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腊月，外出打工的人陆续都回来了。
四平的女人跟四平说，你别整天就知道围着牌桌转，找几个人盖间小锅棚子吧。四平女人说，房子都盖好两、三年了，连个烙煎饼的小棚子都没有。趁这会儿腊月天，人手齐，你找几个人盖个小锅棚我好烙煎饼。要不，夏天坐在西屋里烙煎饼热死了！四平让女人说急了，答应女人：过几天叫九更来给盖。
九更是瓦匠，跟四平处得不错。
四平结婚早。四平结婚那会，九更忙里忙外地帮着粉白墙，铺地板砖，跟自家亲兄弟似的。九更跟四平同年岁。但，九更比四平大月份。平日里，四平、四平女人都跟九更叫九哥。
四平女人说：“你去看看九哥有空没有，明天叫他来？”
九更跟东庄他表舅在大庆盖大楼。年前年后回来个把月，整天闲不住，不是东家请去盖新房，就是西家叫去垒砖、建院墙，忙着哩！四平找到九更时，九更正在西巷二华家垒院墙。四平问九更，二华家院墙垒好了，还要到哪干？
九更说：“嘛，你有事呀？”
四平说：“没什么大事。”
九更说：“什么事？”
四平说：“想盖个小锅棚，给你弟妹好烙煎饼。”
九更说：“行！”
九更说行时，就跟他一起干活的人讲，后边谁家的活都不干了，要到四平家垒小锅棚。九更说四平：“你回去准备料子吧，二华家干完就去。”
四平说：“没什么准备的。”
九更说：“砖瓦都备齐了？”
四平说：“砖是够了，盖屋时剩下的，就是……”后半句，四平没好意思说。
前年，四平盖屋时，剩了些砖瓦，九更把瓦拣了去添在他家小西屋上了。当时，四平不想给他。就想到将来要盖小锅棚，四平打拦腿说：“那瓦，八成不是太好！”其实，都是好瓦。九更说：“不碍事！”还说他拉回去，拣好的用。
四平看九更真要用那瓦，也就不好深说了。九更呢，也看出四平不想给他用，拉瓦的时候，九更说，你放心吧，你什么时候要用瓦，说一声，我就买了送来。
现在，四平要盖小锅棚，你九更不正好还吗？九更怎么忘了那个茬呢？四平心里不是滋味。
晚上，四平把这事说给女人。女人说，明天她去要！女人说，她一个娘们家，才不管它面子不面子的，先把那瓦要来再说。四平说那样不好，还是等等，让九更自已想起来比较好。女人说，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不行，要！
第二天，九更热热气气地领一伙人来干活时，四平女人就跟说着玩似的，提醒九更，说：“九哥呀，前年你拉俺家的瓦，用没用完，没用完，这回，俺正好盖小棚子用。”
当下，九更牙疼似的，说：“哟！我还用你们家瓦哩。不说，我都忘了！”
四平在一旁笑。九更问：“当时，用了多少来着？”
女人一口报出数来：“八十三块，还有两个半片的，你也拿去了。”
九更说：“是吗，没有那些吧。”
九更说“没有那些”时，脸色就很不好看。九更跟四平说，他拉去那些瓦，不是断角的，就是裂缝的，没有几片能用的。
四平说：“不对吧！”
九更说：“怎么不对呢，当时，你还建议我不要用的。”
四平不吭声。但，四平有些来气，四平说：“不就是几片瓦吗，有就还，没有就拉倒吧！”
九更听四平说这话，他反到认真了，拉长了脸子，说：“哎！那怎么行。该怎样就怎样。没有瓦，我有钱，怕什么的！”九更说着，还真去身上掏钱了。四平看他掏了半天也没掏出张大票子。心想，现在砖瓦都涨价了，你还是借俺多少瓦，还俺多少瓦就对了。可九更把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扔给四平以后，还气恨恨的样子，转身走了。
事后，四平跟女人嘀咕，说九更那人不可交。发狠，以后，他再来借根草棒子都不给他！九更呢，到处宣扬，说四平两口子心太黑！拣了他盖屋剩下的几片破瓦，硬要他还好瓦。还说四平一点良心味都没有，他盖屋、娶亲时，拿他九更当作牛马一样使唤，到头来翻眼不认人。
这期间，好些话被传话的人传来传去。传到最后，两家大人恼了，小孩子也跟着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