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风骚的主持人夸张地舞动着四肢,试图进一步地炒热场面。
“今天,将要为我们带来表演的,是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的‘小战神’——斯科特!那真是个小豹子一般的男孩,强壮而凶狠!在过去的九天,他已经在死斗场里扭断了九根纤细的脖子!我的天呐,他的眼神令我都有些害怕!而他的对手呢,让我看看……”
主持人表情夸张地眯眼看了看手中的台本,然后大喊出声:“哦!‘小战神’的对手居然是一名第一次出战的新人!天呐!我都开始有些为他担心了,真不知道他的细脖子究竟能在斯科特的手下坚持几秒钟……”
“别废话了!快开始吧!”
观众席上,一个妆容浓艳到令人作呕的中年肥胖贵妇取下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朝主持人扔了过去,比起风骚主持人无趣的搔首弄姿,她等不及想看到斯科特扭断那个新人脖子的画面了。
“好的!好的这位美丽的女士!”被坚硬的翡翠手镯砸在脑袋上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但那风骚的主持人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洋溢,他深深朝着那贵妇深深一鞠躬,然后不着痕迹地收起了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翡翠手镯。
他认出了那名贵妇,法洛斯帝国的西哥特兰女大公斐兰多,一个丑陋、傲慢、淫荡、但却非常有钱的中年女人。
“今晚,究竟是由我们的‘小战神’完成十连胜的壮举,还是由我们的新人献出黑马逆袭的精彩戏码呢?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请出今天的表演者——‘小战神’斯科特,以及新人——兰!”
死斗场两端的铁闸门缓缓升起,两个少年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像是从囚笼里被放出来的野兽。
“嗯,这还差不多。”那贵妇满意地点了点头,丝毫不在意那支被她丢掉的翡翠手镯,她重新靠回到舒适的真皮沙发上,伸出肥硕的手臂搂住了身旁两名英俊的年轻男奴。
“如果我的小斯科特活下来的话,今晚就让他来陪我吧……”说着,西哥特兰女大公舔了舔嘴唇,嘴角扬起了诡异而荡漾的微笑。
不知从哪里来的狂风吹起了场地上的黄沙,待沙尘落下来,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已经走到了擂台中央,四目相对。
不,并非是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根本就还是个孩子,消瘦的身子、纤细的四肢,看起来不过才十岁左右的样子。
虽然他有着一张清秀的、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小脸,但长相并不能帮任何人在死斗场活下来。
而他的对手,有着“小战神”称号的斯科特,那确实是个小豹子一样的男孩,他眼神凶厉,身高几乎要赶上成年人,而且并不消瘦!他的身上有着肉眼可见的肌肉轮廓。
他已经在这个死斗场连续获得了九场胜利,所得到的金币报酬足以令他吃饱,自然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面黄肌瘦的。
观众席上忽然冒出了一阵无精打采的嘘声,看清两人的样子后,这些贵族们都失去了兴趣。那个新人实在是太小了,死斗场以往都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拼杀的地方,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里只能是送死。
在凶悍的斯科特面前,那个十岁的新人就像小绵羊一样脆弱,这根本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即使这些贵族们把身上的金币全压倒斯科特身上,也不会赢到钱,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傻到去压那个十岁的孩子胜利。
观众席上,唯有一人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将军,那不是……”西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死斗场里的气氛令西泽非常不适应,他完全不能理解周围的贵族们脸上的热情,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一个变态的集中营。
但比起这个,更令他惊讶的是场上那个小男孩的脸,那张清秀好看的小脸、那副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表情……
那不正是兰斯洛吗!
原本来到极乐天后,他已经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跟不上节奏了,此时,他更是有一种三观被十几个大汉强暴了的感觉。
这可是死斗场,整个大陆上最凶悍的少年们都需要以命相搏的地方!
兰斯洛这么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不到一个小时前,仅仅是几个街头小混混就打得兰斯洛无力反抗,他来死斗场找死吗?
更重要的是,兰斯洛可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他们要找的人,如果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那可怎么办?
太疯狂了!西泽只觉得太疯狂了!
偏偏他的将军还是一脸面瘫似的毫无表情,他难道不在乎兰斯洛的生死吗?
不可能啊!他明明连萨克辛之刃都送给了兰斯洛!
等等……西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将军为什么要把萨克辛之刃送给兰斯洛?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将要面临一场死斗吗?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找这个孩子吗?”似乎是看出了西泽的慌张,尤利西斯瞥了西泽一眼,淡淡地开口道。
“因为他是……”西泽顿了一顿,缓缓道:“那位大人……骑士王的后人。”
西泽的语气下意识地透着尊敬,仿佛对面前的将军一样的尊敬。因为那位,确实是个奇迹一般不可思议的存在,本可以改变整个世界,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
“所以,安静地看下去就是了。”尤利西斯深沉的声音打断了西泽的思绪。
“你知道刚才在巷子里,为什么他完全放弃了抵抗吗?”
西泽竖起了耳朵,听尤利西斯的说法,似乎另有隐情?
“因为他不想浪费体力。”尤利西斯淡淡地道:“皮外伤只是些能够忍受的疼痛,但当时若是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就必死无疑。”
西泽一怔,看着死斗场中央的男孩儿,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他相信自家将军说的话,因为这个人从不信口开河。他只是没想到,这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会做出的选择。
事实却是如尤利西斯所说,若当时兰斯洛选择了反抗,他就必将陷入不得不与那三个少年打出个输赢的境地,无论打赢打输,消耗的体力和可能受到的伤势都肯定会更重。
而他若只防守的话,那些少年想来踢打一阵,就会感到无趣然后离开了,他们只是叛逆,真要他们杀人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那样的话,只要兰斯洛保护好自己的要害,那战斗力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就像尤利西斯说的,皮外伤都只是些能够忍受的疼痛而已。
只是,忍受二字说来轻巧,正常人,即便是成年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兰斯洛这样?
西泽有些难以想象,究竟需要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连体力和受伤都要斤斤计较?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做不到!
这已经很难用理性和冷静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一种对自己的残忍。可他转念一想却又忽然理解了兰斯洛的残忍,那个孩子不像观众席上的贵族那样有足以大把挥洒的金币,他甚至没有一件好看的、干净的衣服。他就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的幼狼,体力和健康是他唯一拥有的筹码,他又如何能够不斤斤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