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要亡了吗?”
深秋的北风吹在衣衫单薄的书生身上,颇为寒冷。这个已经中年的书生却没有裹紧衣衫。
他面容悲苦的望向城楼,扫视城中纷乱的车马人潮,嘴里满是哀伤的味。城外刀兵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这城门冲破,来屠害城里的人。
城中原本宽厚的直道上奔走疾驰的人们脸上慌慌张张,不论是贫寒百姓或是华衣贵人都是这样。毕竟若是刀兵加身,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会死。
“陛下,陛下,城外叛军已袭杀至东安门,宫城守将已整顿殿堂驻卫,还请陛下速速在我等护送下撤向龙升城!”身着铁甲头戴翎须冠的威武将军半跪在地,无视慌张的百官看向自己的皇帝陛下。他心中焦急,皇城内共只驻兵三万五千人,宫廷禁军就有三千人。这叛军却有十万之众,且皇城诸将多离心离德,皇城早已摇摇欲坠!
身着玄色龙袍的大楚皇帝,面色呆滞,口中呢喃不清。“朕如何也想不到,这一传承三百余年的祖宗基业,就要在朕的手中毁于一旦吗?!”
大楚立国至今历八代帝王,属土横幅辽阔。自开国太祖皇帝三十年安邦建国,兵力强盛到将周边异族要么全境征服化奴,要么赶迁至外域不再现身。可谓战功彪悍,称得上是可颂千秋的文治武功!
到当今一代,楚帝继位十一年,天下逐现乱象,至今竟然有叛军攻打京都。大楚三百多年的威严似如崩离破碎的玉瓦,荡然无存了!
唉....
御座上,四十一岁的楚帝熊嬴长叹一口气,随即传令:宫门卫士随朕撤离,左右武卫军断后见机随行!昭告天下勤王,大楚暂迁都龙升!
“诺!”
玄甲将军松了一口气,重重应声。起身准备前往军营。却在此时,听闻御座上的人咬牙切齿“传令御安司,背德之臣尽该死!”
身体猛然一正,玄甲将军没有停留,面色却变得阴测。
大楚新德十一年,楚都鄞城被起义军攻破,叛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内十室九龙,宫廷楼宇尽皆焚烧。楚帝宣布迁都龙升号召天下勤王!
大楚新德十四年,楚帝所辖之地不过一州六郡。天下军臣纷纷自立为王为侯,成一方诸侯。神州九地,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军镇互相攻伐,鲜有人再尊天子令。
此时,礼乐崩坏,人命贱如草!
大楚新德十七年,神州奴兵乌丸部落反叛,纵马烧杀神州百姓。天下进入了乱世之届,大争之世,随着礼乐崩坏,人与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基本的信任。卑鄙者也成奸雄,赖皮者也敢称霸!
大楚新德二十年,楚天子驾崩。幼帝无权,神州真正的进入了乱世!
寒风凛冽,呼啸而过。龙升满城素缟,大楚天子仍然驾临的一州六郡之国,称得举国哀伤。龙升行国丧,一州六郡停止宴乐婚嫁。
天子谥号崇。
楚崇帝逝去,普天之下的诸侯军阀失去了一层束缚,像是真正的脱缰野马一样,攻伐四起互相吞并。
神州大地九州之土,楚占扬州一州,荆州半地。幽州异族入境,并州边军军阀独霸,其他青州冀州兖州益州等地处于战乱之中,军阀林立各自为政。交州之地比邻扬州楚天下,正处于土著叛乱之中。
如此延续,三年后....
荆州共八郡,江阳郡与武陵郡由自称吴王的曼卫统辖。其余六郡仍然楚天子治下,曼卫另还占据了交州云梦郡。
宁云出生在江阳,今年十五。他尚且年幼时家住鄞城,是书香门第。父亲宁成乃当年大楚翰林值郎,虽是八品小官也无实权,却实在称得上大楚的高端读书人。家境富裕殷实,但是随着叛军犯进当时的国都,算是家破人亡,其父殉国,其母携宁云随娘家人奔赴本家江阳陈家。
三岁丧父,母亲在本家也不受待见。曾经书香门第的孩子在长成后,竟然成了武夫。
陈府偏院里,初成长的清秀少年挥舞着手中的直刀。刀锋犀利,招式也不算精实,但挥舞之间虎虎生风,少年的臂膀也是扎实筋肉。“眨眼来到神州已经十五年了,也到了本地的成年婚嫁之岁。我这样练武岂能有出路呢...”
少年正是宁云,他本不是此间人士。来自一个有钢铁森林的世界,一场意外睁眼闭眼,竟然成了一个婴儿。
原本就是行伍出身的人,在看家中藏书的同时也不忘记时刻锻炼自己的身体。原来的大楚天下,虽然兵马不再像当年那般传奇强大,但是军中制度还在,虽然大楚最后分奔离析,但正是军队将领兵马强大的原因。
君不见虽然幽州异族正在野蛮生长,但一直被控制在幽州境内,听说一直肆虐不出去,都准备建国了。
是以,现在的神州虽然似乎到了最弱小的时候,但边界军镇的军阀们也一直保持着高强战斗力,没让异族肆意妄为。宁云自小就听说了军队的种种故事,心里早就埋下了一睹为快或参军建功的念头。
“这世界不像原先的大汉大明,倒像大唐,因强而亡。”宁云心中暗想,他本就不是大楚天下的人,现在大楚居于一隅,苟且偷生。在他心里,早就把大楚当做是已灭前朝了。“但是若想参军建功,似乎大楚才是一个好选择...”
现在大楚不统天下已久,有近十三年。天下诸侯霸王为了避过大楚的影响,早不知把原有的军制改成什么样了。而宁云能了解的,却只有大楚的军制。
“看来,第一站还是得先去楚国的地头瞅瞅,要是没改变,可以考虑在楚国从军磨砺自己。”心中有数,宁云加快舞刀速度,身上渐渐有汗,在清晨里手臂与头顶飘出缕缕白气。
“云儿,云儿,别练了,别练了!”远远的,一道妇人之音传过来。宁云闻声即知是自己的乳母,把手中的刀打了个刀花倒过来拿到背后。
呼一口气,白气渐渐散去。宁云散去了身体蓄势而发的状态,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中年妇人。
“阿母,有什么事吗?”宁云先开口,他隐隐约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云儿,吴王募兵了,原定是陈家这辈的老三去的,但老三他爹认为你是外亲戚,也不读书,天天练武,倒不如叫你去啦!”
“陈群当真这么说?”宁云眉头一皱,他虽然也想参军,但绝对不是想去这劳什子吴王的军队。“是啊,云儿快随我前去前厅好生说说,夫人都快气晕了!”
“好!阿母待我绑上上衣!”宁云眸中带火,这么多年自己母亲不受待见,月例基本全无。堂堂陈家小姐,曾经的大楚翰林学士的夫人,竟然是靠着绣工来养活自己的。现在陈家还羞辱母亲,宁云绝不答应。
草草披好衣服,宁云随乳娘快步前往陈府前厅。
快步走到前厅,远远的宁云就可以听到那些有着丑恶脸面丑恶嘴脸的陈家人,在怎样的编排着自己和自己的母亲,也听到了自己母亲的悲声。
“宁家妇,你夫已死,你这么多年守寡也不容易,不如让你儿子从军说不定还能为吴王殿下建立一番功业呢!”说话的人是陈家二老爷陈群之妻,宁云的二婶。
“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这么尖酸刻薄的嘴脸?!”陈二夫人刚说完话,厅外就传来了宁云的声音。声音响亮大声,听的陈二夫人恼怒不已。
“你这个楚国子,吴王殿下容你于国已是你的荣幸。你难道不愿意从我吴国铁军建功立业而要通敌叛国?”二夫人恼怒,口不择言。而吴王募兵使看到宁云却眼前一亮,只见此子面容清秀,剑眉皓齿。好一番翩翩少年浩然长相,且手持一柄打刀,着武功服露出扎实的臂膀。行走之间马步扎实,虎虎生风。“是一番从军的良才!”
募兵使心中暗暗有了打算,却听到二夫人所说的楚国子三字。露出疑惑的眼神,陈二爷却已经给出答复“此子是我陈府四小姐的孩子,其父原为旧楚翰林。”陈二爷虽然也不喜欢自己妹妹带个娃回家,一呆就是这么久。但毕竟是自己妹妹,现下看着哑口无声的妹妹在一旁哭泣,也是于心不忍。
陈四小姐,当年的宁家大夫人,现在只是久久噎语无言,默默哭泣。十余年的功夫,带大了自己孩子,她自然舍不得孩子去从军。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二哥,二嫂,三哥,云儿才处长为人还没有婚配,怎么去从军啊?战场..战场刀剑无眼,万一没了...我这孤家寡人该当如何啊...”陈栁怡,陈四小姐带着哭腔说出这番话,二爷眼里闪了闪,也带了几分不忍。
但战场刀剑无眼,她陈栁怡的儿子怕,我的儿子就不怕吗?
想到这,陈二爷陈群面色坚定下来。“四妹,陈家养你们十余年,我子愚钝不堪大用,若上战场九死一生。你就答应为兄吧,宁云服役五年,我必定将他带出好生培养!”
“二哥...呜..你怎么忍心呐...我孤家寡人..”陈栁怡仍然哭啼,宁云看着心里十分难受。同时也听到了楚国二字,只是从心里感到可笑。
大楚还没亡呢,诸侯们就纷纷想着淡化楚天子,好谋取天下了吗?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国家破了,城也荒凉,人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