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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烟花竟成梦(二)

残阳如血。

如血的残阳里,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从隐身的芦苇荡中缓缓向那一片发出血腥的中央地带围拢过来。恰在此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踏碎了这黄昏时分的死寂,那些杀人者心头悚然一惧,不约而同地扭过脸来。

“休伤吾弟,刘元玉在此!”元玉在马上厉声高叫着。随着喊声,一阵箭雨如蝗飞过,元玉的坐骑中箭,嘶鸣一声轰然倒地。元玉提起一口真气,纵身而起,眨眼之间已来到那群人的面前,在他们惊愕惶恐的目光下,他一眼就看到了身中数箭,已然倒在血泊中的元昊。

“元弟,元弟……”元玉大叫着,冲过人群,扑过去将元昊揽在怀里。这时,有人惊呼:“错了,错了。他才是刘元玉!”随着这一声惊叫,那些人顿时如群狼一般蜂拥而上。元玉血红的眼睛,忽然充满了杀机与霸气。他放下元昊时,剑已出鞘。前一刻还如狼似虎的人们被元玉那一身凛然的气势震住了。稍一愣神,才又围上来。元玉大喝一声:“宵小鼠辈,拿命来!”那一刻,郁积于胸二十二年的冤屈与不平,统统化做锐利的剑气,“谪仙剑”的威力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咆哮而下。血雨如花,剑气如虹。那些蒙面的人,俱是“神幽门”、“罗汉堂”门中一顶一的高手,而现在在元玉的面前,全都成了朽木泥雕,不堪一击。半个时辰之后,元玉的身边已是尸体横陈,血流殷殷,而他身上那件银色的长袍,竟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色。剩下的人见元玉已经杀红了眼,只能四散逃命。

血色的战场刹那间变得一片死寂,只有初秋微凉的晚风,轻轻吹拂着元玉的身体。他猛地将剑狠狠地贯入地下,然后双手颤抖地将元昊拥入怀中。

“元弟,元弟!”他连声呼唤着,泪流满面,心痛如绞。

忽然,元昊微微睁开眼睛,微弱地叫了声:“王兄,”元玉欣喜若狂,叫着:“元弟,你还活着?”元昊断续道:“王兄,你,你为什么,要来?你辜负了我的心了。”元玉道:“元弟,你为什么这么傻?”元昊道:“因为你是我的,兄,兄长,啊。我,希望,你,幸,幸福!”元玉用心碎的声音说:“元弟,你真傻。没有你,为兄又岂能偷生。”说着,他猛地拔出插在泥土中的谪仙剑,往颈间一横,一腔热血喷洒而出。恰在此时,一轮若隐若浮的金色光轮,如烟缕般在兄弟两人的头顶静静盘旋着……元玉的意识开始模糊,晕晕迷迷之间,似乎又听见了元昊那尚带稚气的声音:“王兄,什么时候我的剑术超过了你,我就带着雪婵云游天下……”“王兄,你知道吗?我非常非常喜欢雪婵……”

玉华殿里,笙歌曼舞,一派升平。

皇帝刘追却显得有些无情无趣。废掉元玉的太子之位,并让他出使魏国,实是情非所愿。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已经没有能力控制局面了。他怕苏娃不高兴,更害怕祸起萧墙。也只好狠下心肠,无论怎样,总可以保住玉儿的性命吧,他这样自我安慰地想。而此刻,苏娃的心情与他正好相反。她正在等消息,等一个好消息,一切都安排的那样周密,天衣无缝。今天的黄昏,就是元玉命绝之时。那根扎在心中多年的刺,终于拔除了。从此后,整个天朝帝国都将在她一人的掌控之中。想到此,她心里地花就一朵一朵地开了,绽放在脸上,美得倾国倾城。她不时殷勤地将水果喂到刘追的嘴里,一边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殿上美女的歌舞。

忽然,一个血人推开拦挡他的侍卫,踉跄地冲入大殿。刘追悚然而起,大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私闯朝堂!来---”人字还没有说出口,苏娃已将他按到龙椅之上。只见血人跪倒在地颤声道:“启禀娘娘,出大祸事了。”苏娃淡淡地问:“出什么事了?慢慢讲。”血人声音惶恐地说:“死了,都死了。”

“谁死了,你说清楚一点?”苏娃有点不耐烦地问。血人战战兢兢地说:“属下是说英王跟太子殿下都,都死了。”

刘追坐在龙椅上呆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及至听到最后,一口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雨奴慌忙扶住他,连连叫着:“皇上,皇上!”刘追整个人瘫软下去,脸色渐转灰白,指着苏娃只说出了两个字:“你,你……”却再也没力气说下去。苏娃无心顾及他了,那个血人的话,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她长身纵起,直奔风陵渡。

昏朦的渡口,一片死寂。狼籍的尸体里,她看见元玉和元昊兄弟俩紧紧相拥而卧。

“分开他们!”她怒不可恶地叫着。属下连忙动手,试图将他们分开。可是,刹那间相拥的两人却化为尘埃,无影无踪。这情形让苏娃又惊又痛、又悔又恨。涕泪交加间,不觉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昊——儿——”

刹时,天地变得晦暗无比。

苏娃失魂落魄地回到玉华殿,大殿上依旧灯火辉煌,歌声缥缈。只不过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已不是刘追,赫然就坐的竟是梅花帮的帮主苏万梅。苏娃来到父亲的身边,面对金颗玉粒,却是满腹哀伤,她眼含痛泪,哽咽地说:“父亲,完了,昊儿死了,女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苏万梅从宝座上站起身,端了一杯酒笑吟吟地说:“我的女儿,你说错了,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就连这天朝帝国都是我们的了。”苏娃泪流满面道:“可是我唯一的儿子死了,就算拥有了这万里江山又有何用?”苏万梅将手里的酒杯递给她道:“乖女儿,喝了这杯酒吧,它能让你平静下来的。”苏娃接过酒杯皱紧蛾眉一饮而尽。苏万梅忽然放声大笑。苏娃有些恼怒地看着他说:“父亲,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苏万梅好容易止住笑说:“我当然要笑了。从现在起,天朝帝国的锦绣江山就是我苏万梅的了。我苦心经营,为之奋斗了三十年,而今终于梦想成真了。”苏娃有些疑惑,问:“三十年?那时我还没进宫呢?”苏万梅道:“是,可那时你就已经是个美人了。”他有些感叹说:“唉,漂亮的女人有时真的是一件厉害的武器呢。”苏蛙瞪大眼睛恍然问:“父亲,原来你早有预谋?”苏万梅得意地笑说:“成就大业的人,眼光当然要放长远了。”苏娃背脊透出一股寒气,颤声说:“我明白了,上次你控制暗黑神君袭击悠悠山庄,就已经存了要杀死昊儿的念头了,是不是?”苏万梅笑说:“不愧是我的女儿,真的很聪明。不过比起父亲来,还差了一点点。”苏娃疑惑地问:“你是说?”苏万梅道:“我的乖女儿,你不是舍不得你的儿子吗?那你就过去陪他吧。”苏娃花容变色,问:“父亲,你在这酒里……”“不错,我在酒里下了毒,牵机毒,用不了两个时辰,你就可以去陪你的儿子了。”

苏娃望着父亲,那样一个温和、儒雅,浑身都弥散着浓浓书卷气的人,竟是枉披了一张人皮的禽兽。她无力地哀鸣:“父亲,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苏万梅目露骄横说:“傻丫头,现在我是天之骄子,帝国君王,还愁没有美人为我生儿育女。”苏娃切齿道:“父亲,我曾以为自己就够坏。没想到,你比我更狠更坏。”

“骂吧,骂吧!两个时辰后,你想骂都开不了口了。哈哈……”苏万梅又一次扬声大笑。苏娃恨恨地盯着他。突然,她宽大的袍袖飞扬起来,然后有殷红鲜艳的梅花漫空飞舞,那朵朵绽放的梅花在一股真气的牵引下,如蜂恋花香,纷纷奔向苏万梅。正处于极度兴奋与得意的苏万梅,完全没有防备到苏娃会使出这一招。

梅花绽放,夺人性命。一瞬间,苏万梅成了一棵盛开的梅树。然后,他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后,他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怀疑,充满不信,充满不甘心。处心积虑三十年,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死了,他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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