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思考的那几秒间，车头的青盘蝮二人并没有闲着。
那驾驶员甚至将车辆设置成了自动驾驶，也转过头猛烈开火。
他们知道陈立手中有枪，不敢向后贴上来，只能手肘靠在座位的靠背顶，半个身子趴在靠背上射击，努力让自己的射击角度更大。
子弹像雨点一样在车内倾泻。两个孩子瑟缩在靠背的角落，男孩拖过来一个货箱挡在身前，连探出头观看都不敢。
好在，此时的射击虽然猛烈，跳弹却比之前少了许多。后车门上密布着子弹穿透的孔洞，外面的昏黄灯光顺着车后门的孔洞时不时透进来，照的人眼花缭乱。
变脆弱的车门结构反而让许多子弹直接穿出了车辆，这才给了陈立一线生机。
即便如此，后车厢依然极其危险。
“噗嗤！”
一颗即将失去动能的跳弹钻进了陈立的小腹。他摸了一把，一手的血红。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反而内心毫无波澜，仿佛中枪的不是自己一般。只是心跳声却愈加洪亮，呼吸也如潮水一般在脑海中回响。
爆炸的枪声渐渐远离，他集中精神，伸出机械手。机械手的电机传来轻微的运转震动，五指抓住靠背最底下的金属螺栓和金属底座，像拧面团一般将底座连接部分拧断。
接着他又背过手，拧断了另一个靠背的连接部分。
转手抓住破烂的靠背，朝着开火的白人女性砸了过去。
趴在前排位置上向后射击的白人女性根本来不及躲避，结结实实地被迎面飞来的靠背砸中，被打回了副驾驶座位。
陈立趁机挣扎着起身，右手连扣扳机，胡乱地对着驾驶员和白人女性射击。一连串刚硬的枪声后，不到两秒，手枪扳机传来“咔擦咔擦”的空响。
他打光了子弹。
但这次开枪的效果明显比之前好，没了后排靠背的干扰，子弹在这么近距离对青盘蝮的威胁非常大。
他听到了白色女性和驾驶员的惨叫，估计是打到了身体的一些部位。而受到乱飞的子弹干扰，那光头驾驶员更是惊慌失措地向座位前面的脚垫躲避。
他的驾驶座位被高速旋转的橄榄型子弹贯穿，留下了一个个外翻的孔洞。梭形的子弹在前排驾驶座附近弹跳，穿透了他一只手，又打碎车窗玻璃钻出车外。
“啊……我的手！”
驾驶员惨叫。
缺少人员驾驶的车辆，在方向盘上浮现出蓝色的AI投影，急促的警报声在车内重复。
“警告……车速过快，缺少授权人驾驶控制，请……人工保证……车辆稳定……”
但此时陷入生死杀戮的三人显然不会去理会车辆。
陈立在打光子弹的瞬间，翻身爬进了后排座位，就在这一空挡，白人女性侧身，贴着副驾驶的椅子背举起了枪。但还没来得及瞄准，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击。陈立挥手，将右手的空枪当武器砸在了她脸上。
白人女性一声闷哼。
然而她根本不管脸上的疼痛。重击只是稍微迟滞了她一下，她依然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这么近的距离，哪怕盲射，她也有把握把敌人打成筛子！
但几乎同一时间，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了她，那手心的力量几乎将她手骨捏碎，硬生生偏转了她的枪口。
下一秒，子弹从枪口喷薄而出！
陈立的背贴在副驾驶的靠背上，左手死死的捏着白人女性的手，几乎将她的手捏的变形。
冲锋枪就贴着他的脸颊一侧疯狂输出。
他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硝烟味，层层硝烟在空气中翻滚着，子弹壳在一旁“叮叮当当”抛落，火光一闪一闪像烟花一般。
然而这般景象他却没有时间去欣赏，他左手渐渐用力，几乎将白人女性的手捏的粉碎，随着他的动作，副驾驶座传来一声难以控制的痛呼。
十指连心，手部的疼痛感远比其他部位的更加剧烈。
她再也握不住冲锋枪，食指一松，弹药几近枯竭的武器被陈立夺下。
陈立转头看去，一旁的驾驶员战战兢兢地从座位底下爬出来，试图帮助白人女性。他正要举起手中的武器，陈立已经率先将冲锋枪瞄准了他。
驾驶员大惊失色，连忙侧身躲向座椅靠背。
“哒哒………”
枪声仅仅维持一会就哑火了。陈立依旧扣着扳机，却只传来“咔咔”的机匣空响。
子弹打完了。
不过，冲锋枪给他创造了机会，哪怕只有几秒，这点时间也足够他拨动方向盘了。他计算着青盘蝮二人的反应，随手扔掉冲锋枪，整个人扒拉住驾驶座的椅子向前扑了上去。
那金属后脑勺的驾驶员此时正缩在靠背和车窗的夹角之间，猛然看到眼前出现一个黑影，他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武器。
陈立岂能让他如愿，他一掌拍在驾驶员的手上。
“啪！”
驾驶员的枪被打飞出去，旋转着落到驾驶座下方的脚垫上。紧接着，他转手摁住驾驶员光滑的后脑勺，一把将驾驶员的头磕在方向盘上。
方向盘上方投影的蓝色AI影像一阵闪烁，AI再次发出了警报。
“警告……车辆控制存在波动……”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辆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颠簸。他一手按着驾驶员的头，另一只手摸到方向盘，正准备拨动，却偏偏又出了问题。
他突然被人拉扯着衣服，拼命往回拽。
白人女性看穿了陈立的想法，几乎用尽全力将他拉开。
陈立有一只脚被打断，身体的平衡性并不好，被女人拽得向后一个晃荡。好巧不巧车辆经过一段坑洼路面，整个车辆都颠簸起来。
他趔趄着背部倒向副驾驶座，急忙侧过上身解决那个女人。
二人在相距不过数十厘米，在如此近的距离内，能解决问题的早已不止热兵器。
女人右手拔出一把海豹短刀，闪电般朝着陈立的脖子挥来，陈立连忙抬起手臂格挡，双方堪堪交手，陈立只感觉同女人的手腕一击碰撞，便顺势调整方向，右手手肘向上直击女人的太阳穴。
女人连忙抬起受伤的左手格开，而同时右手也没闲着，她右手灵活地转过刀刃。刀刃在空气中发出切割空气的“嚯嚯”声，正手持刀，转挥为刺和挑，向陈立面部袭去。
黑暗中寒光乍现。
然而陈立并没有给她机会，伴随着肘击，他右手伸开抓住女人的衣领，趁着刀刃还没碰到自己，拉着女人的领子，将她的头用力磕在副驾驶前方的仪表台上。
女人吃痛，但手头的动作却没停下。
“噗嗤……”
刀尖传来衣物被划破的声音，女人的刀在下一秒就割开了陈立的右手臂。
陈立有些不妙，他有一只脚被打残，身体需要左手抓着靠背座位支撑，只能用一只手对付白人女性，相对而言非常吃亏。
此时竟然有被两面围攻的趋势。
陈立内心急迫，他快没时间了，一旦驾驶员反应过来，陷入两面夹击，他距离死也不远了。
但思绪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阻止白人女性的刀刃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他松开女人的衣领，反手握住女人的手腕，带着她的手重重磕在仪表台的数十寸中控屏幕上。
中控屏幕被刀柄砸裂。
“滴！”
车辆不知什么功能被误触，AI警报着开启了车内照明，两个人的身影暴露在灯光下。
女人原本是坐着，于陈立相比处于下方位置，正抬头对付陈立，突然的照明让她眼前一片雪亮。而陈立原本低着头向下观看，并没有受到强光影响。
女人下意识微微眯眼。时间很短，甚至不到一秒，但在这种以快打快的攻防中却吃了大亏。
她心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急迫地挥动右手，希望借此将敌人逼退，却什么都没有碰到，仿佛在砍空气一般。
正要睁开眼，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只感觉太阳穴剧痛，顿时一阵晕眩。
而好不容易占到优势的陈立，却没时间再补第二下。堪堪转身，那驾驶员已经扑上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索性松开左手，任由失去平衡的身体向前倾倒，以仰面的变扭姿势卡在了两个座位中间。
这反而帮了他一把，方向盘就在他头顶，触手可及。
“不！”
清醒过来的女人看穿了他的意图，惊恐得试图阻止陈立，但还是晚了。
陈立伸出右手，把着方向盘狠狠地向右打了一圈半！
尖锐而急促的轮胎摩擦声响起。
六菱犀显然没法在近60码的速度下急转弯，方向盘上蓝色的AI投影一瞬间变成了红色，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车厢。
车翻了！
后车厢的两个孩子再也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AI的警报成了旁白，白人女性的阻止声还在耳边环绕。
时间像是放慢了一般。
仿佛进入了失去重力的太空站重力阱，陈立感觉自己向右侧飞了起来。车厢内没固定的钢笔、针管、纽扣电池、微型神经触点和粉色的药丸在空中飞舞着，天女散花般从他眼前飞过。
红色和黄色的光线照在这些小物件上，让那些东西像是披上了一层霞光。
眼前突然一黑，驾驶员瞪大双眼，惊恐万分地掠过他的视野，重重地摔向地。不到零点五秒，没有遮挡的眼前再次变得明亮。他看到了车顶八边形的三盏LED灯，还有闪烁的红色AI影像。
两个被他扯断后排靠背旋转着飞舞，“哗啦”一声砸碎了右侧的车窗玻璃。
下一秒，视野再次变暗，车身触地，撞击摔坏了车辆的电路控制，车内灯光闪烁着关闭。世界像是颠倒一般，所有人都感觉五脏六腑差点被颠出身体之外。
陈立狭窄的视野匆匆一瞥，只看到了车辆副驾驶的脚垫，和飞起的车挡风玻璃渣。
八边形的脚垫上沾满了灰尘，还有新鲜的、猩红的血液，缓缓飞舞的玻璃渣在路灯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的像是钻石。
所有的声音稀里哗啦的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在惊叫还是车辆的钢结构在摩擦地面。
他感觉自己头朝下，脚朝天正往下坠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卷曲起来，像一个烤熟的龙虾。
白人女性和驾驶员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看不到二人，却下意识的一只手摸向后腰的匕首。
随后，他着地了。
“咣当！”
陈立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