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是心急了。”欧阳嘉抱着武袩雪,和武禅央在偏殿里说着话。
“孤,呵,孤不过是试探一下,能让皇兄丧命的,究竟是个什么。”武禅央紧紧攥着手,眯着的眼睛里面全是冰冷。
“殿下试探了,又如何?”欧阳嘉叹了口气,住了口,把抱着的武袩雪放在了偏殿的榻上。
“不如何。那样的身手,都比不过孤。”武禅央说着,绝望地闭了闭眼,“皇兄的身手,可是比孤,好多了。”她的话语,化成一声叹息没了声音,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欧阳嘉心上。
当年,欧阳嘉跟在武禅央身边,因为时常见着武禅乐,她是心悦了当年的太子的。只是武禅央察觉了她的心思,便告诉她,因为周国的律法森严,伴侣不过五人,身为太子的武禅乐,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需要再三斟酌的。欧阳嘉也就歇下了心思,安心追随着武禅央。
“殿下,这,怎么可能,一定有蹊跷。”欧阳嘉担忧地看着武禅央,“这些,要不要我同皇上稍微说些什么?”
“不用。”武禅央顿了顿,“暂时不用。”说着,她拿着帕子,缓慢地擦着刀上的血渍。
“殿下,”说着,欧阳嘉朝着武禅央行了大礼,“我还有一事相求。”
“快些起来。吧如今,你可算是孤的庶母,孤可受不起你这大礼。”武禅央抿了抿嘴,扶起了欧阳嘉。
嘉妃也就坐了下来,只是双眼之间闪烁着些许不安。
“孤让沐儿去了冀国。有些事情,还是他去处理,孤,比较放心些。”武禅央大概知道欧阳嘉是为了什么。
“多谢殿下。”欧阳嘉说着,又给武禅央行了礼,“只是沐儿,何时归来?我……”
“快了。待他回来了,孤带他进宫一趟,也好让你们姐弟二人见一面。”武禅央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姐弟二人,虽是欧阳大族出生,却是旁支,又是庶出,加上没了父母。若无殿下提携,我姐弟二人也不会有今日。只是,殿下可知道,沐儿的心思?”欧阳嘉小心翼翼地在一边问着。
“自然,知晓。”武禅央收了刀,顺手把帕子扔在了地上,端着桌上的茶盏,只是闻着,却没碰一口。“孤会好好待他的。”
听着武禅央这样说,欧阳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多谢殿下。”她赶紧又朝武禅央行了礼,武禅央也没再阻止。
“起来吧,旁人看见了,可是会弹劾孤,苛待庶母。孤可是担当不起。”武禅央眯了眯眼睛,看了欧阳嘉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端详着手里的茶盏。
“你怎么要入宫呢?去哪里不好啊……”武禅央状似无意地感慨着。
“殿下……”欧阳嘉踌躇不安,不知该怎么说。
武宜刑的帝位算是稳妥,但是欧阳一族却是瞄着他后宫的第五个位置,想为族里谋划个更进一步的前程。只是欧阳一族到底不想牺牲嫡系,欧阳嘉审视时度,也就自己做主,为了给武禅乐和武禅央多些消息,在族中毛遂自荐,与族里长辈一拍即合,就顺理成章地入了宫。
“罢了,如今,你只是嘉妃,安安心心地在宫里,好好照顾着雪儿就好。”武禅央阖了阖眼,拿着刀,起了身。
“殿下……”欧阳嘉被武禅央的话一惊,赶紧拉住了武禅央的袖子。
“皇兄去了,也不需要什么了。”武禅央拉开了欧阳嘉的手,叹了口气,“安安心心的,不好吗?”
说着,武禅央走出了偏殿。
欧阳嘉心里一下子就空落落的,无力地垂下了双手。自己在宫里,一直想着的,就是两位殿下,一位是心悦之人,一位是知遇之人。如今,心悦之人去了,知遇之人又不需要自己……可不,心里一下子就空了。
“哇……哇哇……”武袩雪忽然就大哭起来,也一下子就唤醒了欧阳嘉的思绪。
“对,我现在有了雪儿。安安心心地呆着,就在宫里,也没什么不好。挺好的。”欧阳嘉忍下了眼里的泪,抱着武袩雪,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武袩雪。
武禅央在外面呆着,远远地看着那些或真或假地哭着灵的人,心中的思绪却是远了。
那冀国皇五子都身手,无论如何,都差了武禅乐太远了。要是这样的一个,让武禅乐丧命,若是一切正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要么,被那些人暗算;要么,那个人根本不是……
“不可能啊。”武禅央赶紧止住了这些思绪,继续加入着这一场葬礼了。
等到武禅央回府,已经是两日之后了。日已西斜,连残阳都消散了,只留下灰蒙蒙的、开始暗下来的天。甚至,薄薄的半个月影,也开始若隐若现。
“殿下。”竹与和一众侍人赶紧迎了过来。
“不必跟着,退下吧。”武禅央挥了挥手,径自走向书房。
“殿下要些什么吃食吗?”竹与问着。
“不必。”武禅央不再理会竹与,进了书房。
武禅央进了书房,却是立刻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只是看不到人。她眯了眼,仔细感受着气息是从哪里来的。她没有拿自己的刀,运了功,摸到了房梁上。
房梁上面,躺着一个半大的少年,似是等累了,已经熟睡过去。
武禅央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好像这几天的疲于应付都一扫而空了。她悄悄抱着少年,下了房梁,轻手轻脚地把少年放在了书房的软榻上。接着又去找了一席薄被,轻轻地给少年盖在了身上,又出了书房,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
那少年还是闭着眼,只是拉着身上的薄被,嘴角浅浅地弯了。
“殿下?”门外的竹与赶紧迎了过来。
“孤去膳房一趟。吩咐下去,今日你们别进书房。”武禅央说着,疾步走了。
“殿下,”膳房里的侍人看着武禅央进来了,都诚惶诚恐起来,“殿下要是用膳,使人来吩咐就是,何必屈尊降贵来这些地方……”
“无碍。”武禅央挥了挥手,“去给孤备些东西。”
“殿下要什么?”那侍人脸上的惶恐还未全部褪去。
“姜,糯米,赤糖,姜粉,花蜜,小红豆。如此,便好。”武禅央想着,确定没有一点遗漏。
“是。”侍人们赶紧准备好了武禅央要的食材。
“你们退下吧。”武禅央看着东西全了,便吩咐着。
“殿下,这……”那领头的侍人颇有些为难地看着武禅央。
“也罢,孤不为难你。你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武禅央见状,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那人赶紧应下,生怕武禅央会反悔。
她吩咐那人把糯米磨了粉,放在一边,又抓了几把小红豆,洗了豆子,调了红糖姜水煮着。等着煮透了,才把小红豆捞出来,和着糖水捣碎成泥。又取了一些姜粉和糯米粉,连着刚刚的红豆泥,一起用红糖姜水浇着和了团当馅料。
整个空间里,开始弥漫着浓重的姜甜味,火辣辣的甜,让人忍不住吸鼻子。
又在糯米粉中加了糖水揉团,碾作薄皮,放在笼屉里蒸着。蒸好了之后,里面包了之前揉团的馅料,再揉成一个个小小的立方体。又在糯米皮外面沾裹了一层熟淀粉,再用姜糖水蒸热,装了盘子,又把盘子放在冰盒里面凉着。
拿了一方小碟子,加了糖浆、花蜜,调了浆汁,中间停了一块冰,也放在冰盒里。
只见盘中,粒粒分明的,是一个个的小方块点心,勾得人食指大动。
“殿下,这些点心,奴从未见过。”那留下的侍人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盘小小的点心。
“孤在边地知晓的。”武禅央说着,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笑意。
武禅央取了装着点心的冰盒,回了书房,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把冰盒放在了桌上,到了软榻边上坐着,盯着那少年。
那少年早就感觉到了盯着自己的视线,实在装不下去了,睫毛颤动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噗嗤笑了出来,看见禅央一直盯着自己,又拉着薄被盖住了头。
“沐儿醒了?”禅央拉开了他蒙着头的被子,一脸的揶揄。
“哎呀,殿下!”欧阳沐本来也就没什么睡意了,只是有些羞恼,咬着嘴唇,脸上羞得通红。
“都等你好久了。”禅央顺了顺欧阳沐的头发,眼里满满的都是纵容。
“殿下是等我办好殿下交代的事吧。”欧阳沐颇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又四处打量了一番,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禅央,“怎么今天,殿下身边没带着那个异奴?”
“竹与是母后留下的人。”禅央说着,用手指轻轻弹在欧阳沐脑壳上,“你啊……”说着,她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殿下……”欧阳沐委屈巴巴地看着禅央一眼,却是闭口不提“异奴”两个字了。
“好了,别委屈了,给你带了点心。”说着,禅央又揉了欧阳沐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