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退学了?”
“因为我已经学到我想学的东西了,而且你不是也退学了吗?”
“我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是啊...什么原因呢。
区线历15年,我与林依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退学,她去了暗礁镇医院,而我去了灯芯湖心灯塔,每天在睡梦和慵懒中熬过一天又一天。
“抱歉,我要保密。”
保密这个词,大概是所有借口中最实用的。
在任务与她相见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我们退学分别的那天。
“你的秘密真的很多。”林依喜欢说些俏皮话,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眼角的泪痣格外显眼。
那天,我似乎急急忙忙想要离开,但是我忘记了原因。
“我也有一个秘密。”临走前,林依叫住了我。
“以后再告诉你吧。”
有样学样,林依啊...
整个区线历世界里,我一共只知道三个姓林的人。
所以才会格外关注她吧。
她的秘密...是什么呢?
林依...很高兴认识你。)
林乎像是一个落魄的乞丐,油头满面,衣冠不整,手里拽着一个奇丑无比的项圈。
林依坐在小屋门前,猫咪们还对她放在门口的食物感到新奇,来来往往几乎围满了她的房子。
林依看见了沮丧的林乎,脸上毫无波澜,但却若有所思。
林乎伸出了手,递上这根项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相反的,林依却站了起来,接过了项圈。
“其实从它走的那天,我就知道它走到终点了。”林依眼睛红红的,嘴角上扬,接过泪痕下的一滴。
“只是...我就想试试...就想等等,万一它回来了呢。”
林乎抬起头,这才发现林依早已两泪纵横,连鼻子都开始发酸,手里攥紧的项圈已经被勒弯了。
“我就是...不想相信。”林依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抬头包起泪水,强行让它们回到自己的眼睛里。
林乎无能为力,只是茫然的,呆滞的看着她。
“陪我一起看日落吧。”
“就一次...好不好。”
......
与其说是陪她看日落,倒不如说是去陪她这一天。
毕竟现在太阳才刚刚露出它的一点痕迹。
林乎坐在了小屋门口,右手抓着猫粮,左手正被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啃咬。
林依从房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三明治。
“三明治?”林乎惊愕,“里面不会装的是猫粮吧。”
“啧,奶油跟肉松啦。”林依见林乎的手腾不出空来,便伸到了他的嘴边,他凑上前去咬了一口。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喜欢把奶油跟肉混在一起的人...”林乎的脸上挂着一个令人无法言语的表情,像是生无可恋,吃到了如香蕉配大枣一般的食物。
“我记得你每个月都要去蛋糕店买奶油,有时候还要在奶油里加蜂蜜和白砂糖呢。”林依嘲讽他,认为他的表现实在太过了。
林乎将猫粮放在了台阶上,把小奶猫放在了地上,任它胡乱臊他的长裤。林乎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接过了林依手里的三明治。
“那不是给我买的,给我们家里一个嗜甜如命的蠢货。”林乎长叹了一口气。“以前给我做一杯奶茶,能给我甜齁了。还总说不甜不甜,有时候给我气得恨不得把他按在糖堆里。”
林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你不喜欢甜的,为什么不告诉他。”
“嗯....”林乎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讨厌甜的,只是觉得每天见面的都是甜的,有一些味觉不适吧。而且自从他死了以后...”林乎盯着三明治,奶油似乎有些化了,有些溢出白渍。“这还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熟悉的味道。”
林依听到这话似乎很高兴,“那你说说,尝到了熟悉的味道,感觉怎么样?”
“很...恶心。”林乎又回到了那个厌恶的表情上。
“真不该在你这个木头上浪费表情...”林依悻悻地转过身,狠狠的咬下一段三明治。
“也很...特别。”林乎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睛透过渐渐露出微光的太阳,他的瞳孔里透着斑斑晶莹。
“很甜,真的。”
林依盯了林乎一眼,脸上喴起一透淡红。她瞥过了脸。
“说话说半句会烂舌头的。”林依“恶狠狠地说道。
“烂舌头...”林乎点了点头,也冲她微笑起来,“好啊...”
林乎站了起来,拽住了林依的手,向中央广场走去。
“你想去哪儿?”林依被拉着手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中央广场。”
……
“所以你其实想说,让我来听一场演奏吧?”林依与林乎坐在了中央广场下沉式的阶梯上,身旁趴着很多一边晒太阳一边听音乐的小猫,有些调皮的出奇的,则是趴在了他们的身上,或是靠着肩,或是趴着腿,甚至跑到了他们身上去。林依的重心并不在演出上,面对着身旁一堆毛茸茸的家伙们,她的视线也集中在了它们身上。可是她的手总是在在他们柔软的毛的上面,却没有触碰它们。
“你不想摸摸它们吗?”林乎的注意力也不在演出上,他甚至并不想来听这场演出,他也许只是想带着林依来看看猫咪,又或者他只是想带着林依来到一个并不是那么伤感的地方。
林依摇了摇头,手杵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望着天。
“其实,我在离开学校以后找过你,但是那次你不在,我遇见了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但是他总是在笑。和你简直是一个长相还分成了两个样子。”正午的太阳毫不留情的将它的能量全部挥洒出来,迷人的阳光映在林依的脸上,她笑起来很可爱,浅浅的酒窝勾出了一个小眼,顺着阳光还误以为有人藏了蜂蜜。她的眼睛和林乎的一样,淡蓝色与金黄勾勒出了绿色的生机。
“可是那次之后...我就没有再找过你了。”林依侧过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撅起嘴,下嘴唇包揽着上嘴唇,像是在做一个无辜者的样子。
“你的世界好小啊,就好像...你的世界只容得下你一个人。”林依的眼睛有些泛红,鼻子也有些发酸。
“当我发现...你的世界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你没有需要的人,甚至...你其实连你的兄弟都不需要。”
林乎埋下头,放开了一只躺在他手中酣睡的小黑猫,接着他抬起头,眼神却不知道在看哪里。
“以前我也觉得我不需要任何人,甚至是我的家人,”林乎的视线朝向了林依,冲着她傻笑,“但是弟弟走的那天我才知道,也许我不需要他们为我做什么,但是我需要他们。林秋是一个累赘,因为他那该死的呼吸道破损还有眼球污染家里不可以出现一点灰尘和毛发,每次我和他走出家门不是想的我们可以怎么玩,怎么高兴,而是我时刻要担心他万一吸到脏东西然后感染。我甚至和他一起就消耗我所有可以娱乐的时间。他是一个很烂,很烦人,很令我烦躁的家伙,可是他依旧是我爱的家人。可是这也是他离开以后我才明白的。其实暗礁镇就是家,可是我从来没有打开大门,进去看看。”林乎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急了,一边痴笑还一边说着自己曾经愚蠢的想法,竟连带着把林依一起逗笑了。
“所以...我也许会慢慢地了解这个家...然后...或许我加入这个家也说不定。”林乎没有再笑,而是点点头,像是开始和林依说什么正经事一样。
“你的意思,我们都是蠢货咯?蠢货家人,蠢货弟弟,以后你叫我蠢货什么?”林依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脸快要凑到他的脸上了。
“我还是觉得,那个安静的,不太爱说话的你更可爱一些。”林乎躲开了她的脸,屁股往外挪了挪位置,又抱起了一只猫,捧在怀里,用手挠它软软的耳朵。
时间过得很快,来往的行人匆匆,猫咪们也在结束表演后朝郊外走去。正中央表演的男孩和几个人推走了钢琴,离开时还不忘向林乎他们打个手势。
“其实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挺好的。”林乎望着人去无踪的广场,好像忘记了那场表演早已散场。
“白天每个人过着自己想要的每一分,每一秒;到了晚上就开始躲避死亡,不过谁知道明天还会剩下谁呢。”林乎的声音很平淡,连他的样子,他的表情都很平静,林依没有看他,随着林乎视线的方向望去。
“暗礁镇几乎没有完整的家庭,这个小镇,就是我们的家。各司其职,各尽其力,每个人都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但是...有时候当我们活在了这个家里,会发现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出很多...因为有一天我会意识到身边的家人不在了...”林乎说着,闭着眼睛,躺在了地上。
“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
“嗯?”林乎侧过脑袋,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在斜上方缓缓落下,余辉穿过林依的头发,有些刺眼。
“你说明天,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