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时间还早,江起带着账房又跑了一家书肆,方才寻了个小茶摊坐下歇了口气。想到等等能去找白慕,江起的心情就没由来的好。江起见到周围街市上人比往常多了不少,便好奇道:“江福,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怎么这么热闹?”
“少爷,今日是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宁朝的二月亦是如此。天气转暖,万物复苏,新一年的农桑之事也可开始了。上至官家,下至百姓在这一日争相出游,祭祀庆祝,以求这一年龙神保有,兴云化雨,风调雨顺。
都已经二月二了吗,看着往来的百姓,江起不禁感慨时间之快。又是新的一年,不同于往常的一年,今年找到了心慕之人,互通了心意,想到这里江起一口饮尽了茶碗中的茶水,丢了两个铜板到桌上付了茶水钱。打发了江福回到柜上,独自一人往白府上去了。
江起刚到白府的前门,门房眼尖地认出来江起,“请问可是海纳百川的江公子。”江起点了点头,“我这就去通报,我们四少爷吩咐过了,还请江公子到偏门等她,她一会就来。”
江起不解怎得今日要到偏门,不过还是答应了,跟着另一个门房往偏门去了。
半盏茶的时间,白慕从偏门出来了,不同于往日,今日的白慕一身红装,锦缎小袄的边角上缝上了一圈雪白兔毛,平日里为了刻意伪装画得有棱角的眉此刻也露出了原本的样子,肤若凝脂,微点绛唇,清隽动人。原来穿上女装的她是如此样貌。
白慕的一声轻笑打断了江起的思绪:“怎得不认识我了。”
“没有。”江起挠了挠头,道:“真美。”
白慕:“平时就不美了?”
江起闹钟警铃大作:“不一样,平日里是风流倜傥,现在是花容月貌。”
虽然白慕听着心里舒服,但江起如此直接,反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抿了抿嘴唇道:“走吧。”
北方特有的清爽的空气中夹杂着各种食物的香味,原本冷清的街市上也因着二月二的到来热闹非凡。
二人往人最多的集市中心走去,一路上热气腾腾的各种龙食玲琅满目,还有各种糖豆,春饼,只是闻着这香味就让人口舌生津。只见眼前一个小小食铺,帆布上面写着龙食二字的,即有堂食又有外带,外带的队伍已然排了十几人余。
“世慕,吃过饭了吗。”
“还未。”
“这家人最多,想来应是味道不差的,不若就这家吧。”
白慕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堂食还有最后一个座,小二将二人带到座前,抹了下桌面问道:“两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我们这里有龙眼,龙须,龙舌,龙耳,龙子,龙蛋,龙春饼。”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小二见他们并没有反应想必是没有听懂,他也不恼,给他们一一解释。听完小二的解释,江起看了眼白慕,见她也望着自己,示意自己都可以,他做主便好。“那要一碗龙须,一碗龙眼。”
龙须是面,龙眼,就是馄饨。
等小二走了,江起才道:“也不知他这里的馄饨有没有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好吃,先尝尝吧,这二月二就是吃个吉利,凑个热闹。”
白慕心里被江起取悦了一下,他还记得自己爱吃馄饨。轻轻地点了下头:“嗯。”
这是二人第一次以这般身份出游,特别是昨日已经表明心意了,江起不由得有些紧张,不知说些什么好,“那个,世慕。。。。”
听他还在叫自己在外的名字,白慕道:“江兄,世慕是因为在外行走多有不便,便随着家里的兄长们一般,在名字中间加了个世字。其实我的本名是白慕,你如果不介意,可以不用叫我在外的名字。”只是说到后面,白慕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昨天晚上已经下好的决心,真的到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害羞。
“啊,嗯,好。”江起觉得自己在白慕心中仿佛有些不一样,“那,慕,慕慕。”
白慕轻轻地应了一声,脸上的赧色慢慢的浮起来,“平时若是在外人面前,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叫我世慕吧。”
“哦哦,好。”
正巧这时候小二端着两个碗过来了,“客官,才来咯~”
江起不记得这碗面吃的是什么味道了。只记得,二月二的这一天,这一刻,在这个有些嘈杂,有点冰冷的小摊上,周围的一切突然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里仿佛只有他和她。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面和馄饨的热气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尤其明显,白色的水汽上滚,江起透过热气看着眼前的白慕,这一切是那么的安静,美好。
付账离开前,店主过来给了二人一包糖豆,不忘说上一句“公子和姑娘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两个面薄的年轻人,听了这话匆忙得应下后就“逃走”了。
江起在“逃走”的时候不忘牵起了白慕的手,再也没有放开过。就这样,白慕一手拿着糖豆,另一手被江起牵着,一起逛起了集市,看了龙舟,买了春饼,挑了菜,祭了灶神。
日暮西山,街上的人并没有比之前少了多少,更多的人等着晚上放龙灯祈福。卖吃食的摊子渐渐地被卖龙灯的取代了。二人漫步置一个老翁的摊前,只见老人一旁点着一盏灯,坐在小凳上,一手拿着龙灯的纸罩,一手拿着一支笔杆在上面作画。
与多数叫卖自家龙灯的商贩不同,老人很执着于自己面前的龙灯,对往来的客人未置一词,只是在有人来询问的时候搭上一两句,剩余的时间都是仔细的给灯罩上的纸作画,仿佛在做一件绝世的精品,才能对得起他如此的精心。
江起对此来了兴趣,他虽是商人,可是他敬佩匠人。他看了看老人做的画,无一不是精致用心,和市面上大多数卖的粗糙随意对待的很不一样。匠人终其一生对于一样东西的执着,钻研,那种精神让他倾佩。见他眼里写满了满意的神色,白慕心领神会,“江兄,我们就在这里买盏龙灯罢。”
白慕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体贴,让江起的嘴角微微翘起:“好。”
二人挑了一盏龙灯,走到了河边挑了个空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将龙灯放在了护城河上,原本漆黑的如同星星点灯无比闪耀。江起陪着白慕蹲下,看她将龙灯小心地放到河面上,手伸到水里拨了几下,让龙灯飘的远些。随即二人蹲在刚刚放出去的龙灯旁边,默默许了愿祈了福,这才起身。
才将站起来,江起便抓过白慕刚刚放入水里的那只手,入手是冰凉的触感。
果然如此,好几次接触下来,江起知道白慕的体温偏冷,刚刚伸手到冰冷的水里定是冷到了,只是她想要放灯,江起也不好拦着。这才等二人站起来的时候,用两个手给她捂着,带着丝幽怨的语气:“这么冷的河水,受凉了不好,下次我来就行了。”
“噗嗤”江起把她当成什么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家闺秀了嘛,穿了身衣裙怎得就柔弱至此。
见她笑了,江起仍是正色道:“诶,知道你白少爷能干,不过女孩家的身体最是矜贵,多注意些总是没错的。”
白慕终究是没说什么,乖巧的答应说“好”,心里比江起捂着自己的两个手还要暖上许多。
“江兄,你刚刚祈福许了什么愿?”
江起许了能和她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可是两人才表明心意了一日,就这么直接的告诉她还是有些不合适。眼睛一转只是说:“这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白慕在商场上混迹这么久,怎么能猜不出别人的心思,就是江起的这一犹豫,不多说她也猜到了七八分。没有点破,只是说了句:
“我们许的许是一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