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自然是蜀中毒器之祖的唐门。
至于夺命后面的话,秃头老者终究是没能说完,他虽内功深厚,可也抵挡不住狼毫刺心针的剧烈毒素。
可能是杀机所致,山林中的狼嚎打住了。
四周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只有篝火中的木柴不停发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苏宴重重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起身,他的腿有些麻木。
祁四的心则有些冷。
不是因为生机慢慢逝去,而是他看错了人。
他原以为苏宴真的就是个从大山中走出来的淳朴少年举人,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唐门六大毒使之一的夺命书生。
想起唐门已被蜀中江湖联盟灭门四十余年,夺命书生居然还有传承,而且还是今科举人,祁四更加心寒。要知道苏宴一旦通过会试,便能上殿面圣,到时出现个好歹,这大晋王朝势必乱成一糟。
“杜大哥,你怎么样了?”
苏宴走到祁四身前,蹲下身子,极为关切的问道,脸上惊慌之色不言而喻。
在这之前,祁四一直自称姓杜,单名一个松,是来往于滇地跟京师的药贩子。因此,苏宴仍按照原先的习惯称呼对方。
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少猜疑,那就是这位杜大哥身份绝对不简单。
也许,祁四才是对方的真名。
但两人一路结伴走来,这位药贩大哥对苏宴着实不错,因此苏宴心里也将对方当做了关系甚好的朋友。现在见对方身受重伤,自然焦虑无比。
“你……到底是不是夺命书生?”
祁四看着苏宴甚为关心的眼神,心中一软,忍不住问了出来。
唐门毒使均是阴险之辈,尤其是传说中的夺命书生,一旦暴露身份,势必杀死知晓其身份之人。可现在,苏宴的反应,出乎祁四的意料。
“夺命书生?”苏宴听了祁四的话,一脸茫然,随即心想这杜大哥莫不是回光返照,说胡话了。
“不是就好。”祁四见了苏宴脸上的表情,心里轻松不少,但还是接着问道:“那支狼毫刺心针从何而来?”
“狼毫刺心针?”苏宴闻言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继而道:“这支狼毫笔是村里那个喜欢找我下棋的跛脚老头送的,说是让我路上防身所用。”说话间,苏宴撕了片衣角轻轻按在祁四的伤口上,想止住一直流淌着的鲜血。
苏宴跟跛脚老人的事情,祁四听其说过,想来这位老人就是真正的夺命书生。不过从苏宴的描述来看,这位唐门毒使应该是退出了江湖。
祁四身受重伤,且剧毒进入肺腑,心知撑不了多久,他深呼口气,然后伸手搭在苏宴肩上,甚是郑重的说道:“苏宴,帮大哥一件忙。”
“你别说话,好好休息,等天亮了,我带你上官道,说不定能遇上医者……“苏宴话未说完,便被祁四打断:“来不及了,你听我说。”
苏宴见祁四脸上全是死灰之色,知其生机正在慢慢消散,心里甚是伤感,小声道:“大哥请说。”
“你去把驴子牵过来。”祁四说完连续咳嗽了几声,嘴里全是黑色的血液。
苏宴不敢拖拉,当即起身,牵驴子去了。同时心道,杜大哥莫不是临死前想看一眼陪伴多年的驴子。
很快,驴子被牵到了篝火堆前。
祁四艰难的指着驴子朝苏宴道:“你摸一下驴子的肚子,有凹凸感的地方就用小刀划开,别怕伤了驴子,那只是一层假皮。”
苏宴何其聪明,当即明白祁四将东西藏在驴子肚子下面,然后裹了层假皮毛以作掩饰,而且驴腹甚脏,一般人压根不会关注那里。
之前阿金搜查驴子时,就没有将手伸到驴腹下面触摸,而是重点搜查驴背的药材袋子。
苏宴自幼生于农家,什么脏活苦活没干过,当即伸手去摸驴子脏兮兮的肚子,很快,他便发现了一处有凹凸感的地方。
书箱里有裁纸刀,苏宴取出来,小心翼翼的划破驴子腹下假皮,然后从中取出了个油纸包。
借着火光,苏宴当着祁四的面,打开油纸包,只见里面裹着三样东西。
一封信,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但从信封的厚度来看,里面装了不少信纸。
一块通体黝黑的铁牌,上刻一条五爪黑龙,栩栩如生。这铁牌三寸长,下方用篆文写着“潜龙”二字。
最后一件物事,是一本黄色封面的小册子。
苏宴猜想,这小册子应该就是阿金口中所说的重宝。
祁四时间不多,当即将所托之事跟苏宴讲明,说到最后,他全身皮肤变得乌黑,牙齿不停打颤,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朝苏宴说道:“我自幼遭弃,无父无母,养我之人给我取名赵锋,还请兄弟相知。”
说完此句,赵锋闭上双眼,气息全无。
苏宴一时间甚是伤感,他是刚出黔州时遇上赵锋的,两人一路相伴,虽说不是至交好友,但也算患难与共。至于阿金所说的,赵锋利用苏宴举人身份逃避追杀,苏宴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人死为大。再说赵锋为人也甚是真诚,一路上教了苏宴这个山民不少东西,这让苏宴很是感激。他将赵锋尸身平铺摆好,烧了些白纸权当纸钱希望对方黄泉路上能用到。
不知何时,四处又开始出现狼嚎声,在空荡的山中久久不能消散。苏宴并不害怕,只要有篝火,那些野狼不敢接近,再说他手头上还有支狼毫刺心针。
他遵着赵锋临死前的吩咐,用对方的采药锄在篝火边挖了个深坑,先将阿金跟秃头老者的尸体扔到坑底,然后再将赵锋的尸身平放在两具尸体之上,随即掘土掩盖。等到盖土完毕,苏宴在上面重新堆了个火堆,如此便能消除新坑的痕迹。
一阵忙碌下来,苏宴大汗淋漓,他拿起盛水竹筒,喝了几口凉水,然后取下驴子背上的药材袋,将里面的珍贵药材一股脑的倒进了火堆里。
赵锋临死前说的很明白,他已经漏了行踪,跟他有关的一切都不能留,包括那头驴子。
老实的驴子在被苏宴用裁纸刀在屁股上戳了一刀后,跑进了黑暗的山林中,苏宴看着驴影,微微叹气,等待这只驴子的必定是那些野狼。
信跟铁牌已被苏宴贴身藏了起来,至于那黄色封面的小册子,赵锋让苏宴务必烧了,不然绝对有杀身之祸。
册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苏宴随便翻了几下后,便将册子丢进了火堆里。
烈火瞬间裹住了小册子,将里面的纸张烧的急速卷起,然后化作灰烬。
苏宴正打算给火堆加些柴火,以待天明,忽然脸色一变,随即将身体前倾,死死盯着火中的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