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师姐又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不好意思,问天师兄,凰儿师姐她说...说...”
被称为问天的少年疑惑地追问道:“她到底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呀。怎么你还结巴上了?”
“嗯..嗯”,娉婷小幅度地扭了扭身体,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手指不停地来回绕着发辫。直到她看到问天师兄神情就像一只快要憋到炸毛的松鼠一样时,才轻声开口道:“她说要是你要是问起来就说,嗯,让你爬到断月崖上。”
“断月崖?她说她在哪等我?”问天师兄一愣。
“不是”,娉婷赶紧摇头,然后又扭捏想笑又不敢笑地说道:“凰儿师姐说,叫你爬上去以后往下跳。”
“额....然后她会在下面接着我嘛?”元问天忽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丝凉意。
“嗯,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师姐还说了,要是万幸师兄你没摔死,爬上去再跳一次...还有,嗯,千万不要告诉你她去哪了。”
问天师兄倒出一口凉气,心想,这也太狠了吧...
不过看着面前的娉婷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元问天忽然心生一计,他当下假装很伤感地叹了口气,说:“唉,凰儿师姐这番话实在太伤我心了,娉婷,师妹,你说,师兄我对她一片痴心,这朝阳可鉴,可是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娉婷似有所感,虽然她也不太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联想到自己和小师弟之间的种种,此刻看着元问天手指的缓缓升起的绚烂朝阳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看到师妹不出所料地愿意相信自己,元问天少怀甚慰,接着从后背突然拿出一束刚刚从路边采来的野花,趁热打铁道:“师兄算准凰儿师姐的出门时间,早早起来为她采来这束鲜花,就是为了要亲手交给他。师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凰儿师姐她去哪了吗?”
娉婷这才反应过来,冲元问天眨了眨漂亮的眼睫,露出平常一贯的嬉笑神色,道:“问天师兄,你这花,好像我刚刚在路边看到了耶。”
“咳咳咳”元问天突然大声咳嗽起来,转而一脸淡定的说道:“这花虽然在这山间之朝暮十分常见,但也是我对凰儿师姐的一份心不是。师妹,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找凰儿师姐了,你也快上山吧,德先生的早课就要开始了。”
娉婷脸色一暗,不安地说道:“不行,师兄,我,我得去看看小师弟,小师弟他...总之我放心不下。师兄你去上早课吧,帮我跟德先生说一声。”
元问天闻言停住刚欲前行的身体,回身问道:“小师弟?他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好像修炼出了叉子,一早大师兄就带他去仁先生那里了。”娉婷咬了咬牙边说着,心里又是一阵苦涩和委屈,一边头也不回地就向上山路走去。
元问天停在原地心里更加奇怪,昨天课上小师弟不还是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就严重到这种程度?他一看此刻娉婷那脚上灵魂力全开,花踪影现,直奔山巅画阁的样子,不似作伪,再仔细一想,有可能凰儿得知这个情况也去看小师弟了。当下便想着也去一趟仁先生处。
走了两步后他忽然想到,既然大师兄带着小师弟去了,凰儿师姐也去了,娉婷师妹也去看小师弟,如果自己再去,那德先生处岂不是没人听讲了?德先生虽然平日里脾气最好,但是他对学生不守时不按照礼节的事情是最不能容忍的。
念及此,元问天准备先去德先生处禀明情况。当下也不拖沓,将手中野花别在腰间,运起专属自己的画阁步法凌天纵,踏上山路而去。
却说这时大师兄元器正背着元柘在画山上山路上直进不退脚步甚疾,只是明明时有腾跃,时有沿路急转弯,但是后背上的元柘却是毫无不适之感,只觉得稳健异常,但整夜修炼的疲惫袭来,令他昏昏欲睡。
似乎感觉到后背的异样状况,元器脚下不停口上说道:“小师弟,你撑住,千万别睡啊。”
元柘勉强翻了下头,表示自己还清醒着,然后虚弱的问道:“师兄,我还能挺住,可是师兄,早上为何你会来找我呢?”
元器内心缜密,此刻便借着这个打开的话匣子开始吸引元柘的注意力,以保持他的清醒。
“也没什么,只是昨日课上师兄还担心你莽撞得罪了老师,有心为你开脱几句,结果小师弟你慧言慧语,竟然让老师都称赞少许,真让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既佩服又感到汗颜,早上过来也只是找你说这些话而已。”
元器师兄温暖而又坦诚的赞许让元柘感觉仿佛身体一下好过了很多,当下竭力笑了笑说道:“师兄,我哪是什么聪慧,只是不想让老师责罚我而已才随口诌的。”
元器师兄“哈哈”大笑一声,说道:“那你夸老师那段也是胡诌的不成?”
元柘一细想才觉得不对,赶紧澄清道:“不是,我对师尊那是真心佩服,真心佩服。”
元器一听,叹道:“所以才说小师弟你有才呀,在家乡我还从未见过有如你这般言辞有理有据的五岁孩子,就是师兄五岁时候,也还不知道在画山脚下哪里玩着泥巴呢。哎呀,想当初我们村因战乱举村刚迁来到画山来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丽,不真实...那时候我只知道山里住着一位画神仙,这位神仙掌管着当今世界最负盛名的画阁,而画阁会保护我们...后来下山游历我才知道,曾今只凭借整个画阁和一己之力,硬是驻扎且挡住了三国互相争斗交战的战略要地,也就是画山后山可以直通的画道天险那一场战役是老师的作为是何等的旷绝古今。那时师尊他甚至都没有露面,就让三国来军的将领像吃了黄连一般苦不堪言,最后只能齐刷刷退兵千里。不可思议吧,小师弟...相传,师尊他只是用灵魂力画了一副山水画,落笔画成之后,起卷千里之地,一宿之间便使得这画山连同画道天险成为名副其实真正意义上的画道天险...只是一幅山水画啊,小师弟,可是它却避免了多少战争的杀伐和无畏牺牲,救下了多少像我们村一般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小师弟...老师他,究竟到了何等境界,能有如此伟力,化腐朽为神奇,便是那最顶尖的境界大成者,怕也不能与老师相比吧。”
元柘一边听着,一边心绪起伏,他上山学艺不过才半年不到,这是他没有听说过的画阁往事,他只知道画阁画神绝非等闲之辈,绝没想到当初自己的老师竟然做过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心中不免为之自豪,而且也有种想与之比肩的豪情壮志,只是架不住身体上传来的无穷无尽的疲倦崩溃之感,昏昏沉沉间,也渐渐不省人事了起来。
剩下的只听到大师兄元器沉重的脚步声,和一声声反复想将他意识拉扯回来的“小师弟”......
梦境中。
此处是一方奇特的空间,眼前是一片黑暗之色,耳边是无穷混沌之声。一个五岁孩子静立在虚无之中,眼底依旧是那份宛如成人的古井无波的坦然,他直直望向前方,一手背负,一手在前虚握,淡淡说道:“出来吧。”
元柘此刻既是那当事人,又是旁观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控制下,自己这样去做了,去说了,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之所以可以分辨出来,只是因为它无尽的旋转之力仿佛要将元柘吸进去。
“你是谁?”元柘“听到”自己突然这样莫名其妙地质问前方的黑洞。
可是黑洞只是在旋转,最深处也是寂静无声,且深不见底,也没有任何其他表现。
“不管你是谁,都别想同化我,第一境,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元柘听到自己中二一般的念念有词,周身散发出奇特的灵魂力光泽,护住自己身体并屏开了被吸引的向前之势。作为旁观者加当事人他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体表面的神奇现象,是怎样凝练的灵魂力可以外显到如这种程度?自己此时难道已经是境界大成者了?
除此以外,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静,黑洞也毫无作为,直到...
那黑洞的中心最深处,元柘仔细望了进去,幽深无比的地带,他好像看到了一张脸,可爱的眼睫毛闭着,小巧的鼻翼翕动间似乎有着呼吸。
一张他特别熟悉的脸,那是...
怎么会是娉婷师姐!
认出来的那一刻元柘顿时大惊失色,周身灵魂力光泽也是一阵摇动,他不明白为何娉婷师姐的脸竟然出现在那黑漆漆的宛如深井一般的黑洞中心。
就在这时,更令他心惊胆战的事发生了,那张脸,那双他难以忘记的美丽眼眸,竟然睁开了。可眼里却不是他记忆中温柔的神色,有的只是更多与周遭黑洞一样的无尽的黑暗和空虚。
而且这个“娉婷”,此时竟然还开口说话了,她用一种诡异十分而且空洞异常的声音说道,“我是谁?你这个问题问得我好伤心啊。我,难道不就是画阁最关心你的师姐娉婷吗?”
黑虚化“娉婷”说着便露出空洞的伤心之色。
元柘闻言此刻只觉得身体像被针扎过一样,难以言喻的痛楚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他连忙摇头,喘气道:“不,你不可能是她,你一点也不像她。快说,你到底是谁!?”
黑虚化的“娉婷”师姐突然邪恶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也显得苍白无力而又空洞异常,“不错,我不像她,也不是她。”
停了停,那肆意的笑,仿佛她还在享受着元柘此刻那难以忍受的针扎刀切的痛苦之感,“娉婷”师姐又接着说道:“那你说,我像谁呢?我又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