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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窥心鉴里泄真身

李夜墨与钟晓自从鹦鹉刀下结了死媒,愈加亲近起来,言说等找回秘籍,二人就成婚归隐,不再参与江湖纷争。

东风恶明确说了,证下死媒,李夜墨非娶钟晓不可,钟晓也一定要嫁李夜墨,李夜墨若是娶了别家姑娘,他就剁了李夜墨的脑袋,钟晓敢嫁别家的儿郎,他就刮花了钟晓的脸,砍了钟晓的脚!就用那把并缠着他们青丝的鹦鹉刀。

唐璧说丢失的秘籍不能去主动寻找,东风恶便建议二人先在唐家堡小住下来,听听江湖风声再做决意。唐家堡有妙手仙医红酥手苏欢在,每日来往的江湖人不在少数。

钟晓与李夜墨正没主意,只好听从东风恶安排。没想到的是才过了几日,山下居然有熟人上来。

那一日,难得的阳光明媚,李夜墨与钟晓在竹舍里替苏欢照顾病人,忽听门卫弟子通传,说锦元城的虎灾杨远望来了。

“杨大哥来了!”

钟晓兴奋的跳起来,杨虎灾掌中一杆乌铁枪,酒馆助阵,城主府解围,那是个顶呱呱的好汉。

李夜墨正给一个手臂受了刀伤的江湖客缠绷带,一听大哥来了,手头一紧,疼的那江湖客鬼哭狼嚎。

李夜墨运起轻功,眨眼已到了杨虎灾面前,上前一把抓住杨虎灾,道:“大哥,你如何也到唐家堡了?”

杨虎灾一愣,转又惊喜道:“好哇,咱还道你们急着追查秘籍,已经走了,没曾想兄弟你竟还在这里。”

李夜墨动情道:“是啊,锦元城一别,我们走得匆忙,没想到这么快又能相见,上次没能替大哥解了酒瘾,今日,夜墨一定陪大哥喝个痛快!”

钟晓笑道:“臭李夜墨,你欠杨大哥一顿结义酒,杨大哥这是闻着酒香找你来了。”

杨虎灾笑了笑,将背着的老妇轻轻放在竹舍外的石椅上,叹息道:“兄弟和弟妹的心意咱领了,只可惜咱怕是没心思喝酒了……”

李夜墨和钟晓只顾着故人相见的欢喜,竟没注意到杨虎灾是背着病人来的,那老妇气息微弱,面色蜡黄,闭目枯坐在石椅上,如同一棵即将死亡的老树……

钟晓道:“杨大哥,这位便是杨大娘?”

杨虎灾一脸担忧,点了点头。

钟晓与李夜墨安静下来,死亡是治不好的病……

红酥手苏欢从竹舍出来,先批评了两个冒失鬼,转头看见老人,不由得眉头一皱。苏欢让杨虎灾将老人背进竹舍,仔细为老人检查一番,望闻问切不提。

半晌过后,苏欢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杨虎灾眉头立刻拧成了个麻球,着急道:“苏娘娘,咱娘这病您能治吗?”

苏欢又叹了口气,道:“劳倦过度,七情内伤,再加上年老体衰,哎……”

钟晓道:“苏姐姐,你可是江湖里有名的医师,难道真就没法子了?”

苏欢抚着杨大娘的手,轻声道:“病入心肺,药石无用,我也只有续命之法,无有救命之法了。”

杨虎灾跪倒在老娘脚下,亲了亲老娘的脚,痛苦道:“若依苏娘娘的法子,可续命多少时日?”

苏欢道:“多则三月,少则数日……”

杨虎灾一愣,顿时泪下,哭声沉痛。

李夜墨和钟晓站在一旁,也不知该怎么劝解。

这时,门被推开了。

“三月可不够,师妹,这次要让许老头出出力了……”来人正是东风恶。

苏欢为难道:“师兄,你也知道我师父的脾气,杨虎灾在外面说是英雄,可在师父那就是个搏虎的屠夫……”

“师妹,这次是我求你去请许老头出手,”东风恶道:“并非是为杨虎灾,而是飞蒲草和钟家丫头。”

苏欢一脸疑惑。

东风恶对李夜墨和钟晓道:“你们想救这位大娘是不是?”

二人都用力点头。

“若是能救,无论如何也要救是不是?”

二人又是点头。

“老子最是善解人意,三次出手的诺言这便算用了一次!”

东风恶亮了亮鹦鹉刀,向苏欢笑道:“他们在我这定了死媒!”

……

苏欢在前方带路,要到唐家堡的一处偏僻院子去。东风恶自知不算好人,怕许汤因为见到他心生不快,耽误了事情,找个借口早早离开了。

李夜墨一行人紧跟在苏欢身后。

路上,钟晓小声问道:“苏姐姐,你和东风恶前辈是师兄妹,难道你的师父不是他的师父?”

苏欢轻笑道:“说来曲折,我与秦岚是师兄妹不假,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

我们共同的师父是教我们武功的三山太保陈龙断,学了三年临江飞渡的轻功,我学武没师兄有天份,却被替陈师治旧伤的现恩师阴司阳判许汤看上,转投到现恩师门下学习医术,和秦岚虽称师兄妹,实际却是各有各的门户。”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一个医术高超,一个轻功了得,原来并非同源之水。

钟晓问道:“这位阴司阳判的医术真有这般高?”

杨虎灾点点头,面带恭敬道:“许老前辈的事迹咱也听过,其人医术之高,绝不愧阴司阳判之名。”

“有多高?和苏姐姐比怎么样?”

苏欢轻笑道:“我不过一个普通的大夫,治些小伤小痛就了不得了,师父可是地府派到人间的活判官,一支朱笔有逆天改命的手段,二者好比是浅溪之与大海,哪能同日而语!”

钟晓本想说苏姐姐也是江湖闻名的红酥手,英雄好汉谁不钦慕,再高也不过如此了吧?可毕竟是苏姐姐的师父,这些话想想却不敢说出口。

“苏姐姐,尊师的医术这么好,为何江湖上却都传你红酥手的名号,不来求你的师父?”

“唐夫人是名医,躬坐垂堂,施妙手回春的名医,许汤则是神医,可遇不可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阴司阳判,断人生死全在一念之间!”

李夜墨道:“晓儿,你可知道垄头县清正公李冰?”

钟晓点头道:“这种好官有谁会不知道!几年年闹蝗灾,清正公为民请命,削官家的赋税,革士绅的粮仓,补穷人的肚囊,邻县已到了人相互食的惨况,垄头县却没人被饿死。

事后,他却被士绅联合诬告,说成侵占民财,剥削百姓的一只硕鼠,皇上亲自颁下的旨意,押入监牢,次年秋后于垄头县西市问斩,以慰黎民。

次年粮食丰收,清正公坟前铺满了谷粟,引得众鸟来食,有人说瞧见清正公化作鸾鸟归天上去了。”

李夜墨摇头笑道:“鸾鸟归天虽好,只是清正公到现在也还活着。”

众人皆是一惊。

李夜墨接着道:“那年许神医游至垄头县,闻说此事,便决定救下清正公。

监斩官黄明义是燕来楼刘福的女婿,荒年里老岳父也被迫平价卖了两个谷仓,他巴不得清正公死无全尸!

也不知他从何处得来消息,知道许神医来了,他怕砍了清正公的头,最后却让许神医救活过来,旨意既然说是问斩,一斩未死,岂能再斩?那自然就是监斩不利,监斩官罪责难逃!

黄狗官下了狠心,午时问斩,申时才让收尸,整整曝尸了两个时辰!

可谁知清正公还是给许神医救回来了,如今还在垄头县,就是城门口卖饼的阿大!头虽然接了回去,奈何曝尸太久,脑袋有些歪,说话也不利索了。”

杨虎灾笑道:“兄弟,你这是在那个戏园里听的,有趣的很!咱怎么不曾听过。”

“大哥,这可不是我飞蒲草信口胡说,”李夜墨挠挠头,笑道:“刚下山时,我没想好准备去那,只是四处游荡,到了垄头县内,见那阿大语言不清,动作缓慢,饼也做的普通,可生意红火的很呐。

问当地人缘由,人人都讳莫如是,不提一语,还是我死缠烂打,请这阿大喝酒,有心和他攀谈,这才知道事情原委,阴司阳判,委实了得啊。”

杨虎灾道:“要真是如此,化鸾鸟归天只是瞒天过海之计。”

“何止瞒天过海,更有李代桃僵!”

李夜墨道:“监斩当天,那监斩官黄明义就不知让谁给砍了脑袋,挂在垄头县的城头上,血糊糊的认不出,路人还以为是清正公的头,还有不少人为他流泪哩!”

钟晓道:“许前辈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江湖上却没有人人趋之若鹜,可真是奇了!”

苏欢脸色一红,古怪道:“一来,可能是师父云游四海,不太好找,二来则是因为恩师脾气……实在有些不好……”

钟晓已经对许神医钦佩的五体投地,嘟着嘴争辩道:“有本事自然有脾气,再说又能真坏到那儿去?看着顺眼便救,看着不顺眼便不救?”

苏欢摇了摇头,道:“我师父有一面铜镜,叫做窥心鉴,自言能辨人间善恶,上面写有两句小诗——从来善恶各有数,王侯乞丐一般多。悬壶本就篡天意,逆此凡尘几分浊。”

钟晓听得一头雾水,“苏姐姐,许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苏欢答道:“晓儿,你说这世上有几种人?地下的死人,地上的活人,活人死人又都要分好人坏人,好人坏人各有多少?

师父说了——一般多!不论到哪都是一般多,井间巷里一般多,将相君王一般多!

寻常的大夫只分有病的人,没病的人,有病的人不论好坏都该医治,所谓医者仁心。

但我师父他偏不,他这一生只治好人不救坏人,只要他活着就要让阳间清澈几分,阴间浑浊几分!

偏他又医术绝高,所以江湖里知道他名号的,人人对他敬若神明,保不齐能多出一条命来,只是若你江湖名声太恶,他百般不救,又要对他咬牙切齿了。”

“杨大哥这打虎英雄,该算是好人了吧?”

苏欢笑脸一凝,没有答话。

不多时,几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一位清秀少年正在院子里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整理些药材,见到苏欢到此,浅笑着上前欢迎。

少年便是许汤的二弟子伊籍,自苏欢嫁到了唐家堡,便只剩下伊籍常年追随师父身边,救人的本事更在苏欢之上。熟悉的人都该知道,阴司阳判身边还有位捧笔的灵官——伊籍是也。

伊籍知道一行人的来意,也是十分苦恼,“欢儿姐,师父的脾气秉性你也知道,能否让他出手的关键,全在求他出手的人算不算个好人,虎灾说是好听,只怕在师父眼里不过一屠夫耳。”

李夜墨急道:“怎么能是屠夫?怎么能是屠夫!大哥上山打虎使锦元城多少百姓免于虎患,这不算英雄,天下还有谁算是英雄?”

伊籍轻笑一声,道:“杨虎灾打虎使百姓免于虎患,可杨虎灾岂是为了让百姓免于虎患而打虎?”

李夜墨一愣,这倒是心与迹的争论了,无心中做成好事,能算是好人吗?

杨虎灾不敢扯谎,道:“当英雄,做好人,咱打虎时也没想这些,只是为生计罢了,打虎卖皮卖骨,和农夫种田、商贩买卖没有两样。”

伊籍赞赏地看了杨虎灾一眼,“好人恐怕谈不上,诚实还是有的。”

“小籍,你和师父最为亲近,你也想想办法,能让师父出手救救杨大娘吗?”

“欢儿姐,生死有命,何必强求,阳寿将尽的人这么多,你为何独独对此人这么上心?”

苏欢头疼道:“还不是我师兄东风恶的死媒三诺,他定了死媒,应了三诺,开口求了我,我也不好拒绝。”

伊籍略一思索,道:“师父若是咬定杨虎灾是个恶人,我们说什么也是没用。”

“是啊,对于将死之人,师父一言定之,真的好似判官!要你生则生,要你死则死。”

“可是欢儿姐,你我猜也猜得到,师父眼里的杨虎灾,并不是个好人。”

杨虎灾哽咽道:“阴司阳判要说咱不是好人,咱也不能驳他,只是连累了老娘!”

“杨虎灾,难便难在这里,师父觉得你不是好人,可如何能让师父不开口来定?”

伊籍道:“为今之计,只剩一条——”

众人都看向他。

伊籍扇子一收,道:“窥心鉴!”

……

伊籍让苏欢一行人暂时回避,自己则去找师父借窥心鉴来。

杨虎灾不过一屠夫,怕只怕许汤一见面就下此定论。惟有拿窥心鉴来,方可于必死中求得一线生机!

窥心鉴可分善恶,若窥心鉴照出杨虎灾是个好人,师父不会固执己见,自然会出手相救,若照出是个坏人,苏欢等人也不必多费唇舌,早早走了吧。

许汤穿着一身素白道袍,鹤发童颜,坐在太师椅上逗弄喜鹊,七八只喜鹊绕着他手心盘旋飞舞,让起飞便起飞,让列队便列队,乖巧的很。

喜鹊并非是许汤所养,而是自己飞来的。最近一段时日,也不知怎么的,每当许汤一人独处时,总有几只喜鹊飞来找他,本月已经是第五次。

许汤见伊籍回来,一招手,喜鹊们都由窗户飞去了。

“小籍,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伊籍顿住步子,先大笑了三声,道:“师父,刚才门前路过了两个蠢笨的农妇,我瞧着她们拌嘴,实在是可笑,忍不住插了两句嘴,没成想,她们倒和我吵起来了。”

许汤向椅背上一躺,懒洋洋道:“哦?你们吵些什么?”

“这两个农妇是左右邻居,房子只隔了一堵墙,院子只隔了一道篱笆。

怨就怨在这篱笆被狗刨了窟窿,今天早上,穿红裙的农妇养的小母鸡跑到了穿绿裙的农妇的院子里,偷吃绿裙种的冬葵,不巧让绿裙家的黄狗发现,扑上去就给咬死了。

红裙起来喂鸡,结果鸡没了,让狗咬死了!红裙提着棍子就要打黄狗,绿裙张着簸箕就是不让。黄狗怕了,撒开腿就跑,两个农妇一前一后的追,追到这才追上,二人就在咱们门前吵起来了。”

“红裙的农妇先开口,责怪绿裙家的狗不是好狗,咬死了自己家的小母鸡。

绿裙的不愿意了,说你家鸡也不是好鸡,好鸡也不会偷吃别人家的冬葵!鸡要是不来,怎么会被狗咬死?

绿裙反驳道,篱笆烂了窟窿,一只鸡怎么知道那边不是自己家?它只当是我种的,吃上两口又怎么了?再者那个窟窿,可不就是黄狗刨的吗?这狗就没安好心!

红裙又道,狗要扒窝,这都是天性,那来的好坏之说?

绿裙也道,鸡吃草食,也是天性,怎么就被当做贼咬死了?

红裙嗫嚅道,可狗要吃鸡也是天性!”

许汤抚须哈哈大笑。

伊籍继续道:“弟子看她们吵的有趣,就上前评理:两位大姐,狗扒篱笆,鸡吃草,狗咬鸡,单独来看,似乎都是对的,只是狗扒了别人的篱笆,鸡吃了别人的草,狗咬了别人的鸡,这样一看,又都是错的了!

若要论这狗是不是好狗,鸡是不是好鸡,仅从所做的事上如何能够分辨?惟有从心上看,才能秋毫无错。

倘若这狗明知不对还是非要扒邻居的篱笆,劣狗也!若这狗不知道那篱笆不能扒,天性为之,虽有错,也不该受到惩罚,那鸡自然也是同理。

两位大姐,你们该论的不是这事,而是这一鸡一狗的心啊!”

许汤点头道:“正是,无意中做的善事、恶事,记不进其平生善恶的册子里,也不该受到过多的感谢和斥责,自然不能通过行事来论断好坏,你说的好,那两个农妇又怎么说?”

伊籍道:“怎么说?人家倒骂起我来了: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在骂谁?

弟子愣了,我没骂人啊,转念一想,明白了!人怎么能懂鸡狗的心?我说让他们由心去断,可不就是骂人禽兽嘛!”

“愚不可及,井底之蛙那里知道世界的广大!”

“是啊,弟子便和那两个农妇说:你们见识浅薄,我师父有一宝,名叫窥心鉴,可照人心善恶,恶人照出一片黑云,善人照见一团白雾,料想这鸡狗也是如此,只消这宝镜一照,鸡狗善恶便知!

那两个农妇又嚷嚷,鸡叫狗吃了,现在成狗屎了,狗屎有善恶吗?”

许汤发笑道:“有趣,这有些意思,我倒也没想过,照那狗屎,是出来鸡的善恶,还是狗屎的善恶!”

伊籍陪笑道:“当然是鸡的善恶,师父糊涂了,狗屎自己那来的善恶?”

许汤道:“若它有心化作肥料,未尝不算为善!”

“只是狗屎它没有心……”

许汤笑道:“那两个农妇要借窥心鉴,可以叫来见我。”

伊籍讪讪道:“师父,我给她们打发走了,只告诉她们分辨善恶绝不可以其行事直接论处,恶人偶有无心之善,善人亦有无心之失,无心,亡人也,不能作数。”

许汤叹息道:“就是不知那两个农妇有没有听懂。”

“师父,”伊籍咬咬牙,道:“我想借你的窥心鉴一用。”

许汤脸色一冷,伊籍连忙道:“师父,欢儿姐介绍了个病人给我,可我不能分辨善恶,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这人是谁?”

伊籍小声道:“杨虎灾……”

“哼!”

许汤面色难看,一拂衣袖,起身就走,“一屠夫耳,那里值得你救!”

伊籍心里暗自叹息一声,上前跪倒道:“师父,弟子只是肉眼凡胎,看不到他的心!”

“屠夫的心还要映上窥心鉴?”

“弟子看不到,怕救错又怕误过!”

“任他去死好了!屠夫有几个好人?纵是误过也不影响世上清浊!”

伊籍小声道:“善恶从来各有数,王侯乞丐一般多……”

许汤转头怒道:“小籍,你说什么?!”

伊籍道:“师父,王侯乞丐的善恶都是一般多,凭什么屠夫的一定更多些?做的是屠夫事,未见得有的就是屠夫心。师父,难道这杨虎灾一个大好男儿,还不如一条吃鸡的黄狗?”

许汤笑,笑声瘆人!笑得四方煞落游魂避,笑得阴司震荡百鬼逃!

“可是一定要照?”

伊籍浑身打颤,“也……也不一定……”

“叫他进来!若是好人救也无妨……”

伊籍欣喜,师父改了注意了!一抬头,不由得背脊发凉——许汤眼冒凶光,寒着的脸僵白一片,这不是要救人,这是要杀人了!

“若是恶人,哈哈……为师我亲自再送他一程——”

伊籍连磕了几个头,“师父,不照了,不救了,任他死去!”

药房里莫名阴森起来,伊籍只觉得上了森罗殿,两侧列坐鬼卒,师父就坐在最高的台上,手提朱笔,头戴血冠,身着判官皂衫。

别了!別救了!伊籍两股战战,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不救?不救岂不是忤逆了你那好师姐的意思!”

许汤大袖一挥,向门外喝道:“屠户杨虎灾,鬼祟小人!敢入我门否?敢入我门否!敢入我门否!!”

杨虎灾随苏欢并未远离,听见许汤的声音,杨虎灾也不犹豫,将老娘交给李夜墨,就要走进药房。

李夜墨劝阻道:“大哥,看来阴司阳判对你不满,还是先回避的好。”

杨虎灾推开李夜墨,轻轻点了点头,转又冲药房大喝一声,道:“杨远望光明磊落,有何不敢!”

杨虎灾推开药房的门,一股阴风呼啸着扑卷出来,吹得杨虎灾睁不开眼,满是药材的药房里似乎坐满了人,隐约瞧见白衣的伊籍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许汤一脚踩着太师椅,一脚站上椅背,手捧一面铜镜,扭身看向杨虎灾,满脸胡须飞扬,大喝道:“看——我镜中!”

阴风不断,好似从许汤身后吹来,可他身后,明明是一堵坚墙!

杨虎灾不避阴风,强瞪着一双虎目,看向许汤手中宝镜。

一道青光在镜面打了个激闪,如同闪电撕裂天空,镜面被撕开一道口子,一层层天幕自行撩开……

许汤向镜中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不是白云!

不是黑雾!

从没有过的,镜中——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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