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尽墨。
赵宪看着面前的景象，难免诗意了起来。
他研究过以往红莲盛典的资料，从没有任何一次盛典是这个形式的。
以往的每一次盛典在主祭念完祷词之后，那座金字塔形的陵寝上会冒出熊熊烈焰。
在火焰的映照下，各种歌舞表演会在祭坛外轮番进行，热闹非凡。
今天这白日骤黑，祭坛映星的大手笔可真是全方位震撼，比那些劲歌热舞好看多了。
赵宪觉得自己能写出一篇很好的报道来，文章就讲述红莲教育部长如何正本清源，一扼红莲星上浮夸的商业风，将传统带回红莲，给全宇宙展现出最纯粹与质朴的红莲祭典。
忽然赵宪感觉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扭头一看却是朱薇偏过头，发丝拂在他的眼前，她悄悄说了句：“似乎气氛不太对。”
“有啥不对的啊。”
赵宪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大部分人都被这昼夜颠倒的景象深深震撼，但也有少部分人紧张不安，如坐针毡。
比如他身边的艾博肯人，借着祭坛上的星光，赵宪发现她脸上毛都炸起来了。
他猜想可能是类人种族自带的应激反应，就跟动物会在各种自然灾害以及天文异常时焦躁不安想要逃跑一样，这昼夜颠倒的景象对他们而言也会造成影响。
但赵宪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那年轻的艾博肯女记者在不断喃喃，双手交握，似乎是在祈祷。
他稍微偏了偏头，尽力去听清她的话语，然后知识储备里的《千姿百态的兽人语言》一书自然而言就把艾博肯语同声传译完毕了。
“那立于天的将行于地，这并非初到，而是归来。所行之处是深渊、是火狱、是雷池，是祂们的国。”
这一段不像是祈祷词，更像是对某种现象的描述，也可以说是预言。赵宪皱了皱眉，很快《宗教揭秘》一书又告诉了他这段文字的出处。
在神踪渺渺，神战越来越没有必要的时候，第一次宗教改革会议在各方倡议下召开，会议确定了以后“和平共处，携手发展”的基调，但在探讨具体合作方案时，总有顽固既得利益者不愿意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妄想将宇宙停滞在战火年代，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原灵神之神祭祀苍狼古牙。他在会议上公开反对和平，并宣读了后来被灵魂之神教会证明是捏造的神谕，苍狼古牙被星际议会判处反宇宙罪，落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那一段神谕就是上述的文字，《苍狼古牙宣言》，流传至今，原汁原味，除了某些宗教书籍外，基本上只有诸神的狂信徒还记得这段神谕。这段神谕甚至是某些宗教极端组织的格言，正常人不太会了解这个。
赵宪看了看边上艾博肯人炸的毛，觉得她应该不是狂信徒，可能是在紧张状态下无意识地重复自己曾看过的一段话，也即呓语。
目前这情况不太像神谕里的“火狱”、“泽国”，更像是代表黑夜的神国降临了。
总之赵宪是一点不慌，咱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安心等着结束就是了，总不至于第一次出来采访参加个祭典开幕式就摊上大事吧。
“出大事了。”
灵能终端屏幕一亮，赵宪眼皮一跳，就看见苏秀在“红莲采访团”里发了这条信息。
“一会儿你们千万不要乱跑，就坐在自己位子上。我猜不乱看乱说话应该没大事。”
“啥大事啊。”
“不知道。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大事发生，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天黑下来是因为太阳没了。”
太阳没了？
开什么玩笑！
赵宪很想在群里发个图片表情，但还是忍住了。
“说太阳没了并不准确，可以说我们这一个区域内太阳没了。太阳光中蕴含着特殊的灵能波动，像我这种级别的灵能者是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的。但就在刚刚，那种波动消失不见了。”
“那现在有什么波动呢？”赵宪发了这么一句。
苏秀没有回答，只是发了个动图。
那是软件内置的表情，“火”。
烈焰熊熊。
漆黑的天地里，祭坛上星光点点。
忽然间有一道巨大的钟声响起，一波三折，前调高亢，中调振奋，尾调悠长。
钟声横亘在天地间，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皇皇红神，照我星河。”
之前曾听过的祷词又一次被念起，并不是红门不二的声音，高亢激昂得多。那声音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去赞美红神，饱含虔诚与热爱。
祭坛上的光芒越发明亮，赵宪忽然有种感觉，黑色祭坛上的每一个亮点都代表一颗恒星。
也就是说，那祭坛之上闪耀着的是无数颗太阳。
“幸甚佳时，神兮归来。”
那高亢的声音结束了吟诵，而赵宪听到最后一句话后，汗毛耸立，一种极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今夕何夕？”
那黑色的祭坛里传出了这样一个疑问，声音艰涩，炽烈的火焰从祭坛里随之涌出。
“不要抬头看那火！”苏秀在群里又发了条消息，这时痛苦的惨叫从四周传来，赵宪急忙查看，却看见周围的人都捂着眼睛在座位上不住扭动。朱薇却是无事，她之前一直低着头在看终端，听到周围的惨叫传来后头更低了，双眼紧闭。
赵宪也学着她的样子低下头紧闭双眼，他只听见那祭坛里的声音又一次发问，不过这次声音不再艰涩，浑厚有力。
“我已归，诸神归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