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前面有个座山神庙！“
“我们快过去避避雨！“
“南云，快，快！帮我搭把手！“
“诶！“
大荆东临五年，凤阳府连日暴雨，河阳县郊外山头一座山神庙前，三个赶路人匆匆忙忙的赶进来躲雨。为头两个小厮，南云，北舟，一个公子模样的人便是，当朝次辅张正维之侄冷天钦。三人此次奉命前往河阳县赈灾，并调查河阳县县令贪污灾银上吊自杀一案。
“这雨说来就来，真大啊！“
“可不是，这江南夏雨，就跟丈母娘的脸一样，阴晴不定！“
北舟南云打趣着，一旁的冷天钦拿起了皇上所给的原河阳县县令上报的灾情急奏，细细看了起来。密密爬爬的繁体文言文看起来虽有些拗口，但这几个月来，他还是有点适应了。
“公子，这天灾人祸受害的都是平白无辜的老百姓啊！“南云看着一脸安静的冷天钦说。
“官家不撒粗粮米，穷家几人卖儿女！这天灾之际正是一些贪官污吏赚钱捞银的大好时机，也却正是穷人家卖儿卖女，吃糠咽菜的苦难日子！“北舟一边烘着未干的衣服苦笑着说：“我估计啊，这河阳县令，八成就是太清廉了，不愿与那些贪鄙之辈同流合污，这才以上吊明志！”
冷天钦听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河阳县令曾上报朝廷，需赈灾银八十五万两。但皇上早已命内阁拨款下去修筑堤坝，本若堤坝修筑而成，即便百姓受灾严重，也不至于像如今流离失所、庄稼颗粒无收。可这堤坝建了，未抵洪水就先垮了。将下流几百亩良田，房屋淹成了一片汪洋，人畜牲口，几无幸免；以致如今官州衙门遍地饿殍，灾民闹事讨说法；区区八十五万两又能如何缓解灾情，抚平百姓心中的怒火？“
“都是这些贪官蚜虫，死有余辜！之前，凤阳通判叶俾，就参本弹劾河阳县令周成，贪污修坝钱款，命衙役驱赶殴打来衙门上访的灾民！”南云说。
“嘿。老伙头，你这话就是不对了，河阳县令周成，原是咱大老爷坐下得意门生，出生于书香世家又是隆庆初年进士，且不说人家家风优良。单说这大好前程摆在眼前，又何必如此早早就寻了短见？！”北舟反驳道
“哼哼，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你可别忘了，咱这‘一条鞭’就是整治吏治的！”
“哈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天下乌鸦一般黑??????”南云刚说完就发现冷天钦一副黑脸的看着他。
“照您这么说，爷我这些年为官应该挣的盆满钵满咯？！”冷天钦憋着腔调说。
“嘿嘿，您跟他们不一样，您可是大大的清官，大大的两袖清风！”南云说着就竖起一个大拇指。
“是啊，老爷清风的都只让咱哥两在这破庙里喝西北风了！”北舟委屈的应。
“西北风清肠胃！”冷天钦说，拿着手中的书，拍了拍舟、云的脑袋。
“哎哟”舟、云同声喊疼
“等明天进城了，我就带你两去下馆子！解解你两只馋猫！”
“那我等先感谢冷清天冷大老爷了！”南云笑著作揖道。
“对对对，还要找间客栈，挑个上好客房！这稻草垛子，睡的我腰硌得慌！”北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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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庙外蹒跚走来一位老者。脸上满是血痕伤疤，唇干舌燥，双目无神，扶着半瘸的右脚，倚在庙口门框上，虚弱的喃喃着，迷离的目光，望着庙内的火堆和人影。
“老爷，你看！”
冷天钦照着火堆照出的人影，朝门口望去，看见虚弱的老者；“赶紧，赶紧扶他进来！”说着就起身向门口走去。北舟南云紧随其后。
“水??????水?????我要水！”老者迷离间看到眼前有人影，马上渴求道。
“快，把我们的水拿出来！”
冷天钦将水袋放到老者嘴边，慢慢的为他倒水。老人几句干咳，渐渐地睁开了模糊的双眼；“南云，快把咱们的干粮拿过来！”，冷天钦将干粮一小块送到老者嘴边。老者嚅嚅着干唇，眼角噙着感激的泪水看着冷天钦，脑袋使劲的晃着，表达感谢。
“来，小心扶老人家躺下！”舟、云齐搭手让老者，躺在稻草垛上。
不一会，困顿的老者，便进入了梦乡；守在一旁的北舟也累的闭上了眼睛了。
“公子”
“嗯？”
“你也先去躺会吧，咱这都赶了一天的路了，明天还要赶去河阳县衙报到。还是先早些休息吧!”南云关心说：“让我来守夜吧，你就安心的躺会吧！”
“嗯”冷天钦脱下外套，给梦境中还发着哆嗦的老者，自己蜷缩在角落。
第二日。
“北舟，南云！都醒醒！”冷天钦刚一睁眼，就看到昨晚躺着的老者不知踪影。
“人呢？”北舟打着呵欠说。
“不好！”南云立即警觉起来。
三人马上翻看自己包袱，钱干粮都在。
这时，跛脚老者从庙外走来，怀里抱着一大堆山果“想必就是各位恩人救了老朽一命吧！”老者满脸感激的将山果递给冷天钦，说：“昨夜从门口进来，看到那边树上结了一些可口的山果，今早便去摘了来，特地给各位恩人尝尝！”
“老人家客气了！”冷天钦客气的还还礼。
“对了，老仗，我们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呢！”北舟怀疑的看着老人问。
“老汉姓王，原是镇江杭县人，几日前收到儿子家书说是在河阳县做点绸缎生意赚了些小钱，喊我这个孤寡老头过来跟他享享清福。未曾想，刚踏进这凤阳府境内，就遇着这山洪涝害，差点丢了小命。还是多靠各位恩人救命之恩，老朽感激不尽啊！”，老人说着连忙作揖，“可如今，山洪凶猛未退，灾民流离逃亡，要上哪去找我儿啊？”老人无奈的叹息。
“老人家！”冷天钦赶紧扶住老者，说：“你我萍水相逢，也算缘分一场，况昨日仅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的。”冷天钦客气地说：“我们三人，接下来也是去河阳县，若老人家不嫌弃可与我等结伴，互相照应也好！等到河阳县，我等也可顺道帮助老人家寻寻儿子！”
“这?????”老人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老人家，你可知这位是谁？”北舟笑着问。
“这位就皇上钦赐，往河阳县赈灾巡查灾情的特派巡查钦差！”南云应声道。
“啊？”老者听言一吓，忙要跪下。冷天钦立马扶住了他。
“就你两多言！”
“嘿嘿，老人家，钦差大老爷都开口答应了，还顾虑啥？跟我们一块进城吧”南云热情的拉着老者。
“公子，再往前，按脚程傍晚之前应该能到县城！”北舟说。
“那我们抓紧上路吧！”
四人收拾行装，朝着河阳县县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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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下午光景，路上行人稀稀两两；加之大灾过后，街道上没有往里繁华的模样，却更添一分悲肃；几人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错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了。
好在，距城门不远处有一客栈，云来客栈。
掌柜在算着近来亏余账户，店小二闲懒的犯着瞌睡靠在门口，时不时撩着脸前的苍蝇。
“诶诶诶，醒醒醒！”北舟拍着店小二肩膀。
“谁啊~？”店小二一脸困乏不怨的看着眼前四人，转身对柜台的掌柜说：“掌柜的，来客人了！”
比起店小二，掌柜的倒是满脸堆笑的走过来；因为受洪涝影响，客栈已经好几日没有生意了，再是如此惨淡，便迟早要关门歇业回家种田去了。眼看着，门外走来四位客人，心想着又有的宰一笔了，自然脸上挂着格外的笑容。
“几位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掌柜的，先好酒好菜给爷几个端上来！再来几间上房！”南云抢先说道。
“行行行，几位爷先坐着稍等片刻！”心想着这下有的赚了，掌柜心中不禁偷笑起来，招呼着小二去厨房拿菜。
“诶，掌柜的！”冷天钦招手着打算离开的掌柜；“掌柜的，我问你，为何你这偌大的店铺只有这几个客人啊？”
“听客官的口音不像凤阳府人士吧？”
“嗯，我们是应天府过来做买卖的！”
“呵呵，我想也是，几位说话的官腔我倒也能听出几
“啧啧，今年若是在凤阳府做生意，恐各位是流年不分；想必几位官人是做大买卖的~”掌柜奉承的谄媚一笑。“哈哈，不过做点小生意的！”冷天钦笑语。利咯！”掌柜的摇头。
“掌柜的，此话怎讲？”冷天钦故作疑惑的看着掌柜的。
“不瞒各位，这南方夏季逢雨倒也是经年常事，可今年凤阳府的百姓遭殃了！”掌柜顿了顿继续说：“连日暴雨不歇，山洪涝害，大坝崩堤?????????唉，百姓那个惨啊！流离失所逃难的，卖儿卖女的.........这不，沿街的几个店铺都没生意了，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掌柜的说起没生意倒是满心苦水的无奈。
“朝廷、官府呢？难道没有拨款赈灾么？没有派钦差下来么？”冷天钦故意问道。
“拨款赈灾？那自然是有，可这钱啊，倒是花给青楼妓院刷红墙去了！”说到官府的不作为，掌柜的一腔怒火顿时像被点燃了一样，“原且说，这河阳县令是新晋进士，来河阳县做父母官时，为官廉洁守法、整治地方恶霸、为民解忧伸冤????????那也是享受着百姓爱戴尊崇的好官、青天啊！
但......这老话说的好，没有不贪腥的猫，没有不爱钱的官。这几年，周大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私加税赋，增设刑罚专门针对抗税不交者！这两年因抗税不交者，被打死打残之人不在少数啊！”掌柜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了，自己这客栈每月收入除去开支成本，再加上上交赋税，几乎都是勒紧着裤腰带过日子。
“我家公子问你是，这灾情如此严重，为何官府不开仓放粮或者发放灾银？”南云夺话说。
“哦，自打周大人‘变了’之后，除了增赋加税外就是克扣朝廷的灾银、补助银！”
“那皇上委派过来的巡查钦差呢？”北舟接着问。
“钦差？”掌柜有些惊讶，“按说骑马坐轿也就五六日，若走水路也不过两三天天光景，可是这都十几日过去了，未见钦差身影！”掌柜似乎懂得了什么，苦笑着摇头说：“指不定啊，还在沿途忙着享受各路官员‘接迎’呢！”
“哈哈，这天下乌鸦??????”南云偷笑着看着冷天钦，冷天钦一脸黑线。
“这好好的清官，还会‘变脸’？”一旁的老者倒是来了兴趣。
“不瞒各位客官”掌柜的瞄了一下周边，“关于周老爷的事啊，坊间传闻有很多，有说是老爷自己欠着外债，不得已而为之；还有的说，为了升官讨好上司，搜刮钱财讨好京里的官????????这还有的说?????”掌柜的有点紧张的降低声调说：“周大人是被鬼提了魂！”
“休要瞎说，老汉活了一辈子，最不信这鬼怪之事！”老者表示不信。
“对啊，周大人清洁奉公，怎会被邪神鬼怪提了魂去？你莫要瞎说！”北舟也不信。
“诶，各位客官还别不信啊！”掌柜的一下子精神了，“有周大人府上小斯说，有时候深夜经过周大人房间都能看到他与一个黑影在飘动，然后他在那里高声放歌，嘴里念念叨叨的；还有衙役说看到周大人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浑身抽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掌柜的越说越玄乎，只有北舟南云感兴趣的认真听着，冷天钦则细细喝着茶，老者不信的笑着摇头。
“这再后来，听说周大人害了瘟疫，高烧不止！有次带病上堤查看灾情，然后失踪一夜；等衙役们找到他时，他在城郊的破庙里上吊死了！
关于周大人的死，传闻有二，其一说是他的三姨太勾结奸夫将他害死的，其二嘛.........说是给鬼招了去了！”说起这坊间传闻，掌柜的倒是津津有味；
暗暗还想，周大人那美丽的三姨太，细腻雪白的肌肤，娇羞的模样，小巧可人的脸蛋，真是一代佳人；只可惜，自古红颜多克夫，年纪轻轻的的周大人就这么被克死，真是有命娶，没命享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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