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隐隐约约地露了鱼肚白。云还是很多,堆得厚厚地不肯让阳光落下。
昨日休沐,今天许虔要早起去国子监上学,他就没吩咐诃舞跟着。
诃舞乐得多睡一会儿,听了琥珀说许虔一个人去乐国子监,随口应一句“知道了”就继续埋头睡了。
元禄殿离国子监不算很近,许虔上学路上少不得碰见几个三三两两一起走的宫人。
他们原先是紧张谨慎,一见是许虔,便卸下肃穆草草屈膝行个礼。稍微好些的再道句“参见大皇子”,别的就自顾自继续说话继续走了。
宫里的太监奴婢每天就跑腿干活儿,一有空便要嚼些贵人们的舌根。
昨儿是说哪处的小主明里暗里挤兑了某个高位,今儿是猜哪宫的人因为什么不合,明儿个就成了某个妃子胆大包天咒巫蛊下毒药。
闲来无事便捕风捉影,许虔并没有探听的欲望。
到了国子监,跨过门槛进屋。
太子平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此刻面色不佳地围在一起说话。
“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打太子殿下。”
“谁知道啊。还没抓到人吗?”
“听东宫的人说,他们昨晚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是今早去伺候太子洗漱的宫女推门进去,才发现太子鼻青脸肿地倒在床边。”
“皇上不管吗?”
“管啊。喊了一堆人往东宫跑,结果半颗老鼠屎都没查出来。”
许虔觉得好笑,略微扬了扬嘴角。
原来刚才那些宫人在说的是这个事儿。
走过他们旁边的时候,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关儒正好看见许虔,就没好气地骂了句“贱种!看什么看!”
蠢货,谁要看你。
径直越过张牙舞爪的人,许虔施施然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将关儒衬得像个耍猴儿戏的。
今天天气不错。
他一坐下,李韫就走过来,低声问是不是他干的。
许虔淡淡瞥了他一眼,像看个傻子一样说:“怎么可能是我。”
要是他,许玟就不只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而是直接半身不遂奄奄一息了。
李韫啧了一声道:“总觉得你要是真的想打他,也肯定可以办到。”
说完还装模作样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你抬举我了。”
“那你说,会是谁干的呢。”李韫平时在家里在课上都严肃惯了,只有在许虔面前他才能放松一些些。
“听太医说,虽然伤得不轻,但也不危及性命。昨晚出事的除了太子,就只有一个太极殿的小太监晚上意外掉进了池子里。都不致命,肯定不是刺客。”
许虔从箱箧里拿出书,接道:“不是刺客,那就只可能是报私仇。”
“私仇分为两种。一种是单纯针对太子这个人,另一种……”李韫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但还是把原本压低的声音变得更轻,“另一种,就是针对皇后这一派党羽。”
“还有一种可能。”
李韫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疑惑地看他。
他自以为分析得已经很到位了,绝对不会再有遗漏。总不可能人家闯入东宫把太子打了一顿,把整个皇家的颜面都踩在脚下,就只是因为刚好想打人吧。
少年依旧不动声色,骨节分明的手拂过案上书册那略微泛黄的表皮,墨色的两个大字笔走龙蛇,反而更显得五根修长的手指清隽白皙。
他翻到后几页,左边竖排的楷体字干净齐整,上书“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略带轻快的声音传进李韫耳中。
“两种,都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