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三年五月甘三
新后册封,普天同庆。
宫内宫外皆是热闹非凡。
皆道那新后,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生得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家世亦十分显赫。
只是这昭和帝已登基三年,为何才册封新后?
此当然并非当朝第一任皇后。
坊间均传,元绾皇后恶毒至深,已经残害不少皇家子嗣,其罪当诛,这般品行卑劣之人万万不可母仪天下。
如今将她废为庶人,贬入掖庭宫,也算是给那些冤魂一个公道。
终于将此等毒妇就地正法,加上新后册封,何人不庆贺?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那新后,江丞相的嫡出二女---江纤,配得上当今皇帝。
说来也是可笑,这二人分明皆为江家之女,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心如蛇蝎,一个济弱扶倾。
也不知今日这丞相府内,是该忧愁,还是欢庆?
令人唏嘘。
……
掖庭宫内
冷风萧瑟,吹得叶儿沙沙响。
此地历来都是无人问津之处。
一白衣女子坐在木桌前,她面容姣好,一身清冷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憔悴。
她听着外面洗衣板与衣服碰撞的声音。
很显然,和那群女人相比,她已经算是清闲的。
她便是如今那坊间传闻中,心如蛇蝎的恶妇,前皇后--江挽。
能在这掖庭宫内分得一间单独的房,江挽不知是否应该感谢皇上慈悲,念在往日旧情对她如此“好”。
江挽看着面前桌上那斟满酒的桃花琉璃杯。
这曾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她对他说,她最喜欢的花,便是桃花了。
他对她说,总有一日,他会让天下桃花为她一人绽放。
他说,让她助他登基。
她说,好。
他登基时,赐她封号“元绾”,说“元”乃是万物之初,她会是他的第一任皇后,也是最后一个。
说“绾”便意味着绾发,他将生生世世,为她一人绾发。
曾经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
如今这一切似乎都化为灰烬了。
昭和帝啊昭和帝,你也就永远成为了一个帝王。
芊芊素手将那桌上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冰凉的桃花酿中隐隐有一丝苦意,却散发着诱人的清甜。
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江挽将酒杯放下,面色麻木。
已经见底的酒杯旁有一张纸,是对她这个毒妇的宣判。
上面昭示了她的种种罪行,以及,她将在五月甘三被处决。
今日,昭和十年五月甘三。
江挽一想起今日早上那群人的可笑嘴脸,便不由得心生感叹。
这人间多变,欺软怕硬,落井下石之事常有,可只有当切身体会了,方才知晓其中滋味是那般刻骨铭心。
自己处心积虑一生,到头来却栽在自己亲生母亲手上。
说来也是荒唐。
突然,江挽感到腹部一阵刺痛,她开始重重地喘着粗气,面色惨白。
“咳咳……这毒酒的性子,竟如此猛烈……”
她早已做好死亡的准备,却未曾想到这种蚀骨的痛立即蔓延全身。
那张昭示着罪行的纸已经被她揉碎,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噗”
一口红褐色的血从她口中吐出,她的眼前渐渐模糊,意识也在消散……
依稀中,江挽仿佛看见了卿儿那张似团子般粉粉嫩嫩的脸,正笑着朝她跑来。
一步……一步……
走到她身前时,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人儿。
可那人影突然消失了,江挽原本充满希冀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手也僵滞在半空。
“本宫……果然……罪有应得……”
这是她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手无力垂下。
闭眼之时,嘴角仍挂着一抹微笑。
……
江挽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漂浮,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仿佛已经被撕裂。
隐约之中,她仿佛听到一段对话。
“您为何要这般对她?”
“她将来要登上这个位置,这是她必须经历的。”
“可是,这对她来说,会不会太……?”
“太残酷?”
“……是。”
“一切,就看她的能力了,若是这点考验都经不起,那也不配担当如此重任。”
……
江挽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本在思索刚才那两人的对话,却突然看见一片黑暗中竟然有万千只箭朝她射出。
铺天盖地。
有一双手渐渐覆上她的口鼻,如何也无法挣脱,而江挽全身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箭从四面八方而来,愈来愈近。
就在那快要接触皮肤的那一刻……
“不!”
“不!”
“放我出去!”
她突然蓦地睁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方才那般窒息恐惧仍然笼罩在她的身边。
有一道刺眼的光直入眼帘,她伸出手遮挡,透过手指间的缝隙观察周围。
这里是何处?方才那一片黑暗又是何处?本宫……不是死了吗?
正在江挽疑惑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娩!你起来回答下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