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珥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长长久久的住进海大,至少在十年前那个淋淋沥沥的雨天,第一次打量这所学校的时候没有想过。
九岁初到海平,竟然觉得这所学校无比的大,只记得走得好累好累,骤雨忽至,她还到天南门附近的北洋广场小憩过。
离家的那一天山东下了雨,一贯如此,萧珥不记得从小到大有几次出远门是赶上了好天气,萧敬腾都没有她准。然而海平的天气却是好得出奇,萧珥永远不会忘记,她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抬眼望去,夕阳的余晖平撒在宿舍楼的红砖上,一瞬间美得令人窒息。看了太多吐槽海大宿舍的帖子,萧珥本不抱什么希望的心突然就活了起来。
至少,海平不是一个让自己感到陌生的城市。
那么,北京呢?
萧珥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报志愿的时候祁然没有和她商量,是觉得异地无所谓,还是觉得要就此分开也是好的,萧珥不知道,也没有问他。
萧珥知道祁然一定会去北京,尽管如此,还是避开了北京的学校,是因为她的分数太尴尬,还是因为当初那一句“考不上北大绝不去北京”,或者也是想着怎样都已经无所谓了,萧珥也不知道。
为一个人去一座城,她没有这样不顾一切的勇气,自然也不能奢望拥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来海平,是误打误撞。高中三年,再上溯三年,萧珥都没有想过会来一个她眼中的“夕阳城市”。
也许是上帝的眷顾,不想让他们离得那么遥远,萧珥默默地想,不在一座城市,在哪里不是一样呢,何况,在一座城市又如何。
海平和山东还是很像的,兴许是因为有亲人在这里,兴许是因为来过太多次,萧珥没有离家上大学的感觉。北京节奏太快,不适合萧珥这种懒散的人,她有时候觉得,像自己这样没追求的人,就适合去水上公园加入大爷大妈的队伍养养老,没什么不妥。
萧珥还是常常会想起祁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去仍不够久远,想到祁然自然就会想起何璐,他俩应该还很幸福,这么一想,萧珥的心就猛地落空一下。北京到大连的距离,好像很远啊。萧珥怀着一颗被抽空的心,小心翼翼地想着。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一个瘾君子,越疼痛越迷恋这种感觉,越忍不住让自己更痛一点。痛的久了就无所谓了吧。她没舍得让自己跟祁然断了联系,以朋友的身份,偶尔瞎掰扯几句,然后匆匆去忙自己的事情。
萧珥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组织,一半是因为好奇,另一半是不想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她不是一个爱袒露自己想法的人,虽然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时常胡言乱语,但很少讲触及深处的东西,尤其是现在。海大是个散步的好地方,萧珥没事的时候会出门瞎逛,但她记路的能力实在差劲,好在不赶时间,最多绕点路,总是能回去的。
所以萧珥遇见孟寻,完全是因为闲。
没什么朋友的孟寻结识同样没什么朋友的萧珥,在大学刚刚开始的时候,一半因为正事,一半因为寂寞。或许寂寞的那一半还要占得多一点。
孟寻的室友是萧珥的老乡,所以当法学院的孟寻偶尔提了一句想转到经济学院时,老乡便认真而又热心的推荐了经院的萧珥,多么自然流畅的相识,一点缺陷也没有。
可能是那天下午恰好赶上军训休息,萧珥才有那么多的时间跟孟寻瞎扯,更大的原因是她想认识新朋友,所以最后转院的事没怎么说,天南海北的事反而聊了一大堆。聊到最后孟寻惊奇的说,我觉得我们真的好像啊。其实除了都喜欢吃辣喜欢黑白灰之外,萧珥真的没觉得跟这个幼稚的人有什么相似之处,不过他说是就是吧。
很多时候萧珥说话都喜欢以老阿姨自居,她的过去一步一步把她历练成了一个沧桑沉重的人,虽然这个时候她还不到十八岁。
后来孟寻提到自己的感情,他女朋友在郑州念大学,追了两年才追到,此时正值热恋期,但是他却经常没有安全感,找不到恋爱的存在,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萧珥撇撇嘴,对他的态度颇有微词,很多男生都喜欢为自己的不专一找一个看上去合适的理由,在萧珥的心里,只要爱,就要不顾一切的坚持下去,与异地不异地完全没有关系。
这还是祁然教给她的。在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他们一起上学,萧珥试探地提起上大学可能会分开,没想到祁然毫不在意地说,无所谓啊,异地又怎样,我姐和姐夫就是五年异地不还是好好地,关键还是看人,我有信心。
他们没有正式在一起,所以这段话让萧珥听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止不住的粉红泡泡。可以说,是祁然给了她不断前进的勇气,同样也是他,亲手将这一切全部打碎,萧珥默默叹了口气。他果然最终还是异地恋,只是,对象不是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何璐说着同样的话。
承诺太轻,总是容易说出口,承诺又太重,兑现的路总是太过曲折。
也许只是听的人才会牢牢记住吧,然后守着一个小小的心愿,掰着指头兴致盎然的等待实现的那一天。殊不知,许诺的人说过便忘记了,尽管说的时候会有一点真心,但就那一点真心,在时光里渺小的不堪一击,霎时就会粉身碎骨。
孟寻的故事让她听得意兴阑珊,异地恋,没有办法不让她想起祁然和何璐,原本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但又觉得就这么下线好像太令人怀疑自己的刻意,她只好敷衍了一句,这种事情还是得分人。发出去的一瞬间才愣住,这语气,像极了祁然漫不经心却又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更觉没趣,匆匆道了晚安便扔掉手机。
幸好不是面对面的聊天,要不萧珥的脸色不能不惹人怀疑,网络就是这种好处,同样的一句话,隐藏的情绪各有各的理解,语气自然不会流露的那么明显。所以,再大的痛苦,也可以用轻描淡写甚至兴高采烈的语气去讲,对方总是会轻易相信的。
所以,不管自己有多么难过,他,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