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红衣皱起了眉头,毕竟总不能堆放在自己家中。
“就让哥哥去收拾吧!”红衣拍了一下手,做出决定。
谁还没有一些大小姐脾气呢!
她拿起锅铲,又放下了。她听到外面又来了一些煞风景之人,还不少。她决定走出院子去迎客。
一位客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这个人长得虎背熊腰,身高八尺有余,他身形如一头牛,打架也如一头牛,没有人可以扛得下他一拳之力,在这个小城之中。他是县令最得力的打手,没有人能在他击打之下,扔有余力站立,在这个小城之中。
县令每年花费许多银两,来供着他,镇这一座城。
他从火光之中,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独立于黑夜之中。
他特别兴奋,他十分渴望这样的女子:美而独立,为他所驯服。
火光往下照,他看到了女子脚下横七竖八的死人,许多的杀手,这些人的衣裳他认得,还有一个使暗器的大家,这个人的脸他也认得。
这些都是能杀死他的人。
他神情恍惚,想起了有一次,他亲眼看着城东的屠夫驯服了一头发疯的野牛,并一刀将野牛的头刺穿,那头野牛至死,都被他踩着头,反抗不得。从那天起,他再也不敢去城东,不敢吃牛肉,不敢接触任何一个屠夫,每天夜里,他从噩梦中惊醒。
他突然感觉自己喉咙冰凉,他看到一根匕首正插在自己的喉咙之中,一只脚,死死地踩着他的脑袋,快要把他的脑袋踩得裂开了。他雄壮的身体,万斤的力气,在此刻都毫无作用,他似乎看到了那头牛,那头牛也被一只脚踩在地上,雄壮的身体,万斤的力气,也毫无作用。他很想问:“你为什么不起来?”他竭力地喊了几声,惊恐地发现,那头牛嘴里面也发出了人声,也在喊:“你为什么不起来?”
他站起来了,咽喉处没有匕首,眼前也没有牛,亭亭玉立的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掉在地上的火把渐渐熄灭了。
红衣只看见,一个雄壮的身躯,嚎叫地,往大门外跑去,宛如一只被猫吓破了胆的鼠。她心想:我长得那么可怕吗?她有些气恼。
她还没做出气恼的样子,她仍站在原地不动,第二个客人又举着火把进来了。
他又高又瘦,就像一片白布披在一个骨架之上。他是县令身边最巧舌如簧的师爷,上对巡抚,下对冤民,他都能应付得得心应手。他的话,往往能让人觉得十分满意,或是无法反驳,即使相反的事实就摆放在眼前。
县令每年花费许多银两,来供着他,稳这一座城。
他用火光照亮了四周。死了许多杀手?他不在意,他打心里看不起崇尚武力的人,这些人活着就是为了给聪明人卖命的。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他不在意,女子只要有一丝美貌,他都很喜欢,这些玩物是上天对聪明人的赞赏。
他对这个世界十分蔑视,世界,归聪明人的财产。
然后他看到了李卿。那个令他呕吐了三天三夜,寻死了十七次的人。
那一天,他保持了三十年的优雅之形,被李卿扒得一干二净,从那时他才发现,自己优雅的外衣之下,原来是一只落水的狗。他掩盖了这条落水狗三十年,小心翼翼地为它加上外衣,披上布,盖上面具,结果那一天,这只狗显现在所有人的眼光之中。他很狼狈,无以复加的狼狈。
他活过来了,挺过了那不见天日的三天三夜。他活下来的理由,就是他心里的那只狗,很渴望咬李卿一口,那只狗越来越冷,浸在水中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只落水狗已经完全爬不上岸了,它在水中露着满嘴獠牙,朝天吠,一刻也不停地吠,它要将心中的恶毒、仇恨,都吠出来,在他的心房之中回荡,堆积。
他看到李卿死去,他哈哈大笑,笑声恐怖、怪异,仿佛是一只狗在学人笑,咧着嘴巴,露着獠牙地学人笑。他心中的那条落水狗,心满意足地沉入水中,死去了。他优雅的外衣之下,已是毫无一物。
于是乎,他疯了。疯子,自然不再需要甚么优雅的外衣。他只在那里笑,连绵不绝地笑,鼻涕甩了一地,眼中流出血来,他将肚子笑破了,血和内脏流了一地,他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依旧在笑,可是依旧发不出声音,只是干笑,咧着嘴。
他趴在自己的内脏之中,笑断了气。
红衣安静地看了很久,很久,她毫无惧意,十分冷静。她在心中默叹:人,何至于此?
她的思绪尚未展开,第三位客人便到了。
他刚刚从一个老女人的手下逃脱出来,他要亲自行动,他要发泄。
火光照亮了红衣的脸。
他心里一动,心中狂喜,他要发泄。
今夜,他要从所有意义上进行发泄。
红衣自出到院子以来,第一次举起了剑。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她需要手中的剑。
他的眼神更加狂热了。曾经有人问他,你喜欢剑还是喜欢美人?这一刻他换了新答案,他喜欢迎着自己,举着剑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