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是一个三十四五岁的青年男人,中等个儿,没有北方男人的粗犷,更不似一般混社会流氓气,白净分明的五官,总穿一身简单整洁的休闲装,安静的时候总有分儒雅的书生气,全看不出来是个靠强买强卖刀口上混日子的黑老大,当然现在的黑社会不像香港电影上那种打群架收保护费的初级黑,和平年代的黑社会是以利益为重,以非常手段获得巨额合法收入的高端黑。
黄明是从收拆迁废品起家的,别看是不被人瞧眼里的营生,却有着惊人的暴利,因为被忽略缺乏监管,黄明就抓住了机会,用简单粗暴又高效的手段垄断了当时大半个林城拆迁工地的废品回收,利益被侵害的不过是像林西栓子这种以拾荒为生的社会底层劳动人民,完全没有话语权。
当时林西和栓子不过十五六岁,无依无靠,连拾荒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就只能靠各种坑蒙拐骗小偷小摸勉强度日,自此被抓被打被骂成了家常便饭,警察局也去了几次,都因为未成年且偷盗数额太小不构成犯罪,又身无分文,都是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那几年的生活让林西对“孤苦无依”这个成语体会颇深,迫切地希望能找个靠山,然后就遇到了黄明,那时候的黄明还不到三十,却有着年轻人难得的沉稳内敛。
书生的外表下却有着帝王(林西的真心话是暴君)般的气势,后来熟悉了林西这样描述她对黄明的第一印象。
那段时间林城搞什么创建国家卫生城,大街上到处都是警察城管,林西完全没法下手,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任何收入,就想趁着雨夜到工地上去偷点铁去卖点钱,刚到工地门口就遇到了独行的黄明。
那时候的黄明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房地产大老板了,那个工地就是他的,因为生产安全设施不达标,一下雨就出事了,他急急忙忙赶来,从一辆黑色奔驰车上下来,穿一身白色运动装,撑一把大黑伞,步履匆忙。
林西穿一身破旧的黑色雨衣躲在不远处的黑漆漆的屋檐下,偷偷地看着,暗暗地骂道:一个大学生黑灯瞎火地不在家里睡觉跑工地上干嘛,这不诚心给她捣乱吗。
还没骂完一辆黑色小汽车突然冲过来,正对着黄明撞上去,就看到黄明整个被撞飞从车头滚到车尾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白色的运动装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撞人的汽车完全没踩刹车,反而加速要逃,却不想由于路面湿滑,汽车失控撞到了旁边的工地围墙。
林西本想装作看不到离开,转念一想,看那个大学生的装备应该是个有钱人,如果他没死,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定有重谢。
林西跑过去先试了一下他的鼻息,看看还有没有呼吸,“你怎么样,没死吧?”
黄明突然睁开眼,完全没有伤者的恐慌,而是噬人血肉的凶狠和愤怒,吓得林西不由得后退,黄明试着起身,却没有坐起来,林西忙上去搀扶。
“你别乱动,你伤的很厉害,我送你去医院。”林西把黄明扶起来,见黄明完全无视他继续说,“你别看我这么瘦,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你上来,我背你。”说着就蹲下去,作势要背他。
可黄明完全无视她,径直走向那个撞到路边的汽车,把那个正在从车里往外爬的司机拽出来,那个人也伤的很重,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接下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林西的想象。
只见黄明抓住那人的头发像提一只死猫死狗一样提起来,要不是黄明那身血衣,完全看不出来他刚被撞飞,他把那人脑袋狠狠地往车上撞,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是血水四溅,不一会儿那人的脑袋和车门都变了形,林西怔怔地看着,以前也见过打架斗殴致死的,但那多是错手,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被活活打死。
“黄哥”一个年轻男人从工地里跑出来,一看这场景也是一惊“这是……”
这个年轻人叫张伟,是黄明的左右手,性子和黄明差不多,少言寡语,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冷模样,他不喜欢林西,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不喜欢林西,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林西,在他面前林西也不由得心虚。
“还想撞死我。”黄明冷笑,终于停手,“把他拖到车上。”
黄明说完转身要离开,张伟把那人塞进车里,打开门,让他上半身露在车外。
“那这小子怎么办?”张伟指着站在旁边全身发抖的林西。
当林西意识到自己刚刚目睹了一桩凶残的杀人命案,她害怕至极,她知道自己是铁定跑不掉了。
当张伟点名处理她的时候,林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迅速旋转,也许是强大的生存本能,每逢关键时刻,林西的脑袋都特灵光,就像这次,很快她就找到办法一一若想活命只有让他放心,相信她不会说出去,让她放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变成自己人。
没等黄明回应,林西扑通跪倒。
“大哥,你收了我吧!”林西见黄明皱眉,“我是女人!”
林西迅速脱掉雨衣,抹掉脸上的雨水,露出清秀的五官,惨白毫无血色的脸配着瘦弱单薄的身子甚是惹人怜爱。
“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杀人放火!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愿意做!”林西急切地说。
“杀人放火?”黄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对!只要你收了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干!”林西说的斩钉截铁,见黄明还在犹豫,“我是被人从乱坟岗里扒出来的,救我的爷爷也被人撞死了,这么多年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干过,虽然没杀过人,但是,只要你一句话,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行,让她给你打打下手吧”黄明对张伟说。
“可,”张伟不信任林西,“她说这些只是怕我们杀了她。”
“调查调查吧,她是个聪明人,做个帮手还是很不错的”黄明瞟了一眼林西,“你多大了?”
“十八!”林西听出黄明已经接受她,终于放下心来,不仅保住了命,还算有了靠山,不禁欣喜。
黄明看她的模样也就十四五,没想已经这么大了,难怪能这么冷静,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走进工地。
“老实点!”张伟以为她在说谎。
“不信,你可以到医院测我的骨龄,我是长期营养不良才长的这样!”林西见黄明离开便起身要跟上去。
“你去哪儿!”张伟拦住她,“跟我来!”
林西跟着张伟坐上了黄明的车,张伟要把黄明的车开走,决不能让人找到与黄明的有关的证据。
“你还知道骨龄?”黄明不相信一个温饱都不能解决的孤儿还会知道这么专业的词。
“我虽然没上过几年学,但是我读的书不少,”林西没有注意到张伟皱眉,有几分得意地说“我喜欢读书。”
张伟没有再说什么,他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更不喜欢读书的聪明女人,尤其林西,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认为林西是个耍尽心机的阴狠女人,黄明却不以为意。
黄明也是个见多了人心险恶的人,但是他不认为林西会比他自己还心狠手辣,善于心计,至于林西平日对他的那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痴迷更是完全装不出来的。
林西对他的痴迷和关心,黄明从没有主动给予回应,但也从没有拒绝过,一切都照单全收,然后一个一个女朋友地换,过的好不逍遥,完全没有在意过林西的感受,即使今年和一个官二代订婚,见林西闹情绪,他也只是冷冷地说一句不想干就滚。
当时林西是真的伤心了,虽然她一直也非真情,但是她没想到黄明竟然真的能这么绝情,完全不把她的“真心”当回事,这么多年的“付出”在他眼里竟然分文不值,从此她就再也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万一黄明真能看上她,给她当个长期靠山,当然更不敢对他用半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