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陈笑在第一时间把死者“申沧”使用假身份证消息报告队长后，队长立刻安排大家都暂时停下手中工作，全力寻找死者真正身份。段小威和李美兰负责调查死者进入学校和之后的行动轨迹。
“他是朱奇介绍给我的。”建筑工地包工头老赵得知警察找上门的时候，吓得立刻从酒店包厢里出来，牙齿上还沾了一小块菜叶子。“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朱奇找到我，说要我帮他解决表弟工作问题。我当时也没有多想，想着既然是他表弟，看着那个年轻人还挺老实，身体也不错，就直接收了。我也没有想到，朱奇那混蛋居然这样坑我。”
老赵大约四十多岁，一身肥肉，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短袖，腰间系着一条价值不菲的皮带，皮带扣闪闪发光。他一脸诚恳地看着段小威和李美兰，后悔地说：“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这小子证件是假的。我当时也压根没有想到过要验他身份证真假。这不都是因为朱奇给做的保人嘛。”
“你和朱奇关系很好？”
“还行吧。一起吃过几次饭。那个，大家都是在学校里混口饭吃的。”老赵没有说下去，讪讪地笑了下。
“那他平时都和谁交往？干活怎么样？”李美兰一边记着老赵说的话，一边按照惯例发问。
服务员端着菜，踩着厚厚的地毯经过，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个人。
“哟，警察同志，你还真问倒我了。我把工地阿拓叫来。平时都是他负责监理的。他应该熟悉。”老赵立刻掏出手机，刚要拨打电话，就被段小威阻止了：“你把他电话给我们就行。我们自己去找他。”
“哎哟，这怎么行，您两位那么辛苦，还没有吃饭吧？要不这样，我请您两位吃饭，随便点，等吃饱了，再问阿拓也来得及。”老赵满脸堆笑，弓着身往后退了几步，一转头，正好看到一个服务员经过，“喂喂，你，赶紧给找个包厢，安静点的。”
服务员小跑着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立刻被段小威拦住，说道：“不用了。我们立刻就要走的。”
“这怎么行。哎您两位得先吃了饭再说啊。”
好一阵拉扯，段小威和李美兰才得以脱身。他们立刻联系了阿拓，和他约在学校保安室大门。可是，阿拓那边得到的信息也非常少，大致就是“他脾气很不好，和大伙关系都很僵，不怎么说话，干活也懒懒的，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问了一大圈下来，几乎所有人说的都和阿拓的差不多。两人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于是驱车回单位。队长要求所有人晚上十一点开个临时的情况交流会议。
李美兰坐在副驾上，疲惫地揉着眼睛，喃喃说道：“小威哥，这么一个柳暗花明的情况，你说这家伙会不会是个惯犯，整个案子都是他的？”
“然后林小宝逃脱后，他忽然良心发现，索性自杀？”段小威打趣到。这个案子错综复杂，感觉揪着一点，结果拎出了一大串。李美兰听到他说的玩笑话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干嘛笑我。这几天连轴转，人都累傻了。”
段小威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音乐，是他最喜欢的巴赫钢琴曲。李美兰看着在马路上的雨水，一滩一滩地反射着路灯昏黄灯光，那一刻，她感到浑身酸痛，只想回家好好泡个澡，休息一下。
很快，汽车又一次驶入公安大院。
晚上十一点，公安大楼三楼小型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与周围严肃气氛很不协调的，是陈笑正躲在角落里，哧溜哧溜地吃泡面。看到大家都陆续进来，他赶紧喝了几口泡面汤，将泡面盒子扔掉。为了案子，忙到此刻才胡乱对付一顿，这种生活作息虽然不规律，但也习惯了。
同事小林点了一支烟，提提神。本以为今天晚上可以松口气，和女友见个面，没想到刚到饭店就被队长电话叫走了。
“真是不走运，还没和女朋友见到面，就被叫回来了吧。”陈笑抽了张面纸，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俯身对着小林取笑道，一股浓浓的泡面味直冲向他的鼻子。
“嗨，别提了。女朋友面倒是见到了，但是饭店椅子都没坐热，就立刻又走人了。你都不知道她那张脸，拉的有多长。啧啧。”小林捂住鼻子挥了挥手，警察这个工作就是这样，二十四小时待命，虽然自己是个新人，但倒也习惯了，不过这个刚追上的女朋友能不能习惯，还是个问题。
这时，队长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推门走了进来。大家都停止了谈话，进入正题。
“根据朱奇所说，他和死者并不认识，所谓的表弟也是假的。之所以给他介绍工作，也是朱奇老家朋友王凯，大半年前带着死者忽然来到N城找到他，请他给死者介绍工作，还说死者是自己的亲戚。朱奇拿了对方给他的两千块钱辛苦费后，拍胸脯保证给死者找份工作。”负责追踪朱奇和死者关系的刑警老刘汇报道。
“朱奇没有怀疑过死者的身份？”
“完全没有。后来，我们拨打了朱奇提供的王凯电话，结果得知王凯两个月前因为车祸死了！”老刘说着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队长，你看这个事情，真是背到家了。”
听到老刘说的这戏剧性的一幕，刑警们发了一通牢骚，平时接触的很多案件，大多数都是情杀，情节已经很狗血了，想不到这次案件的狗血程度简直就是不逞多让。
“果然现实远比小说离奇。”李美兰喃喃自语，摇了摇头。等到同事们的反应平静了点，老刘说：“王凯的家人表示，他们并不知道有死者这样一号人物存在。所以我和陈笑的工作重点现在是联系王凯朋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死者的情况。”
队长抱起了胳膊，脸转向了段小威和李美兰。他俩把走访到的情况说了下，最后段小威总结说：“调查死者生前的行为轨迹，还需要点时间。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感觉也没有什么实际有用的信息。”
这时小林他们说了死者生前的通话记录等，发现他基本不和人联系。
“林小宝和死者是什么关系？”队长转向段小威二人，问道。
“不认识。而且她的舍友等，也都表示不认识。”
队长摸了摸下巴，“如果不认识，那么死者袭击林小宝的动机是什么？最后又是被人杀死。如果这不是一起单纯的袭击案件。那么，死者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他的真实身份是……。”
“关于这一点，我们注意到一个情况。”段小威说：“死者生前的暴力倾向，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一些潜逃的，尚未归案的逃窜犯人入手？”
队长点了点头，“这条线索要继续跟进，还有凶器，继续要挖掘。”
“不过，如果死者是潜逃犯，那林小宝倒很可能真的是走背运。”说这话的是老刘，“只是因为对方喝了酒，又有犯罪的思维惯性，然后看到一个女学生独自一个人走夜路，或者也许早就对这些女学生注意上了，然后趁机下手，结果没想到反而引起杀身之祸。”
“如果不是凶手死亡时间和林小宝回宿舍的时间对不上，不然还真有可能是林小宝捅死他的。”陈笑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众人纷纷议论，这时，队长看了下手表，环顾部下说：“总之，要继续跟进死者身份调查的线索，还有死者身上的凶器搜寻也要加快。还有，你们，”队长看了一眼段小威和李美兰，说：“重点还是放在林小宝和这两桩案子的关联上。”
“明白了。”段小威和李美兰异口同声道。
“先看看张青青能不能恢复意识吧。如果她能指认，那案件调查进度和大大提高。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队长想了想，又嘱咐道。
“好。”刑警们听到这句话，总算是来了点精神。不过这点精神也只够支撑到回家而已。
所有人回到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下就陆续走了。李美兰却看到段小威端坐在位置前，研究起张青青案件和“申沧”案件的现场勘查照片。她捧了一杯玫瑰花茶，站在段小威身后问道：“看出点什么没有？”
“恩。”段小威凝视着照片，过了一会说：“你看，死者死亡的地方，是在一个隐蔽的路口。但是这条路，通向三个地方：一个是女生宿舍，一个是食堂，还有一个是小树林。没有一条路是通向建筑工地的。也就是说，死者在林小宝挣脱后，他打算去一个地方。”
段小威指着死者插在地上卷曲的手说：“那个地方对他很重要。所以，死者爬着也想去。”
李美兰仔细看着照片，果然，从死者的行动轨迹来看，他只有这三个选择，“那他到底是想去哪里？要去干什么？都是午夜的时间了。”
“没错。所以，又新增了一个谜。”说完，段小威抬起头，和李美兰深思的视线碰触在了一起。
12
从地铁口出来，刘子良揉了揉眼睛，朝家的方向走去。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虽说大学也是在这个城市里，他完全可以走读，但是自己和美枝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住校。
或许，是为了逃避家庭的气氛吧。
继父吸取了上一个妻子因为抑郁而自杀身亡的教训，对现在的妻子，也就是刘子良的母亲，照顾地无微不至。但是这种好，让刘子良很不舒服。
尤其是母亲每每在继父的殷勤下，露出受宠若惊表情的时候。
其实，刘子良内心也很矛盾。自从父亲死后，母亲确实是过了好几年郁郁寡欢的日子。能够重新在她脸上看到那种对人生焕发希望的神情，他心里也很高兴。但是……一想到母亲从来没有在父亲面前，露出过发自内心纯粹喜悦的表情，刘子良就觉得很难过，他是为父亲感到悲哀。
而美枝，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态，总之她也不喜欢待在家里。或许，是因为她在悲哀，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对现在这个女人，哪怕是一半的关爱。
如果有，也许母亲也不会抑郁到自杀。
也许是因为相同的心理触动，刘子良和董美枝走的很近，两个孩子默默组成阵营，共同抵抗这种，在他们看来，是对过去感情背叛地行为。后来，虽然在时间流逝下，这种莫名其妙的忠诚慢慢被消耗了一部分，但是他俩的关系，依然比普通亲兄妹都要来的亲近。
刘子良继父，也就是董美枝的父亲再婚后，每年节日，不管大小，总是会叮嘱秘书给家里人准备礼物。于是，从妻子的项链，女儿的裙子，继子的模型，总之人人有惊喜，个个不落空。他在第二段婚姻中，极力弥补第一段婚姻的失误。
而刘子良的母亲，董美枝的继母，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尽到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的职责。
至于刘子良和董美枝，一个聪明沉稳，一个多才多艺，看起来，就像是每个家庭都渴望的孩子。
所以，这两个家庭的融合，完美的就像是天生一家人。
不过，大人们根本不知道，董美枝的内心早已随着母亲地纵身一跃，变得如同蝉翼般轻薄，随时都能折断。
自从张青青事件发生后，刘子良还是第一次回家。在家门口按下密码开门时，他看到有两个穿着T恤的男子，正探头探脑地看着自己。刘子良朝着他们狠狠盯了一眼，大步跨进家门。
他走了进去，把门狠狠关紧，还拉起了窗帘。
“哥。”正当他把窗帘拉紧的时候，董美枝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睡袍，赤着脚站在地板上，黑色的长发披下来。
刘子良转过身，放下背包，看着董美枝仿佛刚睡醒的样子，说道：“你怎么在家？”
“我昨天晚上回来的。哥，你干嘛拉窗帘？”
“有些讨厌的人在外面。”
刘子良有点暴躁。这些人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一些网站的小编辑。自从学校里发生了张青青受伤，和那个建筑工地的工人死亡以后，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挖到信息的家伙，就跟苍蝇一样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不停的嗡嗡嗡。想来，林小宝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听说，建筑工人的那个死亡案件里，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哥，听说警察找了你很多次？”董美枝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她的手紧紧抓着客厅里摆放着的博古架架子，指关节泛白。
刘子良在被警察盘问的时候，曾躲在厕所里，发信息给董美枝，要她不要和自己联系。
“美枝，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刘子良看穿了她的想法，走上前去，搂着她纤细的肩膀安慰地说：“已经没事了。你知道，我不可能是伤害张青青的那个人。警察也不会抓错人。”
“可是，我……。”董美枝怯生生地站着，光着的脚丫上，忽然多了一滴泪珠。她哭了：“哥，如果我那天不乱发脾气，你就不会来找我。然后就不会扯到张青青的事情里。我听同学说，你被警察带走了一晚上。他们有没有打你？”
“什么？你以为是拍电视啊。警察怎么会打我。他们就是问了我那天晚上的经历。”刘子良不觉好笑，拉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总之呢，你别想那么多。对了，没人找你麻烦吧？”
“没有啊。”董美枝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你没对警察说，那天晚上因为找我，所以那么晚会出现在女生楼下？”
“恩。”刘子良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他摸了摸肚子，扯开话题：“好饿。有东西吃吗？”
董美枝吸了下鼻子，跳了起来自责地说：“哥你还没有吃饭啊。我去给你做饭。爸妈出门了，明天才回来。”她刚往厨房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右手轻轻敲着脑袋说：“哦对了，家里没有什么菜了，要不我去超市买点回来给你煮。”
“不用那么麻烦，你给我随便弄点吃的就行。我先去洗个澡。”刘子良站起身来，抓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背包，补充了一句：“不然，等你买菜回来再做，我非得饿死不可。”
“好嘛。”董美枝想了想，勉强答应了。她倒是想给刘子良好好做一顿吃的。可惜没食材。
不如现在先下一碗饺子，一会再去买菜，晚上好好给他做个晚饭。董美枝一边盘算着，一边将饺子放进水煮开的锅子里。
“美枝，你的手机充电器呢？我的忘记带回来了！”刘子良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过来。
“在我房间的桌子上。”董美枝跑出厨房间，对着楼梯口说道。
刘子良答应了一声，走进二楼中间的房间。果然，董美枝的手机充电器正插在上面。他低着头，把手机插上充电后，刚一转身，忽然听到“咕咚”一声。
手机刚才没有插好，掉在桌子底下了。
刘子良蹲下身子，伸手拿起手机，眼角忽然看到靠墙的桌子腿上，似乎有个东西。他凝神细看……猛然间血往头上涌。
一条红色金鱼，看起来死去不多久，可眼下被人钉在桌子脚上。金鱼的眼珠子灰白色的朝上翻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刘子良心猛的往下一沉。眼前，又出现那只浑身是血的猫咪，被人钉在篱笆上的情形。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金鱼，浑身冰冷，就跟此刻自己的心情一样。
刘子良忘记了自己正蹲在桌下。他后背刚挺起来，脑袋一下子撞到桌子，顿时痛的龇牙咧嘴。他喘着粗气，颤抖着把手机捡起来，坐在房间地板上。直到呼吸慢慢平静了，他才站起来，垂头丧气地走去卫生间洗澡。
所以说，董美枝的情绪又开始狂躁了吗？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吧。
刘子良把淋浴房里的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柱直接射在后背上，有一点点的痛。
一闭上眼，刘子良好像又看到张青青躺在担架上的，那张青肿的脸，还有脸上猩红的血迹。
是谁伤害张青青的？有好些事情不能去想，也不能去判断，更不能去推测。
“哥，饺子煮好了。你洗好澡赶紧下来吃。”
眼看着饺子都要糊掉了，而平时洗澡很快的刘子良这次居然一反常态，都洗了二十分钟了，董美枝忍不住走到楼上，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她的声音。
董美枝叫了几声，没有回应，只得无可奈何的下楼，坐在餐桌边，静静的等着他下来。
墙上挂着一只圆形的石英钟，正“滴答滴答”地走着。这声音在空寂的别墅里越来越响，越来越让人觉得可憎，董美枝麻木地看着慢慢变形的饺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克制不住的怒火。
哥哥为什么还不下来？
因为他并不想见到自己。
其实他根本不想和自己多说话。
就知道他是在恨自己，恨自己让他牵进刑事案件中吧！
各种想法纷至沓来，董美枝呆呆地看着那碗逐渐变凉的饺子，一股怒气越积越多，她猛地站起来，端起碗，冲进厨房，直接把饺子倒进了垃圾箱。
董美枝站在垃圾桶边，胸口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息。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简直要窒息而死。
“在家里洗澡就是舒服。”刘子良头发湿漉漉的，套着干净的白色T恤，米黄色的长裤，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下楼梯。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咦，吃的呢？”看着餐桌上空无一物，刘子良奇怪地问。他钻进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一瓶牛奶，喝了好几口。
“我马上做。”董美枝的心狂跳起来。她弯腰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赶紧重新煮起来。
刘子良喝完牛奶，将盒子扔进垃圾桶。
“哥！”美枝没有来得及阻止。随着垃圾箱盖子的打开，十几个刚被自己倒掉的饺子出现在眼前。
厨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刘子良顿了顿，把手中的牛奶盒子扔进垃圾箱，扭头看着董美枝僵直在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小心，这次别煮坏了。”
“嗳。”董美枝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对着锅子里不停翻滚的饺子发呆。
“哥，你知道吗，有个工商管理系的女生对你很感兴趣呢。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没有给她。”正当刘子良吃饺子的时候，董美枝走到沙发边的书报架上，取下一本美容时装的书，一边翻着书一边很随意地说。可是她的眼睛，却偷偷注视着刘子良。
“恩。别给。”刘子良头也不抬地说。
“我就知道，我哥看不上这样的女生的。”董美枝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翻看着杂志上写的最新妆容的化法，语调轻快地说：“对了，听说那次你和一个女生在教室里过了一夜？”
刘子良没有回答她。他将碗筷收拾了，拿进厨房间。
“哥！”董美枝抗议式地叫了一声，跟着走进厨房：“你是不是和林小宝过了一夜？”
“别闹。”刘子良一把拍掉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粗声粗气地说：“你们宿舍同学知道你那天晚上很晚回宿舍吗？”
他指的是张青青案件发生的那个夜晚。
董美枝吃惊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那天晚上，我回宿舍的时候，宿舍楼门已经关了。我是从一楼钻进去的。”
“如果有警察来找你，问你那天晚上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你就照实说，和我在一起。以及，”刘子良扭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以及，总之，你记住，张青青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董美枝手中捧着的书“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她呆呆地看着他，脸色变的惨白。
13
林小宝蹲在地上，周围是刚拆箱的画。她仔仔细细核对每一副画的入库，每确定一个，就勾掉表格上相对应的名字。张一辰拿着刀子，弯着腰拆箱子。
张一辰将刀片伸进箱子的铆钉处，用力一撬，只听得“崩”的一声，刀片又断了一截。
“该死。”张一辰低低诅咒道：“咱这老板还能再抠门点吗？让女人干男人的活也罢了，连工具都不给好使的。”她一边抱怨，一边扔下刀子，用手揪着已经被撬出一点的钉子，试图拧开来。
“别！”林小宝刚出声阻止，张一辰的五官就扭在一起。
“嘶。”她的手指被钉子刺了下，掌心还被木框架上的木屑扎着了。
林小宝一把扔下手中的入库本，抓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还好还好，没流血。你歇下。我更衣室柜子里有把刀，很好使。我去拿给你用。”
张一辰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有点发白。刚才那一下，虽然自己没有扎破手，但还是痛的有点厉害，她还没有回过神。
林小宝拐进更衣室的时候，几个负责装裱的男生抬起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林小宝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她匆匆跑到柜子前，打开了柜子门。
“咦，明明记得有的啊。”林小宝对着柜子好一通找，可是并没有刀子的踪迹。“是扔这里的啊。”她索性把柜子里的背包、衣服、还有一双平时放在画廊的，替换穿的球鞋都拿了出来。
不是很深的柜子，其实一眼就能看到底。
真的没有呢。
林小宝郁闷地把东西塞回柜子里，她轻轻敲着脑袋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把刀子带回宿舍，怎么会就没有了呢。
虽然画廊提供给员工使用的更衣室柜子有锁，但是一来这里从来没有丢过东西，二来，就这几个人工作，彼此关系都很好，只有新人，刚来的时候会上锁，后来就都不锁柜子门了。
反正，林小宝的柜子没有上锁。
林小宝不死心，又将柜子检查了一次，再一次肯定刀没了。她郁闷的把东西都塞回柜子里，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张一辰已经缓过劲了。她看着林小宝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心地问：“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我明明记得刀子是放在柜子里的。可是不见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反正已经是吃晚饭时间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张一辰站起身来，拉着林小宝走了出去。照例，她们是去拉面馆解决晚饭的。
这天天气不是很好，拉面馆里的人也不是很多，不过是两三个人正低头吃面。平时不是忙着收钱，就是忙着催促服务员端面条给客人的老板娘，倒是破天荒地刷手机玩。
林小宝和张一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一坐下老板娘就走了过来。
“小宝，你最近是不是惹事了？”老板娘拖了一张椅子坐在桌边，身子微微倾斜，窃窃私语道：“你知道吗，今天上午有一男一女来找我，好像是公安局的，问我你是不是在画廊上班，还拿出两张照片给我看，问我认不认识这上面的人。”
听到这里，林小宝的心砰砰直跳，她拿过桌上的茶水，一口气喝干，“老板娘，那个男的长了一张扑克脸，女的挺漂亮的对吗？”
“扑哧”一声，老板娘和张一辰都笑了。“你这形容的还真是。这男的看着挺帅的，但是脸还真板的跟扑克牌上印着的一样。”
这时面条上了。不过林小宝此时已经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她低着头，拿着筷子挑了挑面条，问道：“老板娘，这两人问了你什么？”
“就是问我，对你熟悉不熟悉，你在画廊都是做什么的，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人和你结怨什么的。”老板娘看了一眼张一辰，说：“应该也问你们了吧。”
张一辰的脸色僵硬了一下，她低下头，喝了几口面汤。确实，上午的时候，段小威和李美兰来过画廊了解情况。而林小宝一般都是下午课结束了才来画廊打工的。
“他们不但问了你，还问了画廊其他人吧。”林小宝联想到刚才自己去更衣室的时候，那几个装裱的男生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原来如此。
“恩。小宝，N城大学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牵涉到你？”张一辰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问题她憋了一天了，她一直想给林小宝说，但是，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什么大学里发生的事情？”林小宝一脸茫然的看着张一辰。
“哎哟，有没有搞错，连我都知道了，网上都传疯了。你居然还不知道？”老板娘的嗓音提高了，她掏出自己手机，翻了一下，递给了林小宝。
这是一段点击率已经达到百万加的视频。林小宝颤抖着手点开，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白色衬衫的主持人，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对着镜头说道：“最近N城大学接连发生两起案件，都是关于女学生被袭击。虽然警方还没有追查到最终的凶手，两起案件是否有关联也还没有定论，但是，学生在学校里面遭到袭击，究竟是学校的问题，还是学生的问题？为此，我们采访下大家，看看他们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种事情已经非常司空见惯了。”一个脸上打着马赛克的男人，爽快地说：“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肯定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啦。听说这第一个案子，起因是因为宿舍盗窃案吧？第二案子可能是猥亵女学生？总之，学校里的教育不能只是抓成绩啦，还是要抓抓思想道德。”
“但是据说第一个案子中的盗窃，还没有正式定论。”男主持人说道。
“哎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学校一定会掩盖的啦。无风不起浪。为什么不说张三李四，就偏说王五偷窃呢。一定是有原因的。还有啊，两个案子出现同一个女生，想都不用想，直接抓起来就是了。肯定是有问题的。”虽然看不清楚路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听他的声音，俨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时，画面切换，出现了一个脸部打了马赛克的中年妇女。
“大学出现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少数。我觉得一定是和个人素质有关。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同情这两起案子中的受害人，因为这样的女生我女儿也遇到过，平时不是太招摇就是爱慕虚荣，不是说还牵涉到一个盗窃吗？依我看，学校应该严格进行军事化管理，好好教育教育现在的年轻人。”
这段话一说完，主持人一脸尴尬的对着镜头，解嘲着说：“这位阿姨的观点倒是比较特别，也不知道观看我们视频的朋友们，是不是会赞成她的说法。”
接下来，男主持人又问了几个路人的看法，总结下来就是：学生本身要担负起很大的责任，不能一出事，就都怪学校，怪社会，毕竟苍蝇不叮无缝蛋。
林小宝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眼眶都红了。
张一辰劈手夺下手机，还给老板娘，扔下一句话：“这群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只知道博眼球，根本就是歪曲事实。”
老板娘看着画风不对，讪讪然站起来身来，这时，林小宝叫住了她：“老板娘，他俩给了你什么照片？”
“哦，一张是个光头，皮肤挺白的，但是看起来很凶呢。另一张是个挺瘦的年轻人，鼻子挺高的，还挺帅气的。不过，”老板娘想了想，又添加了一句：“不过小宝，你如果有什么苦衷，给我们说。我们都会帮你。”
老板娘最后一句话刚说完，林小宝立刻反应过来，她简直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她看了一眼张一辰，对方也是低着头，躲闪着她的目光。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看自己的。
林小宝呆呆看着眼前的这碗面，眼泪扑索索地掉下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会卷入这样的事情。
她默不作声地哭了。
这时，老板娘的手机不小心被碰到了，刚被张一辰按掉的视频，又跳了出来，男主持人的声音，在空寂的拉面馆回荡：
“N城大学这两桩案子发生的如此紧密，到底是凑巧还是人为？两桩案件中出现同一个女生的身影，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请关注我们的公众号，我们将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继续跟踪此事件。”
14
林小宝打工所在的画廊，开设在N城一条临水而建的老街里。原本，街道里住的都是N城的老居民，后来政府根据老房子的特色，重新整修了这条街道，并将此作为N城的旅游景点进行宣传。
于是，这里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
被加宽的青石板街道，小河两边修葺一新的青砖黛瓦建筑，颇有特色的河中木船，以及那一个个扎着青花布头巾的船娘摇着船，在光绪年间建造的石拱桥下来回穿梭的情景，总之，这条不算很短的老街坊，立刻变成具有N城特色的古城历史代表，也成为当地的一个旅游热点。
段小威坐在街东头面馆里，透过木窗格子，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旅客，这时，坐在他对面的李美兰抬起头，指着手机说：“这些写自媒体的家伙，消息还真灵通，连林小宝两次出现在案件中都挖掘到了。”
段小威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了一口面汤，说：“现在这个时代，全民都是警察，所以凶手真想隐瞒什么，基本是不可能的。”其实他的内心更想说，林小宝和案件的关联，仔细搜寻，迟早会浮出水面。
昨天，他和李美兰从这条街的西面开始走访，不过获得的信息基本没有什么实际效果，但段小威并不气馁。他不记得自己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说的是：仔细观察，必有收获。
不知为什么，这句平淡无奇的话，在他做刑警的职业生涯里，每次陷入线索的山穷水尽之时，都会出现在脑海中，鼓励自己继续前行。
“这些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案件进行指指点点，可是事实的真相都没有揭开，这种舆论的制造有什么用呢。”李美兰按掉了手机上的文章，心不在焉地看着四周。她和段小威昨天走访完了这条街的二分之一，今天继续把剩下这段路的信息搜集完，顺便解决午饭。
现在是下午两点了，面馆都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招牌，不是很大的店铺里，只剩下他俩。几个年轻的服务员坐在八仙桌旁的长条凳上，低头玩着手机。
结账的时候，段小威掏出两张照片，递给坐在柜台前正打瞌睡的老板娘说：“你见过照片上的这两个男人吗？”
老板娘懒洋洋的打起精神，接过照片看了看，露出一种犹豫的神色。
“那个，你们是谁？”
段小威掏出自己的警察证，在老板娘面前一晃而过。这下，老板娘的眼睛睁大了，刚才的困意一扫而光。她想了想，提高嗓子叫道：“小梅，你过来下。”
坐在最角落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穿着蓝色对襟扣工作服，围着一条白底蓝花小围裙，迟疑地站了起来。
店里其他的服务员，都抬起头好奇地盯着段小威和李美兰看。
“小梅，你过来。”老板娘再一次催促道，语调中带有一丝不耐烦。
被称做小梅的女孩子快步走过来，她拘束地站在老板娘面前，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询问地看着他们。
“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那几天每次都是快打烊的时候，跑进来要一碗阳春面的男人？”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把“申沧”的照片递了过去。
段小威和李美兰呼吸急促起来。他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梅。
“没错。就是他。”小梅盯着照片看了一会，说：“他习惯坐在窗前我负责的那张桌子吃面，而且几乎每次都会倒半瓶辣椒酱在面里。”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来这里吃面的？”
“半个月前吧。连续吃了有一个多星期了。后来就没有再来过。”
李美兰掏出手机，翻到日历，指给小梅看：“仔细想下，大约是几号开始的？”
小梅盯着日历看了好一会，使劲回忆，“应该是10号开始。那时我刚从老家回来。”
“他是一个人吗？”
“是的，总是一个人。我们店是九点打烊，他总是在这个时间跑进来。”
“别的时间段没有来过吗？”
“没有。”
“那个，你看到过她吗？”李美兰在本子上匆匆记录小梅说的话，这时，段小威从本子里取出一张林小宝的证件照片，递给她。
“恩，画廊的。”小梅看了看照片，将照片还给了她。
“她和这个男的，一起出现过吗？”李美兰问道。
“这个。我不记得有过啊。”小梅摇了摇头。在得到段小威许可后，她将照片给面店其他工作人员看了看，大家都说没见到他俩在一起过。
“那么，你们还记得这几个人吗？”李美兰看着段小威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张青青、刘子良照片，眼睛都睁大了。
不过，面馆工作人员的回答依然是否定的。
“感谢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们还会不定期的继续再来。请你们多多注意刚才照片的那些人，是不是在这里出现过。”
虽然没人能证实林小宝和“申沧”认识，但是知道了“申沧”曾经在这一带出现过，段小威已经得到莫大的宽慰。
他心满意足地把照片塞回口袋，和李美兰走出面馆。
在青石板砖路上走了一小段路，段小威停下脚步，坐在河边的石头长椅上，凝望着四周。李美兰也跟着他坐下来，“小威哥，你怎么把这些人的照片都带着啊。”
“是啊。寻找一切的证据和线索。”
“恩。”李美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段小威总是能从不起眼的细节，挖掘到重要线索原因吧。
“如果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刑警，任何一点有可能靠拢真相的细节都不能放过。但这还不够，还要无止境的放大。”段小威喃喃自语道。
李美兰点了点头，敬佩地看着他说：“果然是家学渊源。”
段小威的父亲也是一个优秀的刑警，但在一次行动中，被持枪的犯人打伤膝盖，后来就只能从刑警的岗位上调去了行政部门。
“这个‘申沧’到这里来，是因为……。”段小威没有再说下去，他的眼神，盯着刚才过来的路。李美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个穿着面馆工作服的小男生正朝他们跑来。
“那个，我可以给你们说个事情吗？”小男生气喘吁吁地站在石椅边上，微微低着头。
“你说。”段小威盯着他的脸说。
“那个，其实，吃面条的男人我还在别的地方看到过。”
段小威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盯着小男生问道：“刚才为什么不说？”
“那个，那个。”男生低着头，看了看周围，鬼鬼祟祟地说：“你们不要告诉老板娘，我在那边看到过这个男人。因为当时是在上班时间，我偷偷溜出去和女朋友见面。”
听到这个原因，李美兰不由松了口气，“放心。我们不说。”
“那天下午一点多，我让别人帮我照看下桌子，然后去了那边。”小男生指着河的另一边，说：“结果我看到吃面条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在石门后面说话。当时我很好奇，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那男的很凶，朝我瞪了一眼，我就赶紧走了。”
“什么时候看到的？”李美兰努力克制自己的兴奋，她掏出小本子，快速把这个情况记录下来。
小男生抓了抓头发，犹犹豫豫地说：“来面馆吃过好几次了，所以我才会多看了他几眼。”
“具体什么时候？”李美兰问道。
小男生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说：“十几号吧。具体日子真想不起来了。”
“另一个男的长什么样？”段小威问道。
“我记不清了。当时就瞄了瞄，不敢多看。”小男生有点窘迫。
“身高呢？或者别的什么的。总之能让你有点印象，不管是什么都说说看。”李美兰鼓励地说。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犹豫地说：“眼睛挺大的，头发很短，个子差不多一米八不到。”
男孩形容的这个人……李美兰和段小威迅速交换了下眼神。他们俩想到了同一个人：刘子良。
李美兰感觉自己嗓子干干的。难道，刘子良和“申沧”有交集？可是单凭男孩如此简单的描述，似乎符合条件的人也太多了。
段小威看着河对面，“那边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很小的花园，里面的石头据说都是以前这里的老房子里拆下来的。不过知道的人很少，一般不太会有人过去。”小男生说到这里，看了下手机，脸色有点紧张：“我要回去了。一会老板娘找我，看到我不在，又要说我了。”
说完，他就沿着来时的路，一溜烟地小跑着回去了。
李美兰目送着小男孩身影消失，嘴角微微嘟起，笑嘻嘻地说：“嘿，小威哥，这趟我们收获可真不小。”
段小威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转过身，走向石拱桥。桥对面，就是小男生说的小花园。
如果不是有人指点，一般人还真想不到找去那边。
“小威哥，虽说现在没人见到‘申沧’和林小宝一起出现过，但是‘申沧’有大半个月在这里出没，应该是为了林小宝吧。可这样说的话，他也犯不着在这一头见林小宝，至少也要在街的那一头啊。那边多方便啊。”李美兰站在石拱门的后面，盯着四周看。
一个不是很大的院子，种了不少高大的柳树，长长的枝条垂下来，看着很舒服。在柳树下面，随处摆放着一些雕刻着辟邪神兽造型的小石柱子，一看就是有年头。政府还设了几张雕刻精美图案的石椅子，供人们歇脚用。
“你说对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段小威忽然开口。
李美兰高兴的脸都红了，说道：“小威哥，我说啥了说对了？”
“‘申沧’如果是为了林小宝，但是又选择远离画廊的地方，你说这是为什么？”段小威反问道。
“这。”李美兰呆住了，猜测道：“不想让林小宝看到自己？”
段小威点了点头，轻声说：“所以，不排除林小宝其实是认识‘申沧’的，只是她不想说而已。当然，也可能其实‘申沧’是在跟踪盯梢林小宝。怕她发现自己。”
“这，倒是能想到这么多。”李美兰顿时醒悟，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所以说，‘申沧’选择对林小宝下手，其实是早有预谋的。而且，你注意到没有，‘申沧’在面馆坐的位置，其实是很可以监视到林小宝，从她出了画廊门，到坐公交这一段路，都在那个位置的视线之中。”
“啊……。”李美兰佩服地看着他，“原来如此。画廊的下班时间一般都是九点多。这时这条街上的人还很多。而‘申沧’如果总是站在街上监视她，次数一多，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他就索性来到面馆，一边吃面一边从窗户里监视。”
按照李美兰的逻辑，她认为林小宝不认识申沧的可能性更大。
段小威点了点头，说：“还不止。事实上，最后是‘申沧’死了，林小宝逃脱。那么，这里一定是有关键性的第三个人。凶器就是一个关键的证据。”
“对。这牵涉到到底是‘申沧’持刀杀人未遂，反被凶手杀害。还是说，凶手带着刀子，杀死了他。”李美兰补充说完段小威的话，期待的看着他，原本以为段小威会表扬她几句，结果只换来他的一句心不在焉的“不对”。
“‘申沧’死时，从他动作上判断，有很大的可能是去林小宝那边。而且他死时脸上惊愕的表情，应该是不相信对方居然会杀死自己。那么这把刀子，很有可能不是‘申沧’的。而刀子的主人，也很可能是‘申沧’的朋友。”段小威转过身，盯着李美兰，眼睛闪闪发亮地说：“所以现在，又出现一个谜团，和‘申沧’交谈的男子，是谁？会不会就是刀子的主人？甚至是不是就是那个凶手？”
一连串的问号在李美兰眼前闪闪发光。解开这些谜团，就是破解案件的关键了吧。
“所以，走吧！”李美兰愉快的看着他，率先走向老街处还没有走访的店家。
15
董美枝穿着绣有精致花边的白色亚麻长袍，一头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耳鬓处压着一朵白色的，象征纯洁的花，手腕处还带着一串鲜花扎起的手串。她站在学校小礼堂后台，透过沉重的紫红色幕布，微微向舞台上张望。
已经上去第三个扮演朱丽叶的竞争者了，下面一个就该轮到自己。
董美枝感到呼吸有点困难，她试图将衣服领口松下，却发现自己穿着的亚麻长袍，根本就没有领子。
昨天下午，当接到学校话剧社电话时，她几乎以为对方是打错了。直到小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评委最终决定给她一个参加试演的机会时，董美枝欢喜的简直要跳起来。
挂了电话后，她立刻打电话给刘子良。
“我听话剧社的人说了，这最后一轮女主角的筛选，本来只有三个人的名额，但是最终还是决定多加一个。因为你上次的表演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所以，你是很有实力的哦！要对自己有信心呢！”刘子良在电话那一头爽朗地说：“而且，明天你是和我对戏，拿出之前我和你对戏时的状态，一定能成功的。”
“恩！哥，我一定加油。”董美枝信心满满地说。
其实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刘子良找了话剧社的老高和小李，为她争取到这次机会，其实她早就在上一轮竞选中淘汰了。
董美枝轻轻拉上幕布，不再看别人的表演。“千万不能出汗，放轻松。”她喃喃自语道，可是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眼下，自己画着精致而又夸张的舞台妆，如果出了汗弄花了妆容，那可就完蛋了。
话剧团的小李站在台下，拿着本子高声喊道：“下一个，董美枝。”
幕布再一次缓缓拉起。
董美枝右手摸了下耳鬓处插着的花，深呼吸了一口，往台上走去。聚光灯再一次亮起。这光线，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炽烈。
刘子良站在台上，他穿着有精致花纹的白色衬衫，一件藏青色的丝绒小背心显得他身材笔挺，而低调中带着奢华感的黑丝绒裤子越发将他出众的气质衬托出来。
刘子良冲着董美枝鼓励的一笑，这笑容多少让她紧张的心缓和了点。
“第一幕第三场：维洛那，凯普莱特家坟茔所在的墓地！”等到董美枝准备就绪，小李喊道。
一切都按照董美枝和刘子良排练时的状态进行，或者说，董美枝这次的表演，远远超过之前的排练。她从刘子良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赞许，也从台下话剧社的其他人频频点头的举动中，感觉到自己这次似乎是胜券在握。
喜悦在她的胸口慢慢的膨胀，就像是寒冷夜晚绽放的小礼花，一朵一朵的盛开。
“OK！”十分钟后，小李拍了拍手，宣布女主角朱丽叶最后的角逐结束。
董美枝一手捂着胸口，轻快地跑向刘子良，拽着他笑靥如春地说：“哥，我这次好像发挥不错呢。”她的眼角扫到站在台下的女生，好像就是刚才和自己竞争的那几个。于是，她忍不住笑得更甜了。
相比起自己可以和男主角直接排练的条件，这三个女生确实处境不太妙。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话剧社最终确定，朱丽叶角色由董美枝出演。
这一下，她笑的更加灿烂了，像只小鹿一样跑到舞台后面订奶茶，请大家喝。刚她已经默默数过了，连自己一共是十个人，甚至还包括那落选的三个女生。
“对，十杯，加冰块。”挂上电话，董美枝看到一个皮肤白净的女生，正推开舞台后台的木门，走了进来。
这个女生的样子很眼熟。
不过，正处于兴奋状态的她并没有多余时间去考虑这个女生是谁。她转过身，哼着曲子正准备往后台走去时，忽然看到刘子良从里面急匆匆地走出来。
董美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迎了上去，可是刘子良只是对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随后，就走向了……董美枝愣愣地看到，刘子良走向了那个刚推门进来的女生。
两人在进门处低声交谈，女生笑靥如花。但这笑容对于董美枝来说，就像是一柄利剑，刺的她浑身是血。
“美枝，这是林小宝，在这次舞台剧里扮演你的女仆。”正当自己出神之际，刘子良带着林小宝，喜气洋洋地走过来，介绍说：“林小宝，这是我妹妹，也是这次话剧的女主角朱丽叶。”
“你好。恭喜你。”林小宝由衷地说。
“林小宝？”董美枝重复道，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忽然，她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和我哥哥一起过夜的女生？”
董美枝的声音并不响亮，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小宝身上。林小宝的笑容僵硬了。真没想到董美枝会说这样的话。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这时，剧团小李拿着厚厚的一沓材料走过来，皱着眉头看着大家，说：“你们怎么了？舞美那边正缺人呢。谁有空过去搭一把手。那个，林小宝，你跟我来下，有些材料给你。”
林小宝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跟着小李走了。众人一哄而散，但是有好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朝着林小宝的背影，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董美枝抓着刘子良的胳膊，轻声地说：“是她吧？和你在实验室过了一夜？”
“说什么呢。”刘子良挣脱了董美枝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发急地说：“别人不知道的乱说，你是知道我那天为什么去实验大楼的，你也跟着乱讲吗？”
听到刘子良这样一说，董美枝也觉得很无趣，她窘迫的看着他生气的脸，这时，正好奶茶外送的电话打来了。于是董美枝赶紧摇着刘子良的手，撒娇地说：“好嘛好嘛，哥，陪我去拿奶茶，我叫了十杯呢。”
刘子良虽然拉长了脸，但还是跟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拿着奶茶走到小礼堂，大家看到有东西吃，都很开心地跑过来，人手一杯。可是，最终，董美枝发现少了一杯。
所有人都有奶茶喝，就刘子良的手里是空荡荡的。
“咦，哥，你没有拿吗？”董美枝奇怪地说：“我明明要了十杯啊。”话刚说完，她看到了坐在舞台下面，低头翻阅台词本的林小宝，顿时想起来，刚预订奶茶的时候，林小宝还没有来呢。
“哦，我不喜欢奶茶。那么甜。”刘子了耸了耸肩，轻快地跑到台下，俯下身子和林小宝一起研究台词。
董美枝呆呆的看着他俩，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刘子良居然变得不喜欢吃甜食了？
拉倒吧。
“你哥把他的奶茶给林小宝了。”站在一边的小美轻轻拉了下她的胳膊，悄悄地说：“这女生很有手段呢。听说她靠着你哥，不但拿到了话剧社这个角色，还被推荐加入了有声读物社团。”
“有声读物社团？”董美枝吃惊地看着小美：“那个社团很难进啊。就算我哥去说，也不一定能进去啊。”
“所以说她厉害啊，是个厉害的角色。”小美意味深长地说：“有你哥的介绍，不一定能进入，但是没有你哥的介绍，是万万不可能进入的。谁都知道，能进入这个社团，就是等着分钱的节奏呢。”
小美所说的有声读物社团，是N城大学最著名的学生社团。该社团的有声读物作品拥有很多的粉丝，平均每部作品都能在有声平台上获得不少打赏，更别提广告费收入了。
因而虽然这个社团对新人要求很高，但是几乎所有N城大学的学生，都挤破头地想加入。
“那个，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董美枝感觉自己嗓子干的几乎要冒烟了，她的心跳得厉害，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情绪笼罩着自己。她虽然强壮镇定，可是手上的奶茶纸杯都快被自己掐烂了。
“哎呀，得了吧。他俩不是还在教室里过了一晚上吗。两人关系一定不一样。美枝，好好和她搞好关系，搞不好这就是你未来的嫂子呢。”小美打趣着说。
董美枝牵动嘴角笑了笑，转身走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刘子良是她一个人的。不可能和别人分享。
上天已经夺走了最疼爱她的妈妈，这一次，她一定要牢牢抓住对自己疼爱的刘子良。
董美枝咬着吸管，坐在舞台道具上，旁若无人地盯着台下的刘子良和林小宝看。她实在想不明白，刘子良怎么会看上林小宝这样类型的女生：家境普通，长相普通，身材普通，就连性格也很普通。
这么多的普通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淡如白开水的女生。她的脸色很难看，不过在厚厚舞台妆的掩饰下，倒也不是很看的出来。
“朱丽叶。”一只手搭在了董美枝的肩膀上。她神经质的跳起来，胳膊肘狠狠撞到后面站着的人的胸口。
“啊。”小李痛的蹲下身子，手中拿着的奶茶跌在地上，乳白色的液体撒在了舞台上。
董美枝清醒过来了。她手忙脚乱地拉着小李站起来，不停地道歉。可是小李被撞惨了，坐在地板上站不起来。
这时，小礼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俩的举动吸引了。刘子良甚至还站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
“没事没事。”小李缓和了下，苦着脸对董美枝说：“看你那么瘦，怎么力气这样大啊。”
董美枝将小李掉在地上的眼镜捡起来，擦干净了递给他。
“那个，”小李把眼镜戴好，无奈地说：“明天开始，我们晚上要在社团活动室里开始排练了。其他人可以不用天天到场，你俩的话，是要天天都到的。”
“好的。”董美枝一口答应，随即扭过头，刚想把消息传达给刘子良，却看到他已经走回林小宝身边，和她一起讨论台词了。
董美枝的心沉了又沉，一直降到了谷底。她直勾勾地看着从小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哥哥，怎么今天注意力都给了据说偷同学的女生。
这个女生，不但偷了钱，还偷了人，偷走了自己的哥哥。
简直无法容忍。
董美枝心中的怒气在不停膨胀，她想大叫，想打人，想当众叫林小宝滚。可是最后，她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走下舞台。
当上女主角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16
听着李美兰的汇报，队长习惯性地曲起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死者在袭击林小宝之前，有一个阶段经常会去画廊周围转悠，还和一个男人躲在画廊对面发生争执。看起来又出现了一个线索。”队长将视线转移向段小威，“如果从这点来看，死者对林小宝的袭击是有预谋的。那么动机是什么？这个动机，和袭击张青青的，是不是有关联？最终，杀死死者的凶器。”队长扭过头，看着陈笑和老刘，“你们那边的进展如何？”
“我们走访了死者的工友，他们说他喜欢吃辣椒，平时用钱很节省，每个月的开销不超过五百。不过我们在他住处没有找到银行卡或者是现金，另外，工友还说他是个彩迷，每天都要买彩票。我们找到几张废弃的彩票，是老街口附近的彩票点买的。另外还有，”陈笑神秘地笑了笑，取出夹在本子里的一张照片，“我们在他的枕边，发现了一本很有趣的书。”
照片上拍的是一本十多年前出版的，关于人体摄影的书籍。看的出来，这本书经常被人翻阅，已经很破旧了。
“呵，这搞流氓都上升到艺术的境界了啊。”小林快人快语，吃吃地笑了。另外几个刑警也都笑而不语。整个会议室一扫刚才沉闷的空气。
陈笑得意洋洋地看着同事们，脸上露出迷之微笑，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但是，在询问是否看到凶器问题上，他们都表示，没有见过死者有过任何的刀具。”陈笑遗憾地说：“而且，在追查死者真正身份的时候，我们比对了通缉在逃的潜逃犯，发现没有一个是符合的。”
“那就是说，如果排除凶器是林小宝的，那么这很可能是，”队长深思地看着段小威，“第三者？”
段小威轻轻呼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对的。
“还有，死者每个月工资是四千。扣掉五百，还剩下三千五。他在工地上做了半年，怎么说也有万把块钱的存款。这笔钱的去向，你们有方向没？”
陈笑尴尬地摇了摇头，说：“我和老刘也想到了这一点，查了银行记录，没有发现他用‘申沧’的身份存过，或者汇过钱。另外，我们也拿着他的照片走访了本市各大银行网点，但银行里的人都说对他没有印象。”
队长皱起眉头，大声说道：“那么，你们再加一把劲，扩大线索搜寻范围。枕边放着这样的书，目前看起来对破案是毫无关系。所以在搜寻的时候，不要纠结于这种细枝末节，而是要跳出常规思维，多转换几个角度去思考，尤其是他的钱，和真正身份的挖掘。”
被队长这一顿的呵斥，陈笑有点窘，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将照片塞进笔记本里。
“关于丁立瑞，你们那边怎么说？”队长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转向小林他们，问道。
“丁立瑞那边基本已经可以排除有预谋地袭击张青青嫌疑了。根据现场和走访情况，以及他自己的供词，就是一个顺路打劫的。关键也是因为他们保安队队长朱奇太会克扣工钱。不过我们已经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保安公司了，他们表示会立刻就处理这个事情。”小林简单地汇报了结果。
“如果能查出刀子和林小宝有关系，那么从这个案子逆推的话，袭击张青青的人，就很有可能是她和刘子良。现在这个案子还是缺少物证。如果张青青能醒来指认就好了。”队长苦着一张脸，上面给他的压力很大，尤其是如今媒体也插了一脚进来，各方面舆论都很大。
“要去再盘问下林小宝吗？”李美兰询问道。
段小威和队长同时摇头。
“还是从侧面打听比较好。”队长沉吟着，补充了一句：“现在，寻找死者身份，和他袭击林小宝的动机，以及寻找凶器是关键。哦对了，袭击张青青的那个凶器还没有找到吧？这个也要同时进行。”
“是！”刑警们回答道。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这。你们一旦发现新情况，随时汇报。”队长看了下手表，还要向上级汇报情况。他叮嘱大家一声，拿起笔记本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李美兰拿着自己的本子，走到段小威身边，询问着说：“小威哥，我们今天去学校还是画廊那边？”
“唉，还是你们好。起码有个学校，街道这种明确的调查方位。”陈笑听到李美兰的话，没等段小威回到，就插进来大声叹气。
“扩大搜索范围，不要纠结于细枝末节。说着简单，做起来倒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陈笑发牢骚说。
老刘没好气地说：“这找线索的工作，不就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嘛。年轻人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呢。”陈笑冲着李美兰摊了摊手，做了个鬼脸，乖乖收拾本子，跟着老刘走出了会议室。
段小威双手按着太阳穴，眼睛盯着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的几个字：凶器。动机。男人。林小宝。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看到了一条线，但是却不知怎么串联起来。
过了好一会，段小威忽然站起来，抓起自己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对着李美兰说：“走，我们去那条街上看看。”
李美兰就等他这句话，她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秋天的天气，说冷就冷。李美兰走出公安大楼台阶时，一阵风吹来，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自己还穿着裙子。
走到停车场，李美兰拉开车门，坐进车子里。段小威倒是绕到了车后，等他回到车上时，手上多了一件男式的长袖衬衫。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递给了她。
李美兰默默接了过来，盖在了腿上。
汽车发动了，开出了车库。
“既然找不到凶器，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反推出凶器的形状，甚至所在。”沉默了半天，段小威开口道。李美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
她还以为，段小威会说一点别的什么话……不过按照他的性格，讨论工作才是最可能的。李美兰狠狠嘲笑了自己一把，打起精神，侧着头想了想说：“反推？”
“恩。目前大方向的线索已经定下来了。搜寻范围其实已经缩小很多。”段小威把车停下来，在红灯的时候说：“就算找不到凶器在哪里，能找到见过类似凶器的人，并且确定这和嫌疑人的关系，也是好的。”
李美兰轻轻点了点头，崇拜地看着他。可是段小威只顾着趁红灯变绿灯的时候，一脚油门驶了过去。李美兰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抓着腿上盖着的衬衫袖子，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有时，她也想段小威和她说一些工作外的话。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是一厢情愿。在小威哥眼里，感情？生活？都是不存在的。
只有案件才是真实的。
想到这里，李美兰心中的失意就更浓了。她将视线移向车窗外。
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子正从树干上掉落。
这一次，段小威把车停在离老街入口处还有一段距离的停车场上。一下车，他就直奔街边的彩票销售点。
“这一带，只有这一家彩票点，下一个彩票销售点离这里大约要坐两站公交车。你看小陈那边找到的‘申沧’购买的彩票，地点显示就在这里。时间显示上，就应该是他先在这里买了彩票，然后再到面馆。所以这和面馆小梅说的‘申沧’出现时间点就能对上了。”
“原来如此。”李美兰自言自语地说，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段小威，嘀咕着说：“有些人的脑子就是好使，祖师爷赏饭吃。”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多。
段小威推开老街边上的彩票店玻璃大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很小的店，左边靠墙放着一张塑料的白色小圆桌椅，两个看起来很是无聊的男子正坐着聊天。他们一看到段小威和李美兰进来了，立刻笑嘻嘻地问道：“买彩票？”
“老板呢？”段小威问道。
“阿国，做生意了！”其中一个男子朝着柜台里面虚掩着的一扇小门叫道。随后，一个穿着白色长袖的男子，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这个叫阿国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秃顶，胖胖的，眼泡有点肿。
“你们把要买的数字写在这里。”阿国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贴在桌上的一个便签本，边上还插着一支水笔。
段小威从口袋里抽出警察证，阿国面前晃了晃，随后递给他一张照片，说道：“我们是警察，你见过这个人吗？”
“额？”阿国呆了下，把照片拿起来，看了一会说：“恩。这个人我有印象。”
“什么人？”坐在塑料椅上的两个男人，站起身来，感兴趣地凑上去看了看，立刻叫起来：“哦哦，这个男人有一阶段天天晚上快打烊的时候跑来买彩票。怎么现在不来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段小威问道。
“要有大半个月了吧！”阿国仔细想了想说：“你们俩找他干嘛？”
“对了，你们有见过他和别人在一起吗？”段小威没有回答问题，他从口袋里又翻出几张照片，拿在手上，“还有这些人，有印象吗？”
“这些人？”阿国翻看着照片，忽然抬起头，盯着他俩问道：“他们怎么了？”
“涉嫌谋杀。”李美兰言简意赅地说：“你们有见过他们吗？”
听到是谋杀，彩票店里的三个男人倒是吓了一跳，坐在塑料椅子上的两个男人也凑了过去。不过，最后都摇了摇头，把照片还给了段小威。
“没见过？”
“是啊，还真没见过。警察同志，他们杀什么人了？”坐在塑料椅上的男子好奇地问。
“这个男人，你们有见过他和谁一起吗？”段小威指着“申沧”的照片说：“他有说过自己个人信息吗？比如说老家是哪里的，或者住在哪里。”
“这……”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阿国说：“还真没有看到过这个人和谁在一起。每次都是他急匆匆的跑进来，买了就走，而且也没听他说过自己情况。”
李美兰有点遗憾地看着阿国。看来，彩票店老板也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半个小时后，张一辰急匆匆地跑进一家咖啡店。刚才，她接到段小威的电话，倒是吃了一惊。随后她找了个借口，溜出了画廊。
一进咖啡店，就看到李美兰和段小威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上，桌子上放了三杯咖啡。
张一辰有点紧张地走过。
“坐。”李美兰帮她把椅子拉开，将其中一杯咖啡推了过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给你点了一杯摩卡。”
“谢谢。”张一辰拿起勺子，搅拌了下咖啡，她镇定了下，抬起头，看着段小威说：“是关于林小宝的事情吗？”
前几天，也是这两个警察，拿着一张男人的照片，把画廊里的人都问了个遍。这次，又要问什么呢？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警察。
很明显，男警察的眼神，比女警察锐利的多。
“是啊。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见过这个男人吗？”段小威一边说，一边抽出刘子良的照片，递了过去。张一辰好奇地接过来一看，立刻说道：“这不是刘子良吗？”
“哦？你认识？”段小威感兴趣地问。
“是啊。他经常来找林小宝，我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
“他俩关系很密切吗？”
“这个嘛，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吧。应该是。”张一辰竭力想了想，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说：“好像就这一个月。”
“恩。”段小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不像，如果是男朋友，哪里会舍得小宝打几份工。”张一辰瘪了瘪嘴，放下咖啡说：“她除了画廊的兼职，听说最近还参加了学校的一个社团，和话剧社表演？这段时间她每次来上班，看起来都很累。不过她说，等过了冬天就能把助学贷款什么都还清了。”
张一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顿了顿，继续说：“那个刘子良，看起来家境不错的样子。我看他穿衣服的牌子，都是潮牌，不便宜，也不知道他老是来找林小宝，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张一辰连珠炮似地说完，索性一口气喝干了咖啡，对着警察又继续说：“说真的，你要问我林小宝是不是会做坏事，我真不认为她是这样的人。但是怎么说呢，协助警察查案，是我们公民应尽的义务。所以你们叫我，我就来了。但是我觉得你们这样做，对她很不公平。”
李美兰看着张一辰摆出一副继续往下说的态度，打断了她：“林小宝怎么最近这么忙？”
“额。”张一辰愣了下，说：“不知道啊。好像是刘子良帮她介绍的活。所以我说，如果是男朋友，怎么可能让自己女朋友这么超负荷运转。”
李美兰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你知道林小宝有把刀吗？”段小威试探性地问。
“刀？”张一辰愣了下，她抓了抓头发，侧着脑袋使劲回忆：“那天，抠门老板的刀子差点弄伤我的手。林小宝说她柜子里有把刀，要拿给我用，但后来说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有把刀？”
17
慢慢的，林小宝就明显感觉到，周围同学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虽然大家并没有不理她，但是只要自己一开口，不管大家刚才聊得有多开心，瞬间就冷场了。随后，她们找了借口，一个又一个地溜走。
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为什么会被同学孤立，林小宝也不知道原因。难道是说，是因为自己一方面背负着案件嫌疑人的身份，另一方面又是加入了校园里很多人都羡慕的社团？
林小宝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在同学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心机女吧。
自从张青青事件以后，刘子良开始找机会接近她。例如，会很“巧合”地在出现在画廊中，等她下班的时候，和她一起在老街逛逛。再或者，时不时地约她一起去吃饭，或者借着做小组作业的名义，一起去图书馆等。
一开始，林小宝并没有多想，毕竟人家刘子良也是众多女生虎视眈眈的校草一枚，他不但学习好，长的帅气，性格也很随和，而且据说家境也好。反观自己呢？总之，就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学校里到处可见的女生。
可是有一天，在和张一辰整理画廊小库房的时候，她忽然探过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林小宝说：“那公子哥儿刘子良，在追你吧？”
“啊？”林小宝一呆，没有反应过来。
“是呢。你看，他这段时间总是有的没的来找你。连带着我都蹭了好几顿饭。”张一辰索性扔下手中的画框，比划着说：“昨天是星期三，来找你了吧？上星期六，也来了吧？还有还有，我记得上星期二好像也找你来着。”
“这，是顺路吧。”林小宝的脸有点发红，她低头整理眼前的画，轻咬着嘴唇。
“哎哎哎，这些都整理过了啊！你看你，在做什么呢？心里在想他啦？”张一辰劈手夺过林小宝手中的画，取笑她说：“可真是顺路啊。你连他来找你之前，去了哪里都知道啊？”
“呸。”林小宝扭过头，脸发烫。“我和他差太远了。富公子和穷姑娘，你还真以为在现实中会上演吗。”
“这你就错啦！”张一辰抓起饮料喝了一大口，舔了舔嘴唇说：“你看，很多偶像剧里，就是你这样的小清新最终打败那种富家女啊。所以说，世道变啦，是你们这种玛丽苏的天下。”
张一辰一边说，一边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林小宝被她逗趣的表情引得扑哧一笑。
“呸呸呸，都乱说什么呢。还玛丽苏。能更扯一点嘛。”林小宝又气又好笑，“我哪有时间考虑这种事情。我得多打工，赶紧把助学贷款还上。当然，如果能攒下一小笔钱，毕业以后去留学，那就更美好了。”
不过这最后一句话，林小宝说的很轻很轻，因为她也知道，这实在不可能。
这天晚上，从画廊回到学校后，她坐在宿舍桌前，瞪着小圆镜子里的自己，看了整整十分钟。可是，不论她怎么看自己，都不像是那种会被校草喜欢上的女生。
“所以，洗洗睡吧。后天的实验报告还没有写完呢。”林小宝摇了摇头，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自己意料。
刘子良不但总是找她，还鼓励她报名参加《罗密欧和朱丽叶》的话剧表演。
“这，我不行的把。”刘子良给她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俩正从教室往外走。这是个雨天，空气湿度好大，整个人都黏黏糊糊的。林小宝抱着书，匆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被雨水打湿了。
一会还要赶去画廊呢。
“怎么会不行呢？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而且，我听学校有声读物社团社长说，他们要招募新人，准备从这次的话剧社团里挑。”刘子良笃定地看着她，“这可是个好机会哦。你考虑下？”
林小宝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他：“有声读物社团？”
“恩。”刘子良伸手帮她拿过书，很自然的搂住了她瘦弱的肩膀：“试试看呗。”
林小宝看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心跳加速。
最后，在刘子良的鼓励和帮助下，林小宝居然一路过关斩将，获得话剧团女配的角色。虽然事后王玫音问她，怎么不争取做朱丽叶呢？
林小宝只是摇了摇头，太过于光芒四射的形象，不适合她，她也无法驾驭。
后来，凭着校庆话剧中有出任角色的资历，自己在申请加入有声读物社团的时候，果然加分了不少，最后顺风顺水的成为社团一员，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接到社团录用通知的那一刻，林小宝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着。她把自己的银行存款拿出来，将上面的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地计算着，在还完贷款后，自己有多少时间可以攒下更多的钱，去圆梦。
梦想这个词语太过于昂贵，她从来不去想，但是当一种朦胧的希望在升腾时，朴素踏实的自己，也忍不住开始幻想。不过，再多的想法，经过了一个失眠之夜后，也被她封存了起来。因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告诉她，不论想法有多美好，还是要一步一步来，首先，先将助学金还完。
她用蓝色的卡纸，折了一只小船，放在书架的最上层。
后来，林小宝更加忙碌了。而刘子良呢，发现林小宝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在进入了社团后，把画廊的工作辞去。有那么几次，他看着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学校，忍不住很生气地问：“为什么还要去做画廊的这份工作呢？社团后期的收入和分红，足够让你轻松还完贷款了。”
林小宝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笑了笑。虽然她很累，但是那一瞬间的笑容，是开心的，爽朗的，还有满满的期待。
在他几次抗议无效后，刘子良终于认识到，自己认为林小宝的性格像水，这个判断是正确的。谁说水一样的性格就是柔软的？更多的是坚韧的。
她认准的事情，会坚持不懈地做下去、做下去。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一起，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于是，在所有人眼中，从前这个毫不起眼的林小宝，似乎只是一夜之间，仅仅只是一夜，就开始变得光芒万丈。当然，这样的光芒并不完全是好的。
和张青青交好的同学，都还记得她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而学校后来发生的案件，林小宝既是嫌疑人，也是“受益人”。如果不是张青青，林小宝能和刘子良走近吗？没有刘子良帮助，她就真能加入社团吗？
所以，哪怕林小宝如今忽然之间，成为一只正在飞向枝头的麻雀，她也毕竟也只是一只麻雀。别以为靠上了校草，就真的能顺利蜕变为凤凰。
林小宝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同学们，尤其是女生们的这种心态。顶着周围冷漠的目光，她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痛。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就算是话剧社，有声读物社团，她们只看到自己顺利加入，但是又有几个人看到她晚上背台词背到深夜两点，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还有，关于张青青，和那个男人的案件，她……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
成为嫌疑人，她也很痛苦，尤其是要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却忽然被人泼了一身脏水。而她所能做的，只是抱紧胳膊，湿漉漉地站在那边，无助地看着四周。
当然，她也想过，警察一定会找到真正的罪犯，给自己洗清嫌疑。但是，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自己还是要背负着这沉重的负担，像只蜗牛一样，慢慢往前爬。
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
好在希望还没有完全丧失，在最终答案揭晓前，她还可以埋头自己的学业，社团，兼职，做一个自己世界里的女超人。将快递送来的血肉模糊的动物肢体、男子诡异死亡的面容，还有那双盯着自己的，背后的眼睛，统统抵御在自己世界之外。
18
晚上九点多，段小威和李美兰回到公安局，很难得，这个时间点队长身边居然没有人汇报情况。敲开办公室大门，段小威看到队长两眼布满红血丝，正对着一堆材料出神，办公桌上放着的烟灰缸里扔满了烟头。
N城大学最近这两起的案件，目前正处于调查阶段的中期。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警察，队长从两起案件的关联点，能分析出是同一个人所做，但是作案动机却是一个谜。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美兰向队长汇报了下午张一辰说的内容，在提到林小宝和刘子良关系很不错的时候，队长皱了皱眉头，说：“之前不是说，他俩关系很普通吗？”
“是的。但张青青案子以后，他俩就开始接触。而且，根据我们调查，”李美兰顿了顿，翻了下小本子，说：“我们下午去了趟学校，发现学生对林小宝现在持否定态度的人比较多。”
“哦？”队长感兴趣地问，身子往前倾了倾，说：“学校里都说了什么？”
“林小宝这几天可以说，完成了N城大学很多女学生的梦想。她不但成功获得话剧团演出资格，还进入了学校的有声读物社团。其实，关键是后者，N城大学这个社团很出名，在自媒体平台上有很多粉丝，经济效益很客观。”
听到这里，队长的眼睛亮了，他炯炯有神地看着李美兰，说：“都是这几天的事情？”
“是的。而且根据走访学生的看法，他们认为林小宝能进入这样的社团，刘子良在这其中是起到关键性作用。”
队长饶有趣味地拿起桌上的香烟盒，不过里面已经没有香烟了。于是，他把烟盒子扔进垃圾桶，从抽屉里又取了一包出来。
“另外，我们从和林小宝一起在画廊打工的张一辰那边，获得了一个有利信息，她曾听林小宝说，自己有把刀不见了。”李美兰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段小威，补充说：“她听说这个刀子不见的时间，只是几天前，也就是‘申沧’死亡之后。”
队长沉默着，一言不发，撕开香烟的外包装，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他皱着眉头，将香烟吸了几口后，自言自语地说：“刀子不见了。林小宝又和刘子良关系很好。那个，”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李美兰，说：“我记得林小宝好像经济条件不好。那个有声读物社团，是可以给她钱？”
“额，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有声读物社团靠着粉丝经济，和有声平台，能接到广告，也就是说有广告费，同时还有平台给他们作品的酬劳费用。”
“这笔收入能有多少？”队长感兴趣地问。
“足够她短期内就还清助学贷款。”李美兰肯定地说。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陷入沉默。
如果说，林小宝和刘子良关系在张青青事件发生后突飞猛进，还牵扯到了金钱关系，那么，队长将香烟狠狠按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看着段小威，问道：“你怎么看，这个情况？”
“恐怕，还是要更多的证据，才能得出比较有逻辑性的推理。”段小威轻咳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这倒是。”队长点了点头，嘀咕了一句，他看了看李美兰，狡黠地笑了笑，说：“你呢？你怎么看这些线索？”
“咳，是这样的。”李美兰挺直了后背：“根据我的推测，很有可能是林小宝掌握了刘子良某些秘密，所以刘子良一方面为了稳住她，帮她进入社团，获得金钱上的利益；另一方，他找了‘申沧’去杀害林小宝，结果没想到却他却被杀死。”
队长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下属，打趣道：“咦，我发现，自从你跟段小威一组后，提高不少，连脑洞都变大了。”
“才不是我乱想呢。”李美兰不服气地说：“我可是有根据的。首先，从张青青的案子中，我们都知道林小宝和刘子良关系很普通，但是在此之后，他俩关系突飞猛进，一般来说，只有是共同保守同一个秘密，才会让彼此关系变的不同寻常吧？还有，面馆小弟说，‘申沧’见面的男子，身高体型都和刘子良差不多；还有还有，”李美兰看了段小威一眼，咬了咬嘴唇说：“然而刘子良没想到，‘申沧’居然失手。随后，林小宝把刀子放在画廊，刘子良趁她不注意，把刀子取走扔了。因为这把刀是他给‘申沧’行凶的。”
说完，李美兰挑衅地看着队长，嘴角还带有一丝得意的笑容。
“不错不错，很漂亮的推理。”队长点了点头，“但是这里面有几点说不通。‘申沧’来到学校已经半年了。还有，他盯梢林小宝也有一个月时间了，这都是在张青青案发之前的事情。那么，你怎么解释这个内容呢？”
“这。”李美兰皱起眉头，她自以为很完美的推理，却直接就被队长找到了大漏洞。
“当然，你的这些推论，很有可能也触碰到事实的部分真相。”队长看着李美兰的脸瞬间涨红，张口结舌的样子，倒是有点于心不忍，安慰她说：“我们工作是要大胆推测，小心求正嘛。这样，今天先到这里，也要快十一点了，你们先回去，接下来的工作还是继续按照之前的推进。”
走出公安大楼，李美兰低着头，琢磨着刚才队长提出来的两个质疑。
“不过小兰，你刚才说的自己的想法，倒是有点启发了我。”段小威站在台阶上，看着天空挂着的一轮弯月，一边思考一边说：“能拿走林小宝刀子的，应该就是身边亲近的人。”
李美兰的心里好过了些，她仰起头，刚想说话，段小威的手机响了。
“喂……队长，是，现在？好，知道，我们马上过去。”挂上电话，段小威眼神奇怪的看着李美兰，“果然有人要取林小宝的性命。”
李美兰身子一震，抬起头看着段小威，没有说话。
待两人赶到学校时，林小宝正坐在罗教授的办公室里。只见她垂着头，在沙发里缩成一团。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和两个保安正站在办公室中间低声交谈。他们一看到段小威和李美兰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薛老师一手按着胸口，迎了上去：“你们就是段警官和李警官吧。我是负责这次话剧演出的薛凝。”
“薛老师，这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段小威盯着缩在沙发上的林小宝看。只见她脸色惨白，一副被吓坏的有昂子，说：“告诉我们看到的那些就可以。”
这时，派出所的民警小田从走廊外进来，他看着段小威和李美兰，不由苦笑着说：“最近N城大学真是不太平。不过好在这次没什么大问题。”
其实，事情倒是很简单。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林小宝和话剧社的同学一起在小礼堂进行排练。因为她是配角，所以大多数时间，是在一边看着主角排练。
“主角是刘子良和董美枝吗？”段小威发道。李美兰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会知道？
“是的。我是扮演董美枝的女仆。”渐渐地，林小宝缓过神来。她叹了一口气，捧着薛老师给自己倒的水，惊魂未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坐在小礼堂舞台的角落里，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整个礼堂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虽然林小宝此刻说的很简单，其实事实远比她说的可怕。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缩在舞台道具大石头后面，身子一侧是一面屏风。
林小宝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借着礼堂窗外斜射进来的淡淡月光，她愕然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小礼堂舞台的平移台上，和一群道具在一起。
应该是下一天大家还要用这些道具，所以没人收拾，只是把舞台吊起来就走了吧。
可是，怎么没人注意到，自己还在现场啊。
林小宝摸索着掏出手机，此刻是晚上九点，但手机电池还剩下百分之五，手机信号非常微弱。她的心忽然一沉，如果自己打电话求救，首先电话能不能拨出去，其次，电池够不够支撑？
难道说，自己会在小礼堂孤独无援地过一晚上？
林小宝慌了。她赶紧拨打了王玫音电话，可是她并没接。这时，手机屏幕亮红，还嘟嘟嘟发出信号，提示马上要自动关机。
“不要啊。不要。”林小宝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手脚并用，爬到被吊高的舞台边缘，不敢往下爬。
从上往下看，最起码有好几米高吧！如果往下跳，不死也残了？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林小宝放声大叫，可是声音只是在礼堂里回荡，阵阵回音如浪潮一般将自己淹没，小礼堂寂静的可怕。
“后来，我不敢浪费电了，就尝试着拨打了110。”林小宝凝视着手中的杯子，艰难地说。
她的心里一片茫然。到底是谁，要这样害自己？
后来的一切就很简单了。警察接到报案后，立刻通知学校，于是学校的老师带着保安冲到小礼堂，打开门后救出了林小宝。这个事情也立刻通知了林小宝的系主任罗教授。
而罗教授一听到怎么又是林小宝出事，赶紧通知了刑警队队长，于是这个案子就转到了段小威手上。
听完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段小威没有说话，他盯着林小宝足足看了几分钟，而后者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不自然地把脸转向了一边。
“麻烦你带我们去一趟小礼堂吧。”段小威转过脸，对着薛老师说，他的声音非常温和。
薛老师点了点头，走在最前面，手中握着一串亮晶晶的钥匙。叮叮当当的钥匙声，一直敲到林小宝的心里。
19
打开小礼堂的门，一股沉闷的空气迎面扑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阴沉沉的。薛老师带着一众人，走进了小礼堂。保安绕到舞台后面，打开了灯。黄色的灯光从礼堂顶部四面八方地射来，整个空间立刻变得亮堂起来。
正如林小宝所说的，礼堂的舞台是可以平移和替换的，这种设置，当表演时在整体布局都需要更改的时候，是可以做到快速改变的。
“当时，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这里。”林小宝指着半空说。不过当薛老师把她救下来以后，舞台的状态已经不是当时的那样了。
“能恢复下刚才的位置吗？”李美兰转过身，对着薛老师说。
“当然可以。”老师也知道，女学生林小宝最近卷入一系列的麻烦事情中，他们也希望能快点破案，重新让学校恢复平静。保安绕到了舞台的操控处，一阵轻微的颤动后，小礼堂的一切恢复成林小宝被困时候的状态。
段小威站在舞台下面，仰起头看着这里的一切，他的手上，拿着一张话剧团所有人员名单。
“排练结束后，最后一个离开小礼堂的人是谁？这里的钥匙，都有谁有？”李美兰在舞台四周走了一圈，也去看了下操控室，没有什么特别的。
薛老师叹了一口气，说：“这里的钥匙，李同是有的。一般都是他锁门。”
“李同也是学生吗？话剧社的吗？”
“他是老师，今年刚进我们学校，在话剧社里他是负责后勤的。”
段小威和李美兰对视了一眼，“现在能让他过来下吗？”
“当然可以。”薛老师欣然答应，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了李同。当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但是接到电话后，李同还是在第一时间内赶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小礼堂门口，吃惊地看着里面站了一群人。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李同大跨步地走了进来，环顾四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这位是李警官。咦，段警官呢？”薛老师看了看周围，段小威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她指着李同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李同。”
“打扰你了。这么晚还要你跑出来。”李美兰走到他面前，说：“今天排练结束是你锁门的吗？”
“是啊。怎么了吗？”
“当时你身边有人吗？”
“有啊。我们好几个人一起走的。他们看着我锁门的。”李同的声音有点发急了。所有人表情看起来都这样严肃，而且，怎么还有林小宝呢？
李同联想起最近学校的不太平，这不会是怀疑他什么吧。“可是，舞台为什么是吊起来的？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没有人动过舞台。”
“哦？”李美兰记录的笔停了下，探究地看着李同。
“恩。我肯定。”李同斩钉截铁地说。
薛凝听到这里，浑身不自在起来，她轻咳了一声，朝着李同问：“真的没吊起来？”
“绝对没有。”李同斩钉截铁地说。
这时，段小威手里抱着一个纸盒子从后台转了出来。盒子里放着七八个空的矿泉水瓶子，还有部分没有拆封的矿泉水。他走到李同面前，将盒子放在地上，例行公事地问了李同一些问题后，直接对薛老师说：“时间不早了。让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啊？”薛老师有点吃惊地看着段小威，嘴唇动了动，不过没有说下去。毕竟马上要午夜一点了，谢天谢地，这次的事情也没有出什么大状况，总算一切都还行。
“这些，我需要带走。”段小威指了指脚下的矿泉水。
“好好。”薛老师连忙点头。
“那我们走了。”李美兰朝着这一群人点了点头，最后，她的眼神落在了林小宝身上：“你也早点休息吧。”
林小宝点了点头，糊里糊涂地看着警察就这样离去了。这和之前盘问张青青案件，完全不同呀。
坐在段小威的白色SUV车上，李美兰的语气不像刚才那么稳重，她困惑地说：“小威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力证据？”
“你觉得呢？”
“不用说，你是不是已经找到这事是谁做的了？”
“唔，等证据出来了，你就知道了。”段小威并没有多说话，但是他的语气倒是非常轻快，似乎心情也不错，“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那你呢？”
“我？”段小威轻轻吹了声口哨，轻松地说：“我也回去睡觉了。毕竟这个时间，化验室和医院，都不愿意见到我们。”
李美兰打开车窗，看着疾驰而过的街景，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她知道，虽然段小威还不愿意直说，但是他一定是有七八成破案的把握了。
第二天上午，刑警们围着队长开完碰头会后，李美兰叫住了匆匆走向会议室门的段小威。
“小威哥，你这是打算去做什么？”刚在开会之前，她看到他抱着昨天晚上拿回来的这一箱矿泉水，送到司法鉴定科去。
段小威停下脚步，看着她说：“我整理下资料，然后准备去医院啊。”
“去医院查什么？”李美兰走到他身边，感兴趣地说：“我都准备好啦，就等您召唤啦！”
陈笑正抱着资料，从她身边经过，听到这句话，回过头，酸溜溜地说：“哇，跟着小威哥有糖吃。”
“去你的！”李美兰朝他瞪了一眼。陈笑嬉皮笑脸扮了个鬼脸，转过身却是一脸愁容。他和老刘追踪凶器的线索，一直没有进展，这可让他俩急死了，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在医院里，两人出示警察证，并说明来意后，医院里的工作人员非常配合的调出董美枝医疗档案。看着上面的记录，李美兰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女孩在15—18岁的时候，饱受抑郁症的折磨，直到现在，还有服用安眠药入睡的习惯。
据说，抑郁症的症状之一，喜怒无常，性格容易偏执。
看着段小威发动汽车，李美兰将资料放在膝盖上，她系好安全带，怀疑地说：“小威哥，你觉得这个事情是董美枝做的？”
“现在还不好说。等小孙那边的化验结果出来吧。”
“小威哥，我还没问你，你都去哪里翻的这些水？”
“垃圾桶啊，还有他们堆在角落里剩下的半箱。”
李美兰点了点头，推断道：“我也觉得，林小宝居然能这样睡死，一定是被人下药了。然后被人隐藏在什么地方。最后关在小礼堂。这个下手的人很可能是董美枝。对了，上次你说董美枝是刘子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这里又是怎么回事？你是指，这连续的案件，也有她的因素吗？那为什么现在才说呢？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李美兰一肚子的疑问，可是她连珠炮地提问，段小威并没有回答。
“怎么回事？”段小威低声重复了一遍，汽车已经驶进公安局的停车场，他从车上下来，对着李美兰一摊手，神秘地说：“这里面的情况有点复杂。不过，我们用证据说话。”
“讨厌。每次都这样。明明你心里已经有谱了。”李美兰嘀咕着下了车，大步走在他前面。跟着段小威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也知道，每次他说用证据来证明，其实是他已经有一个成形的推论了。
“不过嘛，小威哥这个人老成持重……说好听点是稳重，其实，”李美兰皱了皱鼻子，“其实，明明就是小心谨慎过头了嘛。”
“喂，你是不是在说我做事太古板，没意思啊？”正当李美兰在心里嘀咕他的时候，段小威忽然回过头抛出这句话。这倒是让她吓了一跳。“哇塞，什么时候开始，连在心里说话都不安全了。”李美兰冲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一天后，段小威正在办公室里对案件线索进行重新梳理时，鉴定科小孙走了进来，挥着手中的材料递给了他。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段小威大约已经猜到几分了。
小孙一走开，李美兰立刻走到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段小威一页一页的翻阅。统共几张纸，他硬生生的看了十几分钟。
“走。”看完分析报告，段小威抓起椅子上挂着的外套，精神抖擞地对着李美兰说：“我们立刻去N城大学。”说着，就大踏步地走出了门。李美兰一路小跑着，跟着他到了电梯口：“小威哥，报告里怎么说？”
“矿泉水瓶里被人下了安眠药。瓶身上提取到了指纹。”段小威话还没说完，“叮”的一声，电梯就停在他俩面前。李美兰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其实，她想问的是：如果真是董美枝把林小宝关起来，那她的作案动机呢？难道说，董美枝和那两起案件，也是有关系的吗？
“不过，不用多问，马上就能揭晓了。”李美兰坐在副驾上，满怀希望地想。
20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董美枝坐在女生宿舍后花园草地上的木质长椅，翻看上午在图书馆借的书。她和刘子良约好，三点在这里对台词。
现在是两点十五分，还有四十五分钟呢。
董美枝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书，一直翻了十几页，都不知道书中到底说了什么。美枝有点烦躁，她把书“啪”地合起，一朵白色的小花飘悠悠的掉在书的封面上。
她轻轻捏起这朵白花，看到雪白的花瓣上爬着一只小小的虫子。于是，她伸出手指，用指甲将虫子的翅膀，触角，一个个的撕下来。
“董美枝？”身边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她微微吃了一惊，抬起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正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他们。
“你们，找我？”董美枝低声询问。这时，她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俩。尤其是这男的，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我们是公安局的。”李美兰掏出自己的警察证，在她眼前晃一下，段小威也拿出自己的证件，给她看了看，“打扰你一下，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
如果说女警察是比较客气的，那这个男警察，感觉就非常的生硬，和犀利，浑身透着一股精干的感觉。
董美枝神经质地颤抖了下，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她不敢和段小威的眼神对视。
“我们想来确认下，前天，你在社团排练结束后的去向。”李美兰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
董美枝轻轻呼了一口气，她将腿伸直，淡然地说：“是因为林小宝的事情吧？我也听说了。不过当时排练结束后，我就去了学校图书馆，一直待到图书馆关门，十点的时候才回宿舍。”
李美兰点了点头，又换了个角度，问：“你最近身体如何，睡眠还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董美枝嘴抽搐了下。她抬起头，看着花园的另一侧，说道：“睡眠挺好的。”
“那么，你上周去医院配的又是什么药呢？”段小威冷冷地问。
董美枝的心跳得厉害，她挺直了后背，转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段小威，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董美枝同学，”段小威用平静的口气说，“告诉我们实情吧。谎话毫无益处。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会来找你的。”
“我，我。”董美枝收回了注视他俩的眼神，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装了安眠药的矿泉水瓶子上有你和林小宝的指纹，另外，你两天前曾向李同借过小礼堂钥匙。”段小威坐在长椅的一边，侧过身子，盯着董美枝看。
董美枝一愣，脸色变得惨白。她将头埋进膝盖处，开始沉默。
“你没有必要抵赖。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一切。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林小宝？”
“一而再，再而三？”董美枝抬起头，眼神慌乱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警察，“我，我没有伤害她。我只是给她警告，只是这一次！这一次！”
“警告她什么？”段小威紧紧追问道。
“警告她，不要靠刘子良太近。他是我哥哥。她，她。”董美枝绝望地说，整个人抖的厉害。
段小威和李美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她开始流眼泪，低着头哭诉：“我的哥哥。我没有做错。”
“所以，你趁她不注意，把安眠药放在她的水瓶中，趁她睡着以后，用道具将她围起来。学校图书室和小礼堂靠的很近，三分钟就能到。而你手中还有一把小礼堂的钥匙，于是你后来溜出图书馆，进入小礼堂的操作间，将舞台吊起。”段小威不动声色地一口气说完，随后，静静观察她的反应。
董美枝手上的书掉在了草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段小威。为什么这个警察说的这些话，就好像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一样。
“那么，你确定，这次的案件，你的动机只是为了警告林小宝，不要那么靠近刘子良吗？”段小威再一次重复道。
董美枝红着眼，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地说：“哥哥是我一个人的。我看着他为了林小宝跑前跑后，心里真的很不舒服。段警官，你们总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情，把我抓起来吧？”
李美兰停下笔，看了看她惊慌失措的脸，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张青青案发的那一个夜晚，你在女生宿舍关门前走了出去，大约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然后这个夜晚，你直到近一点才从一楼翻入宿舍。那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啊？”董美枝仰起头，惊恐地看着他，双手紧紧按着裙子边，脑袋里一片空白。
“请你回忆下。”段小威毫不客气地催促道。
董美枝如同五雷轰顶，她根本没有想到，警察居然到现在还会追问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才张口结舌地说：“那天，那天，我，我。”她说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呼吸困难，似乎要昏过去。
“恩？董美枝同学。你为什么不说了？是因为当时还有一个人，刘子良吗？因为这个所以你说不下去了？”段小威咄咄逼人地说，身子向前倾。
强大的压迫感让董美枝停止了思考。她脑中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段小威的嘴巴一张一合，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他说的话。
“那天晚上，刘子良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后来，他带着林小宝去了实验室。随后，你下楼，去了实验室，然后你和刘子良经过谋划，你们中的某一个人将张青青引到小树林，另一个人突然袭击，得手后，你十二点四十五分从一楼翻入宿舍楼，而刘子良回到实验室，装作下一天清晨六点多才第一次走出教室门。而你，”段小威的眼神非常冷酷，他毫不留情地看着董美枝，说：“你从十五岁开始，诊断出抑郁症后，开始通过残杀小动物发泄情绪。包括你家邻居的一只黑猫，曾经因为吵到你睡觉，而被你杀死，脑袋和身子分离，挂在院子的铁栏杆上。”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董美枝跳了起来，双手捂住耳朵，整个颤抖的随时都可能昏过去。
她的眼前，再一次看到被切割下来的黑猫脑袋挂在花园篱笆上，血肉模糊，一双绿颜色的猫眼瞪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为什么警察连这样的事情都能调查到？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而张青青在案发前，曾收到过一个快递，里面装了被砍断头，切割一半身子的猫的肢体。这也是你所做。”段小威站起来，走到董美枝的身边，平静地说。阳光从他背后直晒过来，影子完全将董美枝的身子笼罩起来。
“什么？快递？不是我！不是我！”董美枝松开手，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草地上，过好一会，她喘着粗气，看着段小威，用尽全身力气地说：“真不是我。我没有。那个，我哥哥也没有。没有伤害张青青。”
“哦？”段小威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李美兰伸出手，拉着她坐回长椅上，用温和的声音说：“那你告诉我们，那天晚上你去实验室做什么，看到和听到了什么。”
董美枝坐到长椅上，双手捂着脸痛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说道：“那天晚上，我以为自己没有选上朱丽叶的角色，心情很差。于是打电话给哥。他怕我情绪不好，就约我去实验楼顶楼聊天。后来，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和他分别。和你们调查的情况一样，因为宿舍楼锁门了，所以我从一楼进入了。”
“你回宿舍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看到有谁进入小树林？”段小威眼神发亮，进一步提问道。
“我，”她抽噎着，仔细想了想，犹豫地说：“我确实看到，有个男人走进了小树林。”
“张青青呢？看到了吗？”
“张青青，我看到她走在男人前面。”
“那个男人什么样的？”李美兰觉得自己嘴唇发干，她微微握紧了拳头。这次，是真正接近真相了。
“个子大约一米七五以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不胖。从背后看上去，很健壮。手里拿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没有看清楚。”董美枝说的很慢，脸上还有泪痕。
“为什么张青青案发以后，你没有把这些事情向警察汇报？”段小威指责，其实他心里已经隐约猜到答案了。
董美枝擦干了眼泪，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们，说：“因为，我，正如你说的，我曾经把邻居家的猫杀死，还有过抑郁症，并且一直在靠吃药维持情绪。哥哥怕我被你们误会吧，所以索性不说了。”
“也是因为他不能确定，凶手到底是不是你。”段小威毫不留情，一下子就说到了事实的真相。
董美枝呆了呆，忽然神经质地一把抓着段小威的胳膊，颤声问：“真的吗？他真的这样想我？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不信任我？”
段小威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缓缓抽出自己的手。第一次，他用温和的声音对她说：“我们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判断信任不疑。直到无可指摘的证据出现在眼前。刘子良得不到事实的真相，他只能从已知的情况去分析。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所以，就这样想吗。”董美枝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
“是的。所以，他宁可自己扛着，也没有说出你。因为他是想保护你。就像你想保护他一样。”
听到这句话，董美枝忽然愣住了。她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松了一口气，扭过身，趴在椅子背上哭了起来。
段小威叹了口气，对着李美兰看了一眼，两人站起来身来；董美枝抬起头，泪眼模糊地说：“你们知道，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
“但是你却因为嫉妒，差点伤害了林小宝。”李美兰指出：“幸好没出事，不然，你今天绝对不会坐在这里和我们说话。”
说完，他俩就走了。
董美枝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一直揪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其实，她一直在等，等着警察来找她的这一天，这段时间以来，她寝食难安，总是不停的做噩梦。
一阵风吹来，掉在脚边的书，书页哗啦啦的翻动，她又忍不住抽噎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