杰克并不吃惊。大部分悲观的投资者在这种情况下的直觉都是套现开溜，但他们不全是像杰弗里那样的小偷。
“但是，杰弗里，F&C和哈奇森弗兰德斯已经是多米尼恩的大股东，这项交易有舞弊的嫌疑。”杰克说，对方在试图回避他的眼神。
“这是一项合法的第三方交易，杰克，”杰弗里说，“我们认为这是公平的处理方法。”
“当然，杰弗里，没必要细说了，把其余的备选方案告诉我。”
杰弗里有些抗拒，但杰克很坚持，杰弗里最终让步了，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第一个选择是把公司出售给多米尼恩建筑公司，”杰弗里说，“从股东的角度来看，我们非常倾向于这个选择，原因是根据资产清偿优先序，这样做可以让我们前期的投资有一定的回报。另一个选择，根据你的建议，我们可以继续经营这家公司。但是如果我们这么做，新天地公司的业务会有巨大的变化。你可以做最终决定。”
其实并没有选择。“听起来我们无论如何要把公司卖掉了。”杰克站起来。
“我本来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杰弗里说，他演戏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好吧，我不会妨碍新天地的股东给自己挣一大笔奖金，”杰克对杰弗里说，杰弗里不敢直视杰克的眼睛，“而且，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你们显然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很高兴见到你们，”杰克对哈奇森弗兰德斯的投资人说，他绕过桌子，与他们一一握手，“让多米尼恩建筑公司的人给我打电话。”他对杰弗里说。
杰弗里清了清喉咙。“呃……还有一件事，杰克，”杰弗里说，杰克已经走到门口，他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说到出售新天地公司，资产清偿优先序会让你的普通股……”
“我听不到你说话。”杰克站在门口说。
“你不想了解一下多米尼恩的收购条款吗？”杰弗里结结巴巴地说。
“知道吗，杰弗里，你真是一个天才。你要告诉我多米尼恩建筑公司的收购价格能让优先序排在前面的股东有丰厚的回报，但是我们这些创始人什么都没有，没有薪水、没有股份、没有前途。对吗？”
杰弗里和其他人只是看着杰克。
“尽管你的行为令我不齿，但还有一件值得我欣慰的事情——你尽可以把我扫地出门，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新天地公司的股东会说我没有让他们挣到钱。”
多米尼恩将在1989年底完成收购新天地公司，距公司的首次募股只有一年。
正式公布收购的那一天，杰克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西边玉米地里一群加拿大鹅在咀嚼脱粒机漏掉的玉米秆。冬日的太阳即将落到莱姆洛克山后，一轮弯弓形的月亮挂在东边的天上。
他看到两只乌鸦从玉米地上空飞过。他在想，谁更加不值得信任，中国人还是老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