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又笑了,尽管她被阎曼束缚了身体,尽管她即将要被送去摩天楼进行审判,她说道:“你们的样子真是滑稽。”
“到了!”雷蒙在灯笼车内炸出一道声响,随之灯笼车“嘎吱”的停了下来。窗口前方距了五十多米映入的是一堵黑色宽大的“墙”,上面布满了网格样的门窗,像一个个贪婪的巨口,仿佛要向成玉他们张来。
雷蒙把木杆往下一按,后门的木板便缓缓往下降,露出了外面的灰暗的景象,灰色的马路,游荡着各色的行人,旁边两旁灰色的高楼,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灰朦的迷雾和偶尔从天空飘过枯败的落叶与鲜艳的魅萝花瓣。
执法官们有些拥挤的一起踏下灯笼车,剩下的成玉也起身慢慢踏下来。雷蒙的左边木板的一个锁孔上还插着一把黑色钥匙,雷蒙把它拨了下来,只听“咚”的一声,木杆被锁住了,雷蒙便微弯着身子,拿着钥匙从灯笼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弯腰的把钥匙双手奉到胡汉的手中,笑道:“执法官大人,您的钥匙。”
胡汉接过钥匙,同时嘴里又咒骂道:“该死的,该进摩天楼了,希望车停在这里没事。”
象头执法官笑道:你这门都关不上,就像一个女人脱光了衣服。”
“我看你这次一走,说不定又要准备买木椅和木杆了,又要花不少魅萝丸。”狼头人打趣道。
“谁敢锯我的东西,我就把它的双腿给锯下来。“鸡头执法官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
象头执法官像安慰又不像安慰的说道:“好了,别老是咒骂了,你可是执法官,况且你不也才锯了一次,上次那玛卡都被锯了三次,都快把他那辆车给烧了。”
“以前可没从没发生这种事。”胡安一脸阴森的道。
“谁又知道呢。”狼头执法官拍了拍胡安的肩膀,“你可以去问偷你木杆和椅子的人,他们可能穷疯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或者因为其它乱七八糟的事,再者脑袋进水里淹过了。”
胡安又耸了耸肩,表现得无所谓,说道:“没事,嘿嘿,下次我监工多收些魅萝丸就是了。”
“嗯哼,也是,”象头人执法官表示赞同,然后踏上灰色的街道,“走吧,该完成差事了,我们可是执法官没功夫磨蹭。”
“也是,毕竟我们是执法官,时间可不是浪费在这些琐事身上的,”狼头人转身抬起食指往前一指,“雷蒙带上那个……成玉,是……成玉是吧,进摩天楼了。”他用非常好看的靴子踏在了灰色的街道上。
雷蒙扭过头看向身旁的成玉,她黑色的眸子里似乎荡漾着幽水一般的静,只是看着。
他不由说道:“你是用你的特别来伪装自己吗?不过,我知道你并不需要我押解你进摩天楼,这点你很可爱。”
“你也只能看到最粗浅的东西,不然你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是不错,但是总有一天你们被会自己给扼住喉咙,给活活憋死。”成玉说着将脚踩在了灰色的街道上。
雷蒙冷笑道:“简直就像一只垂死的虫子在述说自己有多那强大,可是只需要一脚就被人踩死,我现在一点不生气,只是希望你能在神官审判你时,你也这么说,他会告诉你,什么叫违耳者,不得善终。“雷蒙也踏上了灰色的街道。
胡安”无心搭理成玉和雷蒙,他只是盯着前方,看着象头执法官和狼头执法官谈笑风声的慢慢朝摩天楼的走去,他憋着一股气,然后露出微笑,快走踏上了灰色街道,和颜悦色的加入到两位执法官谈笑的队伍里。
队伍朝前走着,成玉朝前看着,身旁散漫的行人和枯败的歪树以及两旁的楼宇都在倒退。只有快要矗入漫天黑云的摩天高楼凛着恢宏的气势,张着数不清的“口”,迎向他们要把他们抱进怀里。
摩天楼的大门是一扇沉厚的石质金色大门,两边敞开着,里面红光彤彤,却看清不里面藏着什么。有四个门卫分为两排站在两旁守卫着。他们头带高顶黑帽,身穿一身纹着七色翅膀的紫袍,脚穿高筒靴,并以腰带环身,显得英姿挺拨。
执法官率先登上两层阶梯,其次是成玉,雷蒙,来到了摩天楼,紧接着执法官们微缩了一下头领着雷蒙和成玉在守卫的注视下走进了大门,踏在灰色的地毯上。
途径大门,成玉看到一侧的金色大门上原来还刻着图像——是圣主明华沙罗睁着金目,手握黄金之剑以指苍天。
成玉多看了雕像几眼,然后昂起了头跟着执法官们继续朝里面走去,真正走进摩天楼里的大厅,她看到这群执法官们身与形都变得十分谨慎,庄重,好比如露出了执法官应有的样子。
大厅的楼穹几乎用铁丝吊满了栽着灯笼花的花盆,几乎将整个大厅都布得通红。大厅显得空旷,只有几根粗大的圆柱在痛苦的支撑着天板,又永无止日。
两旁隔着一道红色的墙,大约是红色的吧,这大厅也都是红色的,因为原有的颜色大多都被这灯笼花散发的颜色给掩盖了,除非有人把这灯笼花拔除了。两旁的墙中间设了一扇黑色的门,紧紧关闭着。
成玉踩着红色的地毯跟着执法官一直往前,大厅里偶尔穿梭几个人,他们的身上的衣服各异,走路碰到一起执法官们会亲切的打招呼,然后继续往前走。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楼梯,成玉跟着他们踩了楼梯,很寂静的往上走。到了第二层大厅他们依旧很寂静,还是往前走。
“喂,雷蒙。”胡安官突然出声。
“在。”雷蒙连忙应声。
胡安边走边说道:“第五层是神官大人专属办公地,到了第五层我们就要分开,你应该知道要在审判之庭里说什么话了吧,到时候可是神官亲自审判,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其余位执法官也看向雷蒙。
象头执法官说道:“我猜他知道怎么说,毕竟雷蒙可是非常尽职的人。”
狼头人扭头看向雷蒙,笑道:“我非常你欣赏为了工作而作出巨大牺牲,我们也一直记得你的那一份热诚。”
雷蒙变得欣喜若狂,笑道:“神的恩赐,有时来得这么快,我用生命来保证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雷蒙。”胡安在前方传来声音。
“当然还有我们,神会保佑你,甚至会在你期望的那一刻显灵。”象头执法官笑着说道,扭头还笑着看了胡安一眼。
“呵呵。”胡安饶有深眼朝象头执官笑了笑。
象头执法官回应微笑,狼头人也朝鸡头执法官露出了微笑,雷蒙也在后面笑。
“原来我是这么云淡风轻啊。”成玉小声的说,也笑了。
这仅仅只是小小的插曲,他们继续朝前走着,又陷入寂静。
人总是这样,看起来这么喜欢笑。
他们走过了一层楼梯,来到了三楼大厅,然后继续往前走登上了第四层楼梯,也是最后一层楼梯,在弯弯曲曲的楼梯上一步步走着,“嘎嗒,嘎嗒”脚步踏在黑色的木板上发出脆弱的声音,从上面望,有点高,怕摔下来。
“啊,这不是所长大人吗?”谄媚的声音传来。
成玉抬起头,看见高她几个台阶的执法官们都停下来了,他们的腰都弯了一些,他们的前方,比他们高的台阶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猪头人,苍老的发上带着一顶黑纱帽,身穿紫色的华贵长袍,上面纹了一对彩色的对翅膀,袍尾已经拖到地上去了,像扇子一样在他的脚下打开,腰间盘着一条粗大的阎曼,比执法官们腰间围的阎曼还要大很多,它从独眼里射出的光芒更毒,更狠。一张苍老的脸皮上夹着比针眼还小的眼睛,却让执法官们根本无法与之对视,里面像藏着千万把的剑,让他们低到了尘埃,原来执法官也有这样的一面。
成玉移下目光,注视着执法官们。
“你们这是要去找神官大人?”所长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话却含着让人马上回答的威严。
“是是。”下一秒,胡安连忙回答,连点了几下头。
“所长大人,您听过成玉吧,我们就是把她送来给神官大人审判的,就是后面这个女人。”象头人执法官连忙转身指向身后的成玉。
“噢……,”所长沉吟了一声,“就是她啊。”所长随意看了成玉一眼,便又威严的收了眼神。
“那你们便去吧,最近出现的治安问题还真多的让人头疼,也没人去解决,神官大人竟然找到我的头上了,还得让我去处理问题,竞选下一任所长的大会往后放放吧。”所长抬起脚准备走下下一层台阶。
三位执法官一听冷汗差点没流出来,同时看到所长走下台阶连忙往旁边让去,成玉慢慢往后一让,雷蒙有点慌忙的往旁边一让。
“所长大人,等我送完成玉,我们马上就去找您。”象头执法官低声说道。
猪头人议事员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站在一边三位执法官,都有些拘谨。
“如果这点事,我尤里都处理不好的话,那你们也能当所长了。”尤里深深看了三位执法官一眼,便回头踏下台阶走了。
三位执法官只能愣愣的看着尤里离去。
“那些作乱分子就是水里的尿,下次抓住让它们一次性喝个够。”象头执法官抓住扶梯,神色很难看。
“就让多出的议事员的位置多就多出来吧,反正跟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鸡头执法官笑道。
狼头人看到胡安无所谓的样子,阴森一笑:“别的部门执法官会笑,哦,这位胡安执法官真有责任,不过,我倒希望你真这么想。”
鸡头执法官反笑道:“谁又知道呢。”
“走吧,真想让议事员大人一个人处理吗?”象头人执法官率先踏上了台阶,另外两名执法官对视了一眼也相继动身了。
成玉与雷蒙现在倒像多出来的两个人物,感觉十分怪异。他们两人继续跟着三位执法官往上走去。
“叭哒”执法官们踏上了最后一座台阶,紧跟着是成玉跟雷蒙也踏过了最后一层台阶。他们站在了第五大厅前,却进不去,多了一扇紧紧关闭的黄金大门,黄金大门上雕着穿着金衣、昂头、做作拥抱众生的姿态的虎头人,它的眼神却是睥睨天下,无人能比,能有这幅样子的也只有神官明华桀了。
门口铺的红色毛毯上,还站着两排守卫,大约有十几人的样子,他们都身着黑色长袍,上面纹着七彩翅膀,手持长矛,神态威凛,盯着前方,好像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看起真是威风十足。
执法官们往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守卫们看向他们,最后他们把目光移到了成玉身上,聚焦在她身上。
不等执法官说话,一名壮年守卫走了出来,站在三位执法官们的面前,看向成玉说道:“你们身后的是成玉吧。”
“是的,麦隆队长,”象头执法官点头,“我一直记得你们的名字。”
麦隆“嗯”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象头执法官的恭维而对他的态度产生变化,声调不变的道:“让洛泽处的监管员带成玉进去,三位大人可以退下了。”
“好的。”象头执法官又点了一下头。而胡安转身旁边移了一步,直接绕开成玉,站在雷蒙面前,对他说道:“雷蒙,过会面对神官询问,一定要向神官大人如实道明情况,知道吗?”
“神官箴言,对圣明之人奉以真心,圣明会予降临。”雷蒙双手合十,目露真诚。
“你一直是神官忠诚的仆人,神官会佑护你。”狼头执法官转身对雷蒙说道。
“我一直坚信着,各位执法官大人。”雷蒙仍以真诚回答。
“不是会,而是神官一定会保佑你。”麦隆认真的对雷蒙说道,“因为神官已经将幸福安康赐予以你们,这是信仰神官的结果。”
雷蒙受宠若惊,低头致谢,说道:“谢谢,我深切体会,神官箴言,恩赐来临时,请以全部信仰我主。”
“不错,你说出的话不带一丝虚伪,”麦隆赞扬雷蒙,然后转身对一名站在最前面的守卫说道,“雄安去禀告神官大人,审判可以开始了,注意礼节。”
“是,队长!”那名叫雄安的守卫铿锵的答应了一声,迅速转身,走到门前双手印在大门上用力缓缓将它推开,于是里面藏着的光便泄了出来,就像红色的血布满了殿堂,成玉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平静的神色第一次泛起幼兽面临悬崖的惧颜,时隔一年,那露着温煦微笑的神官就在里面,只有一步之遥,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猛烈。
殿堂的上方吊满了栽着灯笼花的花盆,就像无数个没有血肉的骷髅头挤在一起没有一点缝隙,在它们的下方铺着一条鲜红的地毯,左右沿边还放着一盆一盆花枝招展,要跳起来跳舞的魅萝花。
红毯的两侧放着八排长长的靠椅,摆放整齐就像一列列没有写碑文的墓碑,而那些“骷髅头”好像垂下来要亲吻它们:魅萝花、墓碑、红毯。
那名叫雄安的卫士推开门后,继续疾步往里面走,鸡头执法官收回阎罗,雷蒙叫手下用绳索将成玉的上半身捆住和将脚给套住后,成玉便失去反抗能力和逃跑能力,三名执法官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便跟麦隆寒暄了几句,便下楼去了,可是麦隆表现得不冷不热。现在来的人也只剩下成玉和雷蒙。
麦隆看见执法官走了,转过头对雷蒙说道:“雷蒙你先进去坐到议罪席上,静候神官来临,在殿堂之上不得大声喧哗。”
“那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不容亵渎,我谨遵,”雷蒙朝麦隆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缓缓直了腰,“麦隆队长,那我先进去了。”
“嗯,去吧,我很欣赏你。”麦隆对雷蒙说。
雷蒙又朝麦隆鞠了一个躬,这才转身走进了殿堂。于是只执法官们和雷蒙都走了,一个往下、一个往上,只剩下成玉一个人。
麦隆看向成玉,一张脸始终那么严肃,就像结了一块冰在上面,说道:“成玉,好名字。”
成玉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看向了一眼麦隆并没有说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再次看向殿堂,能看出她没有那么紧张了。
“葛台,”麦隆转身看向站在一边的守卫,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
“在,队长!”葛台眼神坚毅的喊道。
“我们的职责是什么?”
“神赐予我们极乐,我们必以生命守卫!”
“好,这个任务交给你,把成玉带进去审判,静候神官来临。”
“是,队长!”葛台握着长矛走到成玉面前,他刚把手放在成玉的肩上,成玉冷不丁的说道,“我自己会走。”
葛台一愣,他第一次见到被送去审判还这么平静的人,可是他还是把手搭在成玉的肩上,用上了力,说道:“这是我的职责。”
这时,麦隆看向葛台说道:“罪人永远是错的,她会威胁神官创造的极乐之城,你要的做仅仅只是执行命令。”
“是,队长。”葛台对此深信不疑。
“走!”葛台将成玉重重往前一推,成玉促不及防,差点让她一个趔趄摔倒。
“你们都聋了,我自己会走!”成玉扭头愤恨的看着他们,就像一头凝视对敌的凶狼。
葛台对成玉的愤怒表现得极为淡定。“走!”他向前一步继续推搡了成玉一下,只是力度小了很多。
成玉为了避免摔倒,她只得迈着极为有限的步伐,朝殿堂蹒跚而去,唯恐不小心就要缠住腿脚,摔地而去。
当她的腿迈入殿堂,身体浸进那红色的光时,她感觉原先卑劣的光,此时壮大了百倍,将她撕咬。她挺直了身体,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滑稽,踏着红毯继续一步步往前走。
越往前走,她越感觉有无数眼睛在死死盯着她,不是止地上的魅萝花、不止是头顶上的“骷髅头”,还有从前方椅子上偏过头来用毒蛇般眼神盯着她的几十个人,黑暗朝她涌来。
成玉强忍着脑皮,绷紧着脸,继续往前走,于是前方的景象看得愈发清楚,极目的尽头是四层依次叠高的圆形台阶,中间放着黄金王座,王座雕的样子是盛开的魅萝之花,雕得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变得更大了,换了另一种颜色而已。
葛台将成玉带到了台阶前停了下来,前头就是俯视她的魅萝王座。左右三排的椅子坐满了人,准确的的说法,是坐满了执法官,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自己的阎曼。
“活活烧死!”左方突然传来碎骂的声音,很小。成玉却听到了,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左边第一排的长椅上坐着几个无比刺眼却也无比熟悉的身影:与自己曾共过事的打水少女楼落,她傲慢的看着成玉,嘴角都快翘上了天,仿佛成玉在她面前一文不值,谁叫她当初不合群,还老是出言讽刺,活该!曾监工自己的牛头执法官,他的眼神里带着鄙夷还有愤怒,仿佛就要冲上去将撕了一般成玉一般。长期呆在安魂所喝茶的普明,他一脸舒畅的看着成玉,眼神却又蕴含怨恨,似乎在诅咒成玉快点被审判,承受巨大的厄难,谁她让自己在安魂处丢了那么大的脸!洛泽处里的雷蒙此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的眼里一片欣喜。
成玉以为瑞杰也在坐在这里,没想这里并没出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