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家门,莫桂花看到葡萄架子的那一刻,她累了,疲劳的身体,迈不动的腿,家的味道,那种熟悉的安全感,才让她感觉到了紧紧抱着张一的那双手已经麻木的不像是自己的。回来的路上,张一醒了一会就睡,睡了一会就醒,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嗯一声,可能是被吓到了,现在也已经睡着了,莫桂花抱着张一站在床边的时候,眼睛里又模糊了起来,爬到床上就睡着了。
太阳光斜进了屋子里,小鸟在屋子上叽喳的叫着,家门口的那几颗杨树冒着新芽飘着特有的香气,莫桂花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要不那熟睡的样子怎么还有微笑呢,她像一个孩子回到了襁褓,睡的香。
莫桂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留着还在熟睡的张一,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舒了懒腰,转了一圈,嘴里说着“家里真好”,想着张丰收应该马上回来了,转身就走进了厨房。
“今天听说了,凌晨的时候县医院发生了件大事”张丰收放下刚刚吃完饭的碗,饶有兴趣的找着莫桂花说话
“是吗”莫桂花装作惊讶的样子,她可没有打算把进城的事情事情告诉张丰收,更别说县医院的事情
“是啊,是啊,抢孩子,那个挨千刀是个老头,听说房子都被别人砸了,活该”张丰收说着的时候咬了咬牙,一脸愤怒的样子,“幸亏你不认识县城的路,要不我干活都不安心喽,我们村里有几个人干活魂不守舍的,都感觉是自己的老婆孩子,我说他们也活该,谁叫他们家婆娘去过县城呢”
莫桂花笑了,张丰收也笑了,可是张一没笑,醒来后除了吃奶的时候张过嘴,莫桂花想他应该被吓得不轻,要不是张一的眼珠子还在眼睛里转动,莫桂花肯定认为这孩子变傻了,可就这样,心里头也担心了起来,要是一直这样可不就是吓傻了嘛。
“我们家邻居的一头牛疯了,儿子可能被吓到了,一天都没有精神”莫桂花说
“我说你怎么想来家了呢,你怎么不在你娘那找人看看啊”张丰收的表情紧张了起来,盯着张一看。
“这不是刚刚才发现的嘛”莫桂花小声着说
“你们村也是,家家养牛,那路上到处都是一坨一坨的大牛屎,都臭到我们村了,抱着张一找俺娘去”。
李兰是信耶稣,村子里有个教堂,一星期两次聚会,一次也没有缺席过,李兰总是说耶稣是救世主,能明白穷人的苦,带领人们脱离苦海,张丰收天天看着墙上贴着耶稣受苦受难的画册,多少也跟着信了点。莫桂花可不信这一套,经常冷嘲热讽的和李兰说,跟你的耶稣说说我们家有多苦,看他能不能给我盖房子,帮帮我们,气的李兰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祷告,请求主啊耶稣的原谅。
村子西头有个半仙,说自己能看到一个人前世,也能预测一个人什么时候死,降妖除魔,擅长抓吓小孩的鬼,附在别人身上的妖魔鬼怪看到他都会吓得跑掉,真的是无所不能,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嘴里一天到晚咕噜咕噜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别人宅子屋后墙边放一个写着“泰山石敢当”的石头,他家可了不得,围了一圈“泰山石敢当”,就连进进出出的门口也用“泰山石敢当”拦了起来,别人到他家脚抬着高才能跨过去。半仙的屋子里摆了个关二爷,不靠墙,摆在屋子的中央的桌子上,墙上贴着“阿弥陀佛”,门口贴着道符,村子里的人都猜不透这半仙的祖师爷到底是哪位,脸上天天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每天都不一样,就是那脑门上个“总”字是一直没变过,一年到头关着门,屋子里一天到晚都是灰暗,要不是关二爷身边的两个蜡烛照着,这屋子里都能吓死个人,每次有人问他这“总”字的原由,他会很不高兴的说着“岂是凡人能懂得”,后来还是他喝了酒说漏了嘴,别人才算明白了,原来这是他自封的总舵主的意思,说这天下所有半仙和算命的都归他管,这是祖师爷的意思,话传话,传的快,隔壁村子的半仙不干了,跑过来和他打了几次,两个人在院子扭成一团,谁也占不了便宜,可乐坏了那些围观的人,张丰收也去看过两次,说他们的样子比唱戏还滑稽。这总打仗也不是个事,耽误时间还耽误生意,要不怎么说成仙的人悟性高,两个人捂手言和,说这总舵主轮流当,隔壁村子的半仙脑门上也写了个“总”字,这事才算完了。
半仙的家里三天两头坐着人,看病的,驱鬼的,看姻缘的,热闹极了。信他的说他厉害,算的准。不信他的说他装神弄鬼。
莫桂花提起想去半仙那看看,张丰收自然是不高兴的,骂莫桂花的脑子里都是浆糊,那玩意要管用,他还至于向现在这样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看一下,也许就看好了呢”莫桂花伸着脖子,试探着小声地说
“都说了,他那套竟骗那些看不懂是非的人,他要能耐,老婆不至于跑了”张丰收的语气里满是嘲笑的意味
“要是真不管,那怎么有那么多人说他准呢”莫桂花抱着张一,亲了一下,可怜的模样又惹得她一阵心疼
“你啊你,女人就是女人,那我就告诉你,他的历史吧,我要不说点真话,你还真把他当成仙了”
张丰收往常吃过饭倒头就睡,今天能有兴趣说一会话,应该不光是担心张一,那莫桂花在张庆家的所作所为算是起到了效果。
经这张丰收一讲,家里的气氛才算放松了一点,莫桂花沉重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时不时也会跟着张丰收笑一会
原来半仙也姓张,家里头父母死的早,兄弟几个之间不常来往,自从成了半仙,不常来往变成了不来往。兄弟说他丢人,丢了祖宗的脸,他笑他的兄弟说穷话,自己没出息,还在那摆着,假清高。
张半仙没成仙的时候也是个瓦工,比张庆还早的一批子人,不过别人都是干一些零散的活,他跑去了南方挣大钱,那会哪有什么大钱挣,都在抓投机倒把,社会风气不好,他也只是换个地方打散工罢了。
刚开始还能老实几年,在外面找了个老婆,他老婆俏,大胸大屁股的,脸上整天涂涂抹抹的,走路的时候见到人就扭屁股,人越多她扭的越厉害,日子越过越穷,她的屁股扭的时候也开始分人了,只扭给有能耐的人看,还没带回老家就被男人勾搭跑了。
他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脑袋天天转个不停,思考着自己何去何从,这人要是动起脑袋,大多能折腾点什么出来,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本关于算命的书,学起了瞎子也有模有样的到处给人家看相,可是学瞎子学的再像也不是啊,总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在一个村子里被人家发现,差点给打死了,要不是跑的快,估计命也就丢在那里了,跑到安全的地方,静下心才感觉到疼了,疼得满地打滚,满身都是血,原来是眼珠子被人家打坏了一只,到了医院人家医生说你这眼睛没用了,得摘掉,他倒是乐了,说是天意,逗的医生也跟着乐说他性格好,乐观,医生哪明白他那点小心思啊,就这样被摘掉了,换了一个假的眼睛,刚开始是个狗的眼珠子,他嫌着别扭,给换了个瓷的,这会如他愿成了个瞎子,半瞎也是瞎,回到家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研究起了阴阳八卦,成仙之道一类的书,这人一读起书来就不得了,本来就是个喜欢鬼扯的人,这下可好了,成了仙了。
以前还经常出去拜师交流,后来应该是没什么可学得了,就在家里搞了个仪式正式成了仙,这毕竟还是在人间待着啊,所以谦虚了一点,叫半仙,说自己一眼看阳间俗物,一眼望穿阴间鬼畜,说的跟真的一样,这人有三六九等的,他能扯,总是有人信的,再加上信他的人胡吹乱侃的,这半仙也越来越神秘,名气也越来越大,人家把你抬高了,你也得有个样子啊,天天在家也不知道念的是哪门子的经,长褂大袍也不知是哪派的衣服。
“我家大姐说过,他不认识人,能知道他叫什么,家里有几口人”莫桂花半信半疑的说
“他有徒弟,去他家的人现在都要提前几天预约,打听个人还不简单”张丰收笑着说
莫桂花一会抬头一会低头的想着张丰收说的话,她打算着,让李兰瞧瞧有什么办法,不行啊再偷偷的去半仙那看看,不管有没有用,总是要试一试啊,万一有用了呢。
张丰收是个大老爷们,认为这是娘们的事,所以莫桂花抱着张一去找李兰他也没有跟着,再说这天眼瞧着要黑透了,明还要早起,他也熬不起。
莫桂花来到张家老院子,李兰总是不怠慢,就怕这小儿媳妇又说什么不疼不痒骂人的话,听是张一被吓到了,更是紧张的心都跳了出来。
李兰请了几个平时关系好的人,大家都是信基督的,好说话,有信仰就是好,心好还有礼貌,说话不高不低的让人听起来舒服,莫桂花似乎也被她们影响到了,说话客客气气,让她怎么做,她也照办,气氛和谐的很。
李兰在屋子中央放了个小方桌,旧的已经磨掉了它本来的颜色,桌子不高不宽,老大老二家几个丫头平时吃饭用的,莫桂花抱着张一坐在上面,几个人围着莫桂花坐着,对于这件事讨论了一番,认真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