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城每年一度的庙花会在十里庙举行,按照往年的习俗,饮清明酒,焚香祷告,放花灯是惯例。
今晚的十里庙依旧人山人海,佛堂外边的左堂、右堂全部围了个水泄不通。
欧阳轩和颜绯雪挤了一遭,好不容易混进去佛堂,发现了一个道理:人祈祷的是人,这人挤的还是人。
佛堂里边坐满了人,每个人面前桌上摆放了一只白瓷酒杯。
正好看见张三,欧阳轩和颜绯雪在他旁边的空位席地而坐。
“方才怎么不见你们二人,也不知道你们去哪了。”张三说道。
欧阳轩正准备开口,旁边的绯雪已经抢先一步答道:“我们一直在找你呢。”
随后她笑盈盈地望了一眼欧阳轩,脸上泛起两个酒窝。
他置若罔闻,并没有在看她,只是反复端详着手中白瓷酒杯,好像在仔细检查有没有缺口般认真的模样。
张三问欧阳轩道:“少侠,你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欧阳轩抬起头,脸上依旧平静如镜,他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也看不出什么。”然后匆匆瞥了一眼张三的表情。
张三眼中刹那间闪过一丝怪异,他点头附和道:“对,少侠所言极是,我也看不出有什么。”
忽然有个小道童站在佛台之上,他对着台下说道:“按照每年的惯例,饮清明酒是必备的习俗,喝了酒摔碎酒杯便除掉所有的秽气。”
说完,便给每个人盛上了酒。
清明酒一口入喉,浓香醇和,还有一丝丝甘甜回味,摔碎酒杯后,颜绯雪感到微醺的醉意,不胜酒力便倒在桌上,嘴里开始嘟囔起来:“欧阳轩,我要放花灯……”
佛堂里人声嘈杂,川流不息的人不断涌入,还有纷纷去佛前焚香祷告的男女老少。
欧阳轩还未拿起酒杯,便看到她已醉倒在旁。
“少侠,怎么不喝呀?”张三一旁问道。
“那我先干为敬。”
欧阳轩右手握酒杯,伸出左袖,缓缓地饮了下去。
张三望着他,一边也把杯中的酒喝光了,然后砸在地上。
欧阳轩突然间撑住额头,像浑身散了架般晃晃悠悠,和颜绯雪一样倒在了桌上。
过了半晌,张三手放在欧阳轩的人中处,并无气息,然后将晕倒的颜绯雪驮在肩头,在人群中挤了挤,悄然离开了十里庙。
……
……
张三来到了一条黑漆漆的巷口,粗鲁地把她放倒在地。
颜绯雪方才还喝得醉醺醺说着梦话,吸入几口寒气,鼻尖一酸顿时清醒,发现面前只有张三一人。
“张三,欧阳轩呢?”颜绯雪恍惚之间从心尖传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欧阳轩一定是出事了。
“欧阳轩已经死了。”
“什么?!”
颜绯雪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狂跳,脸色浮现出苍白的,震惊的表情。
张三的话在她的耳边继续响起。
“我早已在他的杯中涂上了剧毒,他已经喝了酒,已经中毒断了气。”
“你竟然毒死了欧阳轩?不可能,欧阳轩不可能死的!难道你忘了你九泉之下的妻子小月?”
“别提她了,是我将她砍死的。这个贱婢总是嫌我家比不上她娘家,每日对我指桑骂槐,还对我母亲动手,我早就忍无可忍了。”
平日里伪善的皮囊被揭开,原来竟是丧心病狂的魔鬼。颜绯雪的眼睛骤然变得冰冷,她望着张三,仿佛一把冰刃直直插进张三的心脏。
“不要再徒劳了,因为你也活不过今晚。”
说完张三突然向绯雪飞扑过去。
……
……
天空突然飘零几朵殷红的樱花,那么决绝地落到屋檐的青瓦上,地面上,满城仿佛下起了点点红雨。
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已经躺在地上,他的舌头已经被割断,血流不止,只见他的唇间还含着一朵。
那是血樱。
“你若杀人,怎能不偿命?”
颜绯雪冰冷地望着地上的尸体,风刮起她凌乱的发丝,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呼喊着欧阳轩的名字。
欧阳轩,这个名字已经萦绕于心,根植于骨髓。
于她而言,他在她心中的分量甚至超过了自己。
——欧阳轩,你说过要娶我,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她不相信欧阳轩就这样死了,她无法相信,更不愿意相信,回忆涌上心头,无力再承载更多的痛,像失了魂魄般跌倒。
突然一双手强行将她拉入怀抱。
背后传来他的声音。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他搂着她在怀中,望见那串泪痕还挂在她的脸上。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害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缠绕住他。
他拭去她的眼泪,目光里除了怜惜,还有深情。
“你不能离开我,你说过要娶我。”
“傻瓜,我曾对天对地发过誓,今生今世只娶颜绯雪为妻。”
两个身影紧紧相拥在巷口,很久之后他将她压在墙角,轻轻地咬上她的唇,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缠绵了很久,他的吻才罢休,静静地抱住她一言不发。
她微仰着头,眼睛定定望着他,说:“我要在三生石上,写上我和心爱的人的名字,我要与他永远不分离。”
……
……
在冥界的忘川彼岸的三生石边。她在三生石前鼓捣半天,刻下了两个名字:颜绯雪,欧阳轩。
她望着他,笑容天真烂漫。
“听说在三生石上许下的承诺都很灵验的。”
他目光沉默,脸上却始终微笑。
……
……
离开冥界,北行几百里,颜绯雪和欧阳轩来到了幽都之山。
颜绯雪问他:“你是怎么知道酒杯里有毒的?”
欧阳轩撇了撇嘴,说道:“在我闻到一股异味时,我就察觉到杯中有毒,还特别试探了一下张三。”
“那你怎么让他以为你喝下了毒酒?”
他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挑了挑眉,看着她淡淡地说:“这你都不会演吗?”
“……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
……
幽都之山有黑水出焉,其山上常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出没袭击。
傍晚,天空染上了一层青色,云朵稀疏。
突然,前方似乎一个女子的身影倒卧在了树下。
欧阳轩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望见那女子一身水蓝色的烟罗裙,一双柳叶眉紧锁,瘦弱娇小,长长的羊角辫刚落到裙角,额间发丝散乱,裸露出的脚踝有被抓伤的痕迹。
在这险象丛生的幽都之山上,她竟然孤身一人地倒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