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朦胧的红光,等眼睛彻底明亮,她看清了一面黑红色的天花板,嗅到了似曾相识的那压抑的气息,她便知道这里是那里,洛泽处。
扭头看去,挨着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盆灯笼花,正莹莹的发着光,看起来那么静谧。
成玉一直盯着灯笼花看,眼神透着低沉的平静,鼻子均匀的呼吸,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嘎吱”没过多久,门就被打开了,胖女人走了进来,成玉瞄向胖女人,这一刻眼睛变得凌利起来。现在的场景似乎和上次成玉重伤醒来的场景重叠了在一起,同样的人物,同样的气氛。
“你可终于醒了,”胖女人走到成玉的面前,低头笑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没想到你跟建房所的执法官还有交情,甚至替你付了十颗魅萝丸,现在你可真了不起,成处长。”
成玉斜着眼看向胖女人,说道:“谁知道呢,今时不同往日,不过,是茂凯送我来的洛泽处?”
胖女人依旧温和的笑道:“不是,一个小小的佣人,那佣人代表执法官叫我给你传一句话。”
接着,那胖女人语气一凝,笑着昂起头,将那句话给说了出来:“可怜虫,受了我的大恩,以后给我死远一点。”
成玉脸色一滞,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是吗?官与官之间闹点矛盾再正常不过了,还真多亏了他把我送到了洛泽处,不然我怎么会好得这么快,如果换作是你,死在大街上可能都没有人管。”
“可惜中元节马上就要到了,梦也该醒了。”胖女人冷笑道。
成玉淡笑道:“这个就不用你这个小小的侍护员担忧了,我的阎曼也在洛泽处吗?”
“在。”胖女人只回答了一个字。
“那么请将它送到我的身边,这才你要做的事,你要说的事。”成玉突然皱起了眉,脸上涌出去了厌恶的神色,“快点去啊,这个恶心的地方谁愿意多待一秒?”
胖女人深深的看了成玉一眼,挤出了有些别扭的微笑,说道:“好的,成处长。”然后她转身走出了门外。
“哼”成玉冷冷的盯着胖女人离去的方向,不屑的哼了一声,在昏红的光的照耀下,能看见她双拳紧紧地攥紧了,神色也变得有些阴沉,盯着门口。
没过多久,胖女人便提着黑色的笼子走了进来,笼子里一条阎曼如死物一般蜷缩着,身上布着几条已经愈合的疤痕。
胖女人提着黑笼走向成玉,而成玉盯着笼子中的阎曼,看着它离自己愈发近了。
笼中的阎曼突然动了动它细小的鼻子,它突然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慢慢将眼打开,便看见了坐在前方的床的成玉。
嘶!”阎曼的眼睛猛的睁大,张开嘴,抬起身子,便朝成玉的方向涌去,可惜它忘了自己还身在黑笼,狠狠的撞到了铁丝上,可它浑然不顾,再一次抬起身子朝成玉涌去,撞到了笼子上,就像离开家的孩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便不顾一切的母亲朝涌去。
不过,这可把胖女人给吓坏了,她像只母猪一样“啊!”的惊叫了一声,一把丢掉了手中的黑笼,慌忙的向后退了几步,而笼中的阎曼依旧朝前冲撞着,导致黑笼一阵摇晃。
“可怜的小家伙,”成玉皱眉心疼的喊道,连忙掀开被子,穿上鞋子,走到黑笼面前蹲了下来,打开了笼子的门。
“嘶”希里瞬间从笼子里钻了出来,爬到了成玉的手,高兴的在成玉的身上一阵乱爬,发出高兴的嘶声,看起来高兴极了。
成玉的嘴角出现了淡淡的微笑说道:“好了,好了,希里安静下来。”
阎曼听懂了主人的话,将身子缠到了成玉的右手上,脑袋轻贴着她的衣服,很是乖巧。成玉笑了笑,摸了摸阎曼的头,然后提着黑笼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向胖女人,还没等成玉说话。
胖女人就急切的开口问道,隐隐含着怒气:“希里?你刚刚喊它希里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的名字吗?!”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成玉坐了旁边的床上,将黑笼放到了桌子上,“我很后悔取这个名字,因为我感觉这个名字污辱了它。”
成玉打开了黑笼的门,低头对希罗浅笑道:“小希罗,听话,进笼子里去吧,不然主人要打你喽。”
“嘶。”希里乖巧的重新钻进了笼子里,成玉关上了笼子的门。
“成玉,你以为你现在当上处长很了不起,是吗?我劝你不要再开这种过分的玩笑。”胖女人盯着成玉,恨不得把她吃了。
成玉没有搭理胖女人,从床上站起身来,低头摸了摸笼子,低头对笼子里的阎曼笑道:“希罗,好好呆着,等我洗澡我再来找你,如果不乖的话,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成玉,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胖女人抬起手指怒着成玉。
成玉从容转身看向胖女人,说道:“如果你忍耐不了的话,你可以跟希罗讲道理,毕竟它非常喜欢你这个名字。”
胖女人气得脸上的横肉气直微颤,并且把嘴给死死抿住了,她凶狠的盯着成玉,从嘴里咬出声音:“你……。
可是成玉看都不看胖女人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径直朝门口走去,边走边缓缓说道:“如果你不服的话,可以来澡室找我,成处长愿意再跟你再进行讨教。”
“哒”成玉踏进走廊,转身朝前走去,融入黑暗中,再不见她的影。
胖女人盯着眼前的阎曼,嘴里咬牙切齿着,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她一个人死死的呆房间里。
成玉走在走廊里,路过几个病人,她都选择无视,这时,她看见了靠在门口的派克,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苍老了,衣服穿的还是很单薄。
“成处长,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我时常担忧你。”派克看见成玉立马转身面朝着她,十分关心的说,看起非常慈爱。可是成玉理都没有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派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尴尬,迟疑了片刻再想说些什么,扭头却便发现成玉已经拐进了一条走廊里。
成玉又走了一段距离,来到水房务前,面前是一块灰色的布帘,她轻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便揭开布帘走了进去,看向办公桌,同时亲切的喊道:“文……。”
声音却嘎然而止。成玉看着坐在办公桌那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不禁的停住了身体,嘴里不知再说些什么话了。
办公桌坐着一个年轻人,虽然年龄,衣着和文卓相仿却不是文卓。他正对着成玉,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开口打破了宁静:”你是成处长吧,看来你已经完全痊愈了,也难怪你睡了那么久。”笑着,年轻人站起了身。
“文卓呢?“成玉开口的一句就是询问文卓的消息。
“您说的是原先的水务员吧,真不幸,前不久发现他死在了'乐土'里,”年轻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所以现在由我来继承他的职责。”
“死了……”成玉艰难的喊出这个两字,脸上一片惊悸,动了动嘴唇,才又艰难的问道,”哪个恶魔杀了他这么好的人?”
“不……是自杀,他将自己淹死在盛满魅萝水的浴池里,没有任何预兆。”年轻人给了成玉意料之外的答案。
过了好久,成玉才从恍惚的状态回过神,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好吧。”
“对了,成处长我这里有一封政治所送来的催务状,你的交换处已经停营好久了。”
成玉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袍,右手缠着希里从黑幽幽的洛泽所的门口走了出来,眼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鲜有说话的声音,两旁两名守卫大门的侍卫无精打彩,眼睛颓废的盯着前方,好像现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提起他们的兴趣。
成玉一步步踏下陈旧的台阶,站在了街上,眼睛像被凝化了,始终盯着前方,然后转身缓缓朝右方一步步走去,她就是行走在密密麻麻人群中的陌客,与他们格格不入。
成玉走了许久,离别了许久,再次来到了交换处的门口,上面已经覆了一层厚厚的灰。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动,将门缓缓往前一推,门便缓缓打开了,露出昏暗的大厅。
随之成玉走进去,然后转身将门轻轻给的关上了,她在昏暗的大厅里找到了放着灯笼花的花架,轻轻触了一下灯笼花花瓣,它便微微的亮起了红光。
偌大的大厅只有孑然一身的成玉,显得十分落寞。在大厅里安静的站了一会儿,她便转身朝黑暗的偏室里走去。
成玉再次碰触偏室里的灯笼花的花瓣,随之它便亮起了红光,黑暗与红光交融了在一起,偏室的场景慢慢显露出了它的真容:这是一个不大的四方房间,有点幽闭,有点狭小,容纳不了几个人,而且墙壁还有些腐烂,散发着熏鼻的朽味,房间仅有的两扇窗被紧紧扣死没有被打开,一张黑色的木柜摆在窗户下面,上面放着一堆的瓶瓶罐罐。
成玉走到木柜前,将这些瓶瓶罐罐左右看了看,翻了翻,终于找到了装着白水的黑色罐子,她拿起一个杯子,往杯子里倒了半杯白水,便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白水平淡的味道进入喉咙,她皱了皱眉,放下杯子。弯腰找开柜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放着一瓶黑色的玻璃罐,外面包着一层布,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成玉回想起,有一次她进偏室里找阿麦,正好发现她将这玻璃罐放进了柜子里,她便问阿麦这是放在白水里的调料吗?
阿麦笑靥如花的说是的,她便又问阿麦这是用什么制成的调料,阿麦便却回答说这是爱的调料。
成玉回过神,拿起玻璃罐放到了柜子上,然后缓缓将手放到了玻璃盖上,轻轻的将它给拧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从罐子里飘了出来,一堆紫色的粉末也呈现在成玉眼前。
她的眼神一下被定格住了,盯了好几秒,突然举起这个玻璃罐子,狠狠的往地上摔去,“砰!”四分五裂,紫色的粉末夹杂着玻璃碎片碎了一地。
成玉咬牙切齿,将手掌狠狠的拍了柜子上,啐骂道:”贱人!”这股熟悉的气味、这股熟悉的颜色,这所谓爱的调料根本就是魅萝丸,只是将它碾碎成粉末而已!
成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装着白水的杯子喝了一口,便转身握着杯子走出了偏室,留下一地破败。
接着成玉端着杯子登上了楼梯,打开了卧室的门,窗打开的,窗前那张桌子,以及放在中央的花盆都映入成玉的眼眶里,而她的注意力被花盆里那一根长着三片绿叶的白色花梗所吸引去,长得已跟筷子一般高,就像着手顶着绿蓬的苗条仙子,不过好像是缺水的原因,花梗略显颓然。
成玉走到花盆前,低头看向花梗,抬起水杯准备给它施水,眼神却一凝,盯着花盆里的土壤有些愣住了,原本漆如黑炭的土壤,此时却罕见的出现了几片土黄色,就像在黑布上染了几片黄色的颜料,不那么死沉了。
成玉的眼神缓缓敛开,倾斜水杯,将白水一点点的倒入了花盆之中,倒完她放下水杯,抬头看着窗外黑色的景象,喃喃叹道:“你果然与众不同。”
成玉静站了一会儿,便放下水杯,转身离开了卧室。
成玉打开交换处的门,走向办公桌,她的眼睛朝桌上的水漏望去,愈走愈近,水漏便愈发清晰的呈现在她的眼前,她便看到了玻璃球里只剩下十几滴魅萝水,只有那小小的一摊,这时,又一滴魅萝水滴在了下方半盈的底座里。
“砰”成玉冲到了桌子前,一把抱住了沙漏,低头睁大双眼,满脸惊悸的看着怀里的沙漏,然后迅速低下身,拉出放在下方的木桶,掀开了盖子,里面放着还堆着小半的魅萝丸,最少也有几百颗。成玉抬头再次看向沙漏,这一刹那它变成令人无限恐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