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前夜,我上了房顶。我就躺在房顶上看星星,觉得这一切好像都不真实,我怎么突然的就要娶媳妇了?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还不如好好看天上的哪颗星星最亮。
我喝了一点酒,不多,就一点。
听见小六子喊我,我应了他,他也爬上了屋顶。他就坐在我的旁边,说:“少爷,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找我什么事?”我说,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没事呀!就是大家都找不到你了,我来找找你。”小六子说。
“找我干嘛?怕我跑了呀?我不会跑的。这媳妇是我要娶的,我怎么可能跑!”我说。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六子又问了我一遍,好像他非得弄清楚这个问题。
“屋里太闷了,我透透气。”我说。
“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呢!”小六子说。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哪里不高兴了?我特别高兴。”我说,喝了一口酒,“你要不要来点?”
“从你脸上就能看的出来呀!这要是我娶媳妇我肯定是脸上都乐呵的,不过呢,估计和你一样,晚上睡不着觉。”小六子说,脸上都是得意劲,好像要娶媳妇的真的是他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我能睡的着觉!”我说,“你到底喝不喝?”我将酒递给小六子。
“不喝,明天还有很多事呢,我怕耽误事。等到明天,大摆酒席的时候,我多喝一点就好了。”小六子说。
“没出息。”我说。
小六子在这儿与我呆了一会儿,就走了,是我撵他走的。我可能真的跟小六子说的一样,睡不着觉。一点回房间躺着的欲望都没有,我就在这儿呆着。直到……直到天明,我才发现,我真的在这里呆了一夜。
鞭炮声,喇叭声,还有笑声。
各种各样的人前来道喜,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他娘的,居然花大少也来了,他与他爹一起来的,一进门就找我,道喜。
“恭喜,恭喜呀。”花大少一脸的贱笑,可我觉得他那脸贱笑也与平时有些不同,总之很贱。
“多谢,改日我也去恭喜你呀,如果你能娶媳妇。”我说,好像他娶不上来媳妇一样。
“不用,我不需要你恭喜。我可永远都娶不了……嫂子。”花大少好像也很识“大体”,知道“嫂子”的声音压低。
我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很用力的捏了他,疼的花大少呲牙咧嘴,他倒是没有叫出声来,这让我很“奇怪”。我也“点到即止”,松手了。
邢有道当然也来了,他就带了三个“随从”,其中一个还是张斌。他没有跟我道喜,他直奔着我爹去道喜。我爹还给邢有道安排了个上座,他也不得不安排上座。
“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小六子的声音好大,像个大喇叭一样,这小六子的声音什么变得加大加粗了?
我挽着新娘子,一步步的走过大院,等着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夫妻对拜”还没有喊完,就听见“咱家有喜事,爹,娘。”好熟悉的声音,我从小就听这样的声音,我哥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行李箱,也被伙计接了过去,笑呵呵的两步走上前来。看了我一眼,说:“轩儿要娶媳妇了?爹,娘,这就是你们不对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得等着我在家呀!幸好我来的及时,也算不错,真是巧了巧了。”
“润儿,你怎么回来了?快让娘看看。”娘高兴的站起来,走到我哥身前,是笑也是哭。
“你先来这儿坐着,孩子还没有拜完天地呢。润儿,你也一边,等你弟弟拜天地之后,再与你说。”我爹说。
“是的,爹。”哥答应着。
“刘大少爷,这你可不能站在一边呀!你这还不知道二少爷娶的是谁呢吧?”花大少多嘴了,他向前走几步,说。
我哥停了脚步,看了我一眼,看了花大少一眼,说:“花大少,我弟弟娶的当然是媳妇了。”
我不停地向着小六子使眼色,让他赶紧喊,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小六子会意了,高喊一句:“夫妻对拜。”
我和胡蕊准备对拜,花大少又来了,“等一下,等一下,这夫妻对拜。这是谁和谁是夫妻呀?刘大少爷,看来你当真是不知道二少爷娶的是谁呀!这二少爷娶的是顾家大小姐,是哪个顾家就不用我言明了吧?顾家有几个小姐也不用我言明了吧?既然大少爷你这回来了,这有些话,就得说清楚。我怎么听说,大少爷自小就和顾家大小姐定有娃娃亲呢?那这二少爷怎么又娶了顾家大小姐呢?大少爷,你要不跟大家伙解释解释?”
很多人都在笑。
我哥看着爹娘,又看着我,似乎在问,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你娶的是顾天晴?”我哥终于开了口。
我没有说话。
“润儿,站到一边。有什么事情等你弟弟拜完天地再说。”爹说。
“爹!他娶的真的是顾天晴?”哥继续追问。
“大少爷,你看,他们都哑口无言了吧?那你如果还不确认的话,你就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来,不就清楚了!”花大少继续说,“我也可以帮你来确认这件事情的。”
花大少走到我跟前,这就要动手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给我滚一边去!”我一脚就把花大少踹在了地上,这新娘子的红盖头岂是他能随意掀开的!
“瞧见没,瞧见没?这是急了,还打我?你还要杀我灭口吗?你还是能堵住大家伙的口舌?整个县城都知道小叔子要娶小嫂子了!”花大少在地上爬了起来,他近乎是用喊的。
突然,胡蕊自己反倒是将盖头掀起来了,就在众人之下。她紧紧的攥着拳头,要捶打花大少,被我给拦住了。我抓着她的拳头,让她松开。
“啊?这不是顾家小姐!邢团长,邢团长,你看,这根本不是顾家的大小姐顾天晴。他们这是拿你开涮呢?他通匪,肯定通匪。”花大少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一样,拼命的在邢有道跟前献殷勤。
邢有道也看出来了,这根本不是顾天晴。“啪”的一拍桌子,说:“好呀,你们这是要给我来个瞒天过海呀!来人呀,把他们给我绑了,押回去!”
“是,团长!”邢有道的人答应着,走了上来。
“等一下,等一下,团长大人,你得听我说呀。这就是顾家小姐,是顾家的二小姐。这是顾大爷之前在外面的女儿,现在认祖归宗了。”我说,我在辩解。
“邢团长,我认出来了。这女的曾经就是观花戏院的戏子,什么顾家二小姐,都是胡说!在座的各位看看,有喜欢听戏的没,瞧瞧认识不认识?”花大少说,他认出了胡蕊。
人群中不断的有人说就是观花戏院的戏子,这确认无疑。
“给我绑了!”邢有道再喊一声。
他们再次应了,要对我动手,我没有由得他们就把我这么绑了,一个回环手,就把他们摔在了地上。
邢有道大怒,当即拔出了枪,对着我,说:“反了你了?动?再动一下,我现在就毙了你!”
“邢团长饶命呀,邢团长饶命呀,你不要杀我儿子!”我娘哭着喊,她要向前哭求救,被人拉住了。
“邢团长,你别冲动,这里面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求你先放下枪,枪容易走火。”我爹说。
“邢团长,像这样通匪的人,现在就可以当场击毙的吧?他还拒捕,更是罪加一等。”花大少在一旁帮腔。
“不急,不急。本团长公正廉明,这小子通匪在前,忽悠本团长再后,但是我得让他死的明白,押回去,签字画押,执行枪决。他不是喜欢救土匪吗?这一次,看土匪来不来救他!把他给我押走!”邢有道说,他的枪口依旧对着我,他带的两个警卫,也将枪口对准了我!
“邢有道,放下枪!”我哥向着邢有道走了几步,说。
“润儿,退后!”我爹说。
我哥没有理会我爹。
“哟,真的是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大呀!居然敢直呼本团长的大名,我看你也活够了吧?”邢有道的枪口又对准了我哥。
我哥一点都不害怕,径直的向前走,走到邢有道的跟前,说:“我再和你说一遍,放下枪!今儿是我弟弟大喜的日子,天地还没有拜完,谁都不能在这儿撒野!”
这是我哥吗?怎么和我认识的我哥完全不一样!这么嚣张的话,我哥原本一辈子是都不可能说出来的!怎么现在,突然的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放下枪?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让我放下枪!老子一枪嘣了你!”邢有道很生气,眼看着就要扣动扳机。
我哥的动作好快,他右手突然抓着邢有道的手腕,向上用力,枪落了下来,被我哥反手接住,枪就顶在了邢有道的脑袋上,吓得邢有道直哆嗦。
“信不信,我一枪嘣了你?”我哥反问邢有道。
“刘志润,放下枪!”张斌拔出枪,对着我哥,他们的枪口也从我身上转移到了我哥的身上。
“看见没?现在有三条枪对着你!你杀了我,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吗?”邢有道说,他倒是很理智。
“我问你,你信不信我一枪嘣了你!”我哥说。
我哥疯了吗?为什么突然间觉得他比我还要潇洒?
“信,信,信,但是你,你弟弟,你全家,都活不过今天!”邢有道说,好歹他也是个团长呢。
我哥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小本,我没有看的很清楚是什么。他在邢有道眼前晃了一下,说:“这个认识吗?”
“认识,认识。长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走了眼,请长官原谅。你们干什么呢?还不把枪放下?快见过长官。”邢有道看过小黑本,竟然称呼我哥为“长官”,他的脸也绿了,额头都在冒汗,腿哆嗦的更厉害了,吓的。
张斌和那两个人立刻收起枪,向着我哥敬礼。
“我现在在说一遍,今儿是我弟弟大喜的日子,等着拜堂呢。谁也不能在这儿撒野,包括你,有没有问题?”我哥说。
“没问题,没问题。”邢有道答应着。
“刚刚听你说,我弟弟通匪?有没有这回事?”我哥说。
“没有,没有。那不是我说的。那是那小子说的,你再给我乱说,我关你进大牢!”邢有道说的是花大少。
我哥收起枪,给邢有道塞进口袋,笑着说:“多喝点酒。”他还给邢有道正了正衣领。
“小六子,到哪儿了?给二少爷喊着,拜堂。”我哥喊了一嗓子。
“是的,大少爷。”小六子高兴的不得了,“夫妻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