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几张被揉成纸团,关于灵符的手稿与见解心得。
它被随意丢放在老旧书柜下面,一格专门堆放,准备要被清理的杂乱纸张或烂笔头的柜箱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主人离开这里前,将它们早已忘记。
最简单的灵符修习,只需要少许家禽的血液即可绘制;
而其中最重要的核心,是制符者在绘符当中保持稳定灵力的注入,一气呵成,使在灵符内的力量,在复杂灵纹结构中,得到升华并平稳封存。
下定决心的白迁,曾经过不断摸索,灵符的绘制用妖力代替,果然也能行得通。
掌握一定水准的白迁,自然不敢只是奢望;
当时时梅姨从外面带回来的那点家禽或家畜的血料,就能绘制出拥有可以将头顶上那层结界,破开力量的灵符。
提升灵符威力,除了自身绘制的实力以外,绘制所用的材料差异,也一样重要。
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要解决白迁灵符所需,磨研的特殊灵墨和符纸;
而同时又能够保证,白迁能够制作灵符的消息,不会传到青始城白家内,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白迁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外援。
眼前看起来刻薄淡漠,实则爱贪小便宜监视自己的宁钱,自然是不二的人选了…
而白迁手里的筹码,便是灵符。
与宁钱的利益进行捆绑,尝到甜头人性的贪婪,会让他把白迁制作灵符的消息,守的比白迁还紧。
整个环节唯一最需要注意的便是灵符出售,不能太过引人注意,需要控制数量。
至于担心灵符是否容易出手,那完全是多余的。
这个世界不仅要面对可能的妖灾鬼祸,更还有无常人劫的作乱,手上富余的人,可不会嫌自己身上多几分手段。
贪婪的人,优点是更容易控制被利益蒙蔽双眼,而麻烦也非常明显;
就像眼前这样,一旦处于弱势白迁将会非常被动。
白迁不再挑战宁钱对自己的忍耐极限,没到那一步,毕竟关系弄得太僵,还不是彼此愿意看到的。
“一天到晚关在屋子里,一脑袋浆糊,和他们闹一闹脑门也清醒不少,制灵符的时候恐怕也能更好;
我知道宁叔弄来那些符纸灵墨可花了不少力气,自然能省一分是一分。”白迁在身后合起来的大门上收回双手道。
这样看似无意的解释,其实某种程度,也代表白迁在态度上对宁钱的服软与谦卑。
身上的一切吃喝用度,包括要暗自谋划离开实则是放逐的牢笼,这里面都要经过眼前人之手,你不去安抚,你敢刚一个试试!
一脸锅底面相的宁钱,见白迁所说缓和几分,他连摇了摇头以长辈姿态,貌似语重心长的道:
“这些都是小事,我见你有几分灵符上的天赋,特地买来这些东西就是给你用的,放心用就好。
不过你千万不要分心,像外面的那群野孩子一样。
毕竟你的身份有些特别,但只要你灵符上的造诣,达到让人不得不侧目的地步,我相信老夫人,总有一天会把你接回去,你可明白?”
宁钱的话真让人感动。
可第一次见面时的不闻不问,对白迁半妖身份,不加掩饰的鄙视又哪里去了?
呵呵…
而当初为诱骗宁钱,舍得从这些年克扣得来的钱,去购买灵符用的灵墨符纸,不仅烧了白迁不少脑细胞,讲明其中的好处利诱,狠狠磨砺了一番演技自不用说…
刚开始换用制作成品灵符的原材料,需要一个适应磨合;
浪费了不少本来就不多的原料,差点连一张成品灵符都没拿出来,因为长相的缘故,宁钱肉痛狰狞的样子,至今白迁还记忆犹新。
还好最后能有一张灵符成品,否则,白迁都要另想他法,打开练制灵符的路了。
而且这些年,绘制成品的灵符数量,白迁心中可是非常清楚。
至于被宁钱代为保管后得到的利润,因为白迁没法接触符纸和灵液购买,所以没法知道。
但是从这些年,宁钱当初偶有补丁的粗布袍,到现在的内衬锦衣,不像被边缘化的家仆,反倒像是小富家主的气度;
以他刻薄的个性,和不宜钱财外露的身份来看,肯定赚多了不只一点点。
然而,宁钱是怎么对待他的小摇钱树的?
不仅差一点营养不良,更还美名其曰:
为你朝向,不能让你不能松懈!
这些日子昏天黑地的拼命压榨,就连之前那一小会透气,也被一双眼睛盯住甩脸色;
相由心生,恐怕就是为他的脸黑定制,血汗工厂跟这比,简直都要弱爆了。
白迁可是童工啊!是童工!
演,能否拜托再敬业一点!
难道宁钱面瘫?!
不,其实这老货就是个不折不扣,思路清晰,不过演技却超级蹩脚敷衍不要脸的老王八蛋!
不过你再怎么敷衍白迁都信。
白迁从不骗人。
你们不信?
不过白迁他还是真的信,比真金还真!
正常情况下,一个不懂人心,从没真正接触超过三个人的十二岁小孩,简直真的比白纸都还要白;
在极度渴望离开这个囚笼时,看到了一道光,而且还被唯一可以帮他的那个人帮助……
宁钱你真好!
白迁是“真心”这么觉得…
这么无私的关心他,这个本来就缺爱的人;
如果真是那个不经世事,一直被关在这里十二岁的白迁,难道不应该现在就被宁钱的这一番话,感动的都要发誓报答他?
如果能出去,难道不会他感动的立马保证,以后必定要用身家性命去报答他?
所以…
白迁心里笑了笑。
陪你演出的我,是时候开始表演了!
“宁…宁叔。”白迁眼睛被拼命的挤湿润。
看向宁钱的眼神,有些闪躲怯弱,像极了一个想亲近又不敢靠近,好感动,又对他一时说不出煽情话,憋在胸口,敬仰他的男孩。
“以前还有梅姨,可是现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比宁叔对我更好了!
从小给我吃穿,噎…”
宁钱看到白迁两眼,突然一涌泪如水帘,双手都擦不赢,巨霸的伤感让白迁抽泣的顿一下。
人的情绪可以感染的,可以透过眼神表情肢体来酝酿,浓重真挚的情绪,堪比超级病毒隔空就能传染;
虽然宁钱不仅非常爱钱且刻薄,还非常冷漠,但是连冷血动物都是可随着温度变化更何况是人。
虽然这个人人品也就这样;
可石头往火坑里烤一下,它也能热的烫手!
白迁这说来就来,真挚的不似作假,而且他也不会想到半大年纪的白迁,已经能够陪他飙演技。
宁钱此刻面对都可以做他孙子年纪的白迁,他发现自己,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白迁接着道:
“……供我修习灵符,日后让我能离开这里,你的好我都知道!”
发现被自己演技折服,感动流下的眼泪实在无法再挤出,白迁收起刚刚柔弱的姿态,眼角尚存泪渍,对宁钱神色一正认真道:
“虽然宁叔你长的丑,灵魂肯定也是歪瓜裂枣…
但你在我心里永远都一样漂亮;
在姓白的人眼里,你永远都像是一条老狗…
可不管是在白家,还是在外面,我始终都会记得你是宁叔。
我去修习绘制灵符了,争取早日让祖母他们刮目相看,不辜负宁叔!”擦干眼角湿汽,抹平衣服上的褶皱,瞬间恢复充满朝气和干劲。
白迁往院子里,那间窗门已歪的书房大步走去,只留下脸部僵硬的宁钱在原地……
丑?
歪瓜裂枣?
刚刚这小子说什么?
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双手搁在后面,看着白迁在面前离开,年过半百的宁钱,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还是很在乎,别人评价他的绝世容颜。
他说谁丑?还丑到的深处,灵魂也是歪瓜裂枣!
他又说谁,在姓白的人面前永远是狗?
难道是说我在你面前永远都是狗吗?
被留在原地的宁钱,如愿看到白迁前往书房,但黑脸上的宽鼻厚唇,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或许这是多心,毕竟白迁他才十二岁,平时又那么乖巧。
黑脸宁钱的目光,不禁落在自己如粗枯枝的手…
如果他已经明白作为白家的耻辱,这是要将他关到死,那他更应该明白,他永远逃不过这只手掌心呐!
~~
纠结了一会,宁钱看了眼自己握紧的手掌,宽鼻厚唇,终于可以安稳落在他的黑底脸上了。
此刻他的人,和他的脸是如此的和谐;
看了眼天色,宁钱朝白迁方才到的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