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仍有北风闯入,将室内的烛光摇得晃荡,遂在雕花门上映出好似妖魔鬼怪的灯影幢幢。
刚进门就被瓮中捉鳖的小安子原本还想装一装好哥哥,跟展欢虚与委蛇几句哄她吃下糕点。
结果,话都没说上一句,感到一阵迷了眼的风吹过,面前就站了个身子半透明,往地上一瞧还看不到影子的小姑娘。
那张脸……
他僵硬地转脖子去看刚才给他开门的人,惊愕地发现,那边坐着的,跟眼前这个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嘴唇却异常苍白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面色红润穿得暖和坐得舒服,但那冷淡的眼神看得他止不住得心慌;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被人从池子里捞上来,还冒出阵阵寒气。
小安子安慰自己是展欢对他怀恨在心,刻意装神弄鬼报复他。
紧张得干涩的喉咙往下咽了咽口水,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面前这个还在。然后颤巍巍伸出手,猛地往前一抓,却扑了个空。
他眼看着自己的手从眼前这个人影的躯干中穿过。
除了一阵浸了冷水的刺骨寒冷,什么都没有。
不,这不是人。
他是真的死了。
他回来索命了!
小安子吓得直接丢下糕点一个转身往外头冲。
“怎么打不开!?给老子开啊!!!”
看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飘在他身后的展欢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坏心地凑上去在他脖子上一吹。
后颈一阵要沁入皮肤的凉,就像被人猛地灌入冰球。可冰球是实物能够拿出来,那阵冷气仿佛直接钻进他每一根筋骨,让他不知道该放松还是紧绷,整个人止不住地抖。
小安子不敢再转身,他打不开门就只能用力砸,一下一下地,门就好像是一堵没有缝的墙就是不开。
跟诃舞打了声招呼,展欢就退回了空间。
小姑娘就算被人害死,面对凶手也并不像把人置之于死地。
展欢的半个心愿已了,诃舞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两臂抬起,一手抓住长发一圈圈旋起,一手拈住发簪绕着把头发缠起,三转一压一送,青丝挽就。
而后边起身边理理鬓角碎发,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流目及门,手掌一转,将混沌之力打向还在锲而不舍扒门的小安子。
明明是木门,透过糊了纸的雕花窗洞,他还能依稀看见外头落满了雪的地,可得撞得手臂肩膀都疼得发麻,这铜墙铁壁就是不开。
感觉到身体却越来越冷,周围的空气不再是气,反而粘稠得像是看得见摸得到。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托起,变轻了一样。
直到连口鼻都像被浸入水里,他才意识到,这是冬天的锦鲤池。
他冷得厉害,冷得像浑身上下和寒冰贴在一起,严丝合缝。刚才像是要浮起,现在却像是被水鬼拽着,要让他没入河底的污泥里。窒息的感觉从上到下席卷了他全身,嘴巴长得再大、被灌入再多的水、胸膛起伏得再凶,也吸不到足以支撑他游到水面的氧气。
“这就是被你杀死的展欢。”
诃舞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小安子无助地跪倒在地,边发抖边挣扎。
他的两手青筋暴起,连骨节都要扭曲;手掌也已经拍门拍得变红充血,手上的皮肤好像变得透明,下一刻就会有血珠从里面爆出;两只眼睛都因为窒息充满了血丝,眼珠子几乎要挤出眼眶。
“可是哪怕她死了,也有我救。”
“你,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