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的来了?”
若遇似乎已经喝了不少了,脸上微微红着。
恭君指了指我:“回府的路上碰见了这对新人接亲,这丫头便要来瞧瞧你。赶巧儿你在。”
若遇睁着大眼凑到我面前,一股酒气扑到我脸上:“哦?音丫头找我,嗝,找我何事啊?”
我抽了抽嘴角:“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不多不多,”若遇直起腰摆了摆手,“也就……三杯。”
我瞅了一眼他摆成六的手:“嗯,确实不多。”
“哎?寻安兄怎么没来?还有颦歌儿、萧刈,嗝,还有楼涉!一起来喝酒!”
“这是人家喜宴!喝个屁!”恭君一巴掌拍在若遇后背上,谁知是不是激着了,只见若遇一脸便秘模样,抿着嘴实在难受地很。
我和恭君对视了一眼,转眼间恭君扛起若遇就往院外跑,我紧跟其后。若遇扶着树在那儿吐着,恭君一脸嫌弃地拍了拍手,看向我:“你确定还要管这厮?”
我犹豫了犹豫,扔他一个在这儿总归不好,我走过去拿出帕子塞到若遇腰间:“好歹送他回府罢,这般胡说八道下去,怕是要全大昭的人都知道我们认识这厮了。”
“嗯,还是音儿考虑地周到。”
见若遇吐干净了,我瞧了瞧他那软趴趴儿的身板,摇了摇头,将他腰间的帕子抽回来给他抹了抹嘴。恭君放下插着腰的手,拎起若遇往背上一扛,一手扶着若遇怕他掉了,一手捏住我的手怕我丢了:“走吧。”
“嗯。”
让府上的丫鬟家丁看好了若遇,我们又盯了小半个时辰,见他脸色好些了,我和恭君才雇了辆马车回去。
恭君脱下沾了异物的外袍,不禁叹了口气:“那厮碰上个喜宴便要去,看到今日这番场景,想想平日没有我们看着那厮得喝成什么样子。”
我往后靠了靠,倚到背儿上不觉有些忧心:“他这幅样子,跟……”
“跟人新郎官儿抢了他心上人似的。”
恭君冷哼一声:“我看那厮估计就是情窦初开了,可想想,照他那资质,哪家姑娘不想嫁给他,他饮酒消愁个屁啊。”
我抿了下唇没有笑出来,掀开帘子,枫树的叶子已经落地差不多了。
冬天,已经到了。
回到府上,我把若遇的事儿同兄长说了说,兄长微微皱起眉摸了摸下巴,看向我:“你当真是若遇?”
我点了点头:“那还能有假?”
颦歌刚好也在我府上蹭茶水喝,只见他放下茶盏,看向我们:“他既然想喝酒,总不能再叫他跑别人喜宴上去折腾了,刚好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聚聚了,明日咱叫上萧兄他们一同去瞧瞧罢。”
兄长和恭君点了点头:“那现在便传个信过去吧。”
颦歌见我在盯着话本子瞅,以为那是我写的那本:“怎么?沈丫头那故事还没了结?”
我愣了愣,抬眸,听懂了颦歌的意思。我摇了摇头,将书翻起来:“已经了结了,这不是我那话本子。”
三人瞧了瞧书皮儿上那落款,差些一口茶喷出来:“那厮何时写的书?”
次日,银杏从外面老远就喊着:“小姐!下雪了!”
我擦了擦脸,看银杏头发上沾着的化成水珠的雪:“才入冬就下雪了?”
银杏激动地睁着两只大眼睛,走上前帮我梳头发:“是啊,今年来的早些吧,不过不大,不影响小姐你们待会儿出门。”
待银杏给我簪好头发,给我找了件厚些的袍子:“雪下得虽不大,但还是叫身子暖和些好。”
我笑着拍了拍银杏的手背:“嗯,我走啦。”
兄长着了一身白袍,甚是养眼。见我出来了将缰绳递到我手上:“当心些骑。”
“知道啦。”
每每坐马车都坐地我屁股疼,倒不如骑马来的痛快,空气也比马车里的新鲜。翻身上马,我轻轻牵动缰绳,兄长驾着马在我身侧。刚出了京城,便碰上了个熟人。
“哟,寻大将军。”
楼涉扎着利落的头发,一身玄衣,与兄长分外显眼。楼涉是数位友人中,年纪最与我相仿的,虽然过了年儿就是二十岁的老男人了。
楼涉看到身旁的我,便直接忽视掉我兄长驾马到我另一侧:“音儿也来了。”
我瞧着兄长那嘴角抽搐地厉害,没忍住笑了笑:“许久不见,楼哥儿又英俊了不少。”
听到我的话,虽知道那是客套话,楼涉依旧笑得很开心:“这话从音儿嘴里说出来当真叫人高兴,听闻音儿上了学堂?可还适应?可有人欺负你?”
兄长仇视地朝楼涉一声冷哼,驾着马离我又近了些。
我拍了拍胸脯:“我你还不了解嘛,何时叫人欺负过。学堂很好,还有以菱陪我,过得倒也自在。”
楼涉轻笑一声:“还自在?那可是你学东西的地方,你当是去那儿过日子去了。”
“差不多差不多,”我轻轻扯了下缰绳,“若不叫自己自在些,怎的学进去。”
“嗯……没错。”
兄长嘴角又抽了抽,看向楼涉:“倒不如你去接送音儿上学好了?”
楼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里还有些欣喜:“这敢情好啊。”
也不晓得我兄长在置啥气,我看向楼涉:“这事儿你可当真要和颦歌儿他们商量商量,这些日子都是恭君帮忙送我,给颦歌儿他们减轻了不少压力。”
楼涉听了我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这确实是个得罪人的买卖啊,恭君那拐人的劲头我可当真见识了。”
进了城西,街边已经有住户开始扫雪了,雪里还隐隐约约能看得到昨日办喜事儿的鞭炮渣滓。到了若府我们三人纷纷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了门口接待的人。
“寻将军,您三位来了,”接待的人牵着马引着我们往府里走,“颦公子他们已经有两位到了。”
“嗯,有劳了。”
府里偶尔有几个办事干活儿的,瞧见我们几个,不免私语道。
“连楼公子也来啦。”
“听说以姑娘、华公子他们也会来呢。”
“这下府上总算要热闹热闹了。”
“谁说不是呢……”
我们三人往凉亭处走着,我一眼瞧见了在那儿蹭糕点吃的颦歌。若遇瞧见我们仨,立马站起身,小跑过来,眼见着就要扑到我身上,若遇的衣领便被兄长死死扯住。
兄长眯了眯眼睛:“作甚?”
若遇比兄长稍稍矮一些,微微颠着脚,双手合十,那模样叫一个激动:“昨个儿当真多亏了音丫头和恭君了,你们还来瞧我,当真叫我感动万分!”
兄长松开了若遇的领子,若遇带我们走进凉亭,凉亭下的湖水还未结冰,今年的冬天似乎是比往常要冷上几分。
一袭青衣的恭君给我们都倒了杯热茶,目光瞅着楼涉。楼涉嘴角抽了抽:“你放弃吧,我可不会再陪你唱曲儿去了。”
恭君撇了撇嘴,那模样逗得我们哈哈笑了出来。
恭君吃了瘪,倒也不恼:“今个儿这雪下地极好,不如咱们吟诗作对可好?”
在座的都是京城数得上名头的才子,自然不在话下。
颦歌咽下嘴里的糕点:“意取何字呢?”
“依我看——”恭君看了看若遇,“意取‘情’字最为妙。”
若遇顿时嘴角抽了抽,刚端起来的茶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喝了一口淡然道:“你们高兴,你们高兴便好。”
“既然是咬文嚼字的活计,”恭君笑道,“那寻安兄来做令官罢。”
“……”
我拿了块马蹄糕放嘴里,嗯,这几人就是这般不按常理。
以“情”为意,一轮下来倒是叫我新奇地很。要知道这几个人平日里都吊儿郎当惯了的,原来吟起诗来倒是能闻见那么几分书卷气儿。
这番结束,颦歌意取“相思”二字,依旧是我兄长当令官。
兄长刚端起来的玉卮杯又重新放回桌角,看了看杯中飘着的红豆突然轻笑着说道:“南国红豆生,飞雪冬来缀枝梢
,皆是入骨相思,可知晓?”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拍手叫好。
“好!寻安兄当真上的了战场下得了厨房!”恭君摇头晃脑地拍了拍手。
“瞧瞧你这说的哪门子胡赖话,亏得你还是京城才子之首。”颦歌真是逮住机会便要调侃上一番。
“哼,我这就作两句给你瞧瞧!”
恭君不急也不躁,语气抑扬顿挫:“你瞧今日晴方好,青山顶覆雪明,白云绕。”恭君拿折扇轻轻点了下我头顶,说道,“人间乞巧,银汉迢迢鹊搭桥,少女心思偷藏入囊包。”
颦歌瞪大双眼,抡起绯红色的衣袍打过去:“你这厮当真投机取巧!”
世间都知晓“鹊桥仙纤云弄巧”的典故,自然是要打。
“那不也作出来了嘛!好了好了,到你到你。”
颦歌瞅了一眼院中的枯枝,道:“坡前鹭鸶草,流萤携夏入丛桥。便衔日思夜念,入梦晓。”
“好!”
“要我说恭君你这才子之首的名号该让贤咯。”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