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从桃画口中说出的那三个字,临天宸苦笑一声:“你、终于肯唤我名字了。”
桃画垂眸不去看他。
临天宸转过身越上墙头:“明日,我要在桃华宫看到你。”
桃画带我到桃林深处的亭子歇息,我叹了口气,听了这么多,我倒挺欣赏当今皇帝。堂堂一国皇后当着他的面给他戴绿帽儿,听闻邻国一小妃子与侍卫私通,直接就给五马分尸了。想来我朝摊上的皇帝还不错。
“皇上竟对你如此上心。”不然,也不会大费周折辟出一块土地种桃树了。
桃画唇角微微勾起:“可我心悦的,终究不是他。”
我没再说话,要在这四角城墙内讲什么情、讲什么爱,那才是宫里的笑柄。我知晓皇帝深爱着桃画,即便我是生在这三妻四妾的世间,却依旧妄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桃画身着金凤袍,探出手摘了朵桃花儿,我看着这场景,突然想起敖澄那一脸幸福的表情,哈哈,我竟会用幸福去形容他这个结了孽缘的人。
“明日祭祀大典,”桃画顿了顿,“他定会针对他……”
我:“可有我能做的?”
桃画抬起头,眼中虽有光,不久便渐渐褪去:“不了,这本是我与那人的事,不该牵扯你进来。这一来二去,怕是要连累整个将军府。”
听了她的话,我虽有心帮忙却不得不顾虑家里。
走出桃林便碰上了些不速之客,为首走过来的是萧淑妃,左右大致是她的狗腿子罢。
一行人对着桃画敷敷衍衍地行了礼,萧淑妃还未开口,身边的晋嫔便说道:“哎呀,皇后娘娘,听闻昨个儿皇上去了桃华宫待了不过半刻便走了,娘娘还有心思来这桃林?”
桃画不曾搭理她,看向萧淑妃:“本宫赠与妹妹的那条狗可还好?若是拴不住了,便扔出去让她安分些。省得惊扰了圣驾,你我担待不起。”
一番话出口,萧淑妃身后的人皆胆怯了几分,宫里谁人不知晋嫔是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在其落魄之时吃里扒外地巴结了萧淑妃。
萧淑妃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面上不曾有何变化,微微勾唇:“姐姐说的是,妹妹回去定让她安分些。”
“只是……”萧淑妃走近几分,“姐姐昨儿白日里却是未在宫中啊。”
我眯起双眸,果然,兄长不让我入宫是尤为正确的。我走上前也敷衍行了个礼:“见过萧淑妃,昨个儿民女请皇后娘娘去品了品我将军府酿的桃花酒。不想竟让娘娘担心了,淑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当真是姊妹情深呐。”
萧淑妃瞧见搭话的是我,眼中的光便压了压:“原来是将军府的寻音姑娘,我与皇后娘娘同年入宫,情分自是不浅的。”随即看向桃画,“妹妹还要去金銮殿伺候皇上,便不陪姐姐了。”
桃画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带着我从她们身旁走开了。
萧淑妃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知在何时握紧,镶金的甲套险些嵌进肉里。
我看了一眼身后,萧淑妃已经走开了,我看向桃画:“你这皇后当得也委实大度了些。”
桃画轻笑一声:“我才二十岁,十六岁那年入宫。短短四年,可在这宫里,我却觉得过了四十年……”
颦歌接我出了宫门,见我兴致缺缺便拿扇子又敲了敲我:“早时答应你在皇城逛上一逛,你现在这副模样,纵使繁花似锦、热闹非凡,你也是看不进去的。”
我抬头看向颦歌:“明日大典,你们可都要去?”
“这是自然的,”颦歌知晓我问的重点,“敖氏虽官品不高,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生意人,朝廷上的钱路他们也没少走。”
颦歌带我进了家首饰铺子,给我细细挑着,嘴里还不住安慰着:“你也不必想太多,他们的感情总该他们自己解决。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嘛。掌柜的,这盒儿簪子我要了,顺带将那坠子一并包了。”
“好嘞!”
听了颦歌的话,我心里也释然了些。和颦歌将皇城逛了大半才搭了马车回府。
我瞧着天色还早便去了趟当铺,瞅了眼身后的人:“颦歌儿,这时候你该在府上逗猫儿了吧?”
颦歌笑了笑:“我也想瞧瞧那敖家公子哥儿,怎样的人能让桃画如此上心。”
“我送了书信到他府上,今日我未开店,他不见得会去。”
我开了店门,颦歌不客气地坐到长凳上,我给他倒了杯茶:“这时候儿,那人应该是在酒坊。没两三个时辰是出不来的。”
颦歌赶路口渴极了,将茶一口干了又把杯子递给我:“碰不上便碰不上吧,明日大典定会遇到。”
给颦歌续了杯茶我便将茶壶一并给了他,伏在桌上托着下巴:“颦歌儿,敖澄这故事我也写了前段了,你可帮我瞧瞧?”
见他喝着茶还伸手向我摊了摊,我走到柜子里将话本子拿出来递给他。
颦歌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翻开我的话本子,许久没有说话。待到他将话本子合上推到我手边,才说道:“这故事写出来的曲子复杂地紧,你待明日大典之后将这故事写全了,我再给你瞧瞧。”
我将话本子拿起来点了点头。
从当铺出来,远远闻到一股酒香,颦歌打开折扇看向酒坊的方向:“果然于你所言,那敖家公子是在酒坊待上不走了。”
我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曾经满身茗茶香的儒雅公子哥儿,现如今竟因一酒爱上了一女子,亦或是、因一女子嗜上了酒。
自古以来使男儿浮伤的不是家愁,不是国忧。而是酒肉与红颜……
颦歌送我到府上也没进来歇息片刻便走了,我用过晚膳后像平常一般看我兄长在武场耍枪。然后像平常一般赞叹,若谁嫁与我兄长,必定是福运好到了极点的。
可后来我却再未有过这种想法。
“小姐,天凉了,仔细叫风吹着了。”
听闻我母亲那时极喜欢听银杏叶“耳厮鬓摩”的声音,便给她取名为“银杏”。银杏是个极懂事体贴的丫头,与我一同长大,情分不比亲姊妹差丝毫。银杏将织了绒的毯子搭到我腿上:“虽说是入了春,天还是冷的紧。”
我应了一声,不再去看兄长舞刀弄枪:“我叫你打听的,你可有何眉目?”
银杏点头道:“打听到了些,听闻敖家做的都是正当买卖,又带着朝廷赚了不少金银,地位也算是不小的。只是敖家老爷不曾对做官有何肖想,次次大典也只是去走个过场。想来,明日也是罢。”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能将教出个正人君子的儿子来,想必那敖家老爷子也是个清风傲骨之人。
敖府此时窝在自己房里瞧着那副画,已经作完了。只是……不知还能不能叫她瞧瞧,若是她瞧见了,怕是要有一顿调侃了。想到这儿,敖澄轻笑一声。
“小姐,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银杏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放下了朱丹纸,转身看向银杏时见她抹了抹泪:“怎的哭了?”
“没,”银杏放下手臂笑了笑,“只是看着小姐想起了夫人,若是看到小姐,想必将军和夫人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我起身拉过银杏的手往外走:“你这话都说了不下百遍了,我耳朵都生茧子了。”
出了将军府,我看着兄长坐在马上便打趣儿道:“兄长也想当一回车夫?”
兄长勒着缰绳懒懒地瞅了我一眼:“待你嫁出去,坐在这儿拉你马车的就不是你兄长了。”
我抿了下唇嘟囔了一句:“我这将军府小姐当得挺自在,要我出嫁还不如让无常勾我走。”
我不记得我将这话说了多少遍,只晓得回天上之后,两位无常大哥就找上门来了,白无常黑着脸,我差些将他认成老黑哥,黑无常大笑着:“你到底在凡间说了多少次让我们勾你走,搞得老白梦里满是你托的梦。”虽说那时的我是个凡人,但追根究底我还是天上的人。
在马车里坐稳,兄长收回目光扥了下缰绳:“驾。”
感觉马车外热闹地很,我掀起车帘一角,果真街道上都是些爱慕我兄长的姑娘们,耳尖的我听到了些言语。
“寻将军褪下战袍竟叫人觉得有些风雅。”
“谁说不是呢。”
“这马车里的人便是将军府的小姐?听闻而今长得越发像当年的将军夫人了。”
“是啊,想必不输那以府嫡女啊……”
若不是听见了我的名字,我当真以为兄长的风姿连男子都能折服了。
透着那一角,一匹马奔了过去。而后我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萧刈驾着枣红马与我兄长齐驱:“寻安兄!”
银杏掀开车帘子弯腰进来:“小姐,公子问你午膳想吃什么。到皇宫得有些时辰才到。”
我瞧了瞧窗外的铺子:“那便去前面的酒楼罢。”
“是。”
到酒楼兄长扶我下了马车,萧刈抬眼瞧着我的装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