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柴房的角落里,一盏晦暗的烛灯在闪烁着。房外偶尔可以听到有人在墙角撒尿的声音,想必是前来吃酒的人找不到茅房,随意方便。程景在房内不知道挣扎看多久,累晕了过去。忽然一阵风从纸糊的窗子里吹了进来,这才使得他又清醒了过来。这时门被打开,程姨娘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虽然家长孩子众多,程景又是家里的长子,程姨娘心里还是疼爱的,只是爱的不明显罢了。
“小景,娘现在还不能帮你解开,否则你爹又会怪我,我给你带来你喜欢的饭菜,里面还有鸡丝笋干,我特意给你留的,别人没动过。你现在手不方便,娘喂你吃吧!你看你手都磨破了。”程姨娘看到程景的手腕,有些心酸。
“娘,您帮我解开吧,我偷偷带容与走,没人会发现的。等我们走了,如果梁家来要人,你就把推的干干净净,甚至可以找他们家要人。我们不会连累家里面的,娘,行行好!”
程姨娘准备喂程景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她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他们家好不容易把媳妇取进门了,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带走,你当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你要是被抓住了,肯定半条命没了,娘怎么舍得。万一梁家找上门来,我们得不偿失,我不能冒这个险。”
“娘!你是真的担心我吗?”程景鼻子酸了一下。“你有这么多孩子,少我一个不少吧!,说到底还不是怕我跟容与连累你们!怎么说容与都是娘妹妹的女儿,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妹妹啊!”程景又是伤心,又是气愤。
“笑话!小景,你别想些有的没的了,容与压根跟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就不是你的表妹。”程姨娘终于把放在心头的话说出来。以前不说是怕容与对小景有什么非分之想,现在容与已经嫁人,因此也不必顾忌这些了。
“你说容与不是我的表妹,那她是谁?”程景很是惊讶!
“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谁,她只是突然出现在我们家。迫于一个人的压力我们才收养了她,这些年虽然让她干看些活,但是吃穿也是跟你们差不了多少。也算没亏待她”程姨娘没觉得自己理亏,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理直气壮。
程景联系到之前他爹喝醉酒之后说出一些话,现在想想恐怕不是醉酒的胡话这么简单。
“娘,你先把饭放在这儿,去给我弄些水过来,我好喝。行不?”程景觉得求她娘放了他是不可能的了。
程姨娘觉得自己的那番话貌似有些说服力,儿子终于开窍了,欣喜的放下碗筷说:“娘这就给你去拿水!”然后就出了门,朝前院走去。程景见她娘的背影已经消失,马上用脚打碎了碗,然后爬到碎碗旁边,两只手拿起一块碎碗,用锋利的那边对着绳子。终于把手上的绳子割断,然后悄悄的出了柴房逃走了。
梁家公子房中,容与的盖头掉到了床边,被梁老爷踩在了脚下。梁老爷年过半百,肥肉横身,全身上下给人在感觉就是一股油腻味,不知道怎么生出还算俊俏的儿子,也许那种德性的男人,老了都是这个调调。
容与本想应付一痴傻的梁家公子还不容易吗?奈何眼前的一幕让她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仿佛深陷冰窖,她的心却还在锤死挣扎。她一边挣扎,一边在心中呐喊谁可以来救救她,此时通过声带发出声音是不管用的。容与哪怕是现在这种处境都相信那个人的存在,凭着她天赋异禀对气息的感知。
突然,一切的一切静止了,容与从惊慌失措中坐了起来。门窗不知何时被打开,这时从天空中缓缓飞来一个人,正朝着这边赶来。容与的心多调了一拍,周围散发的神秘而美好的气息不就是自己夜里感受到的吗?他的神情很温暖,眼睛是容与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这双眼睛能将她看穿,却不会让她感觉拘谨。这真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
他走到容与身边,手轻轻的一挥,床边被定住的梁老爷被弹出去好远,可以听到很明显的骨骼碎裂的声音,看样子这辈子都得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了。他望着容与,眼神里有些笃定,这个笃定并不是给容与的,而是貌似给他自己的。
“你愿意跟我走吗?”他伸出修长的手
容与有些呆滞,她不敢相信,就像有些人的理想实现了,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并不着急。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等着容与的答案。容与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有些粗糙的手,她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的温度,那是真实的,原来那不是虚幻。
他抱起了容与飞了出去,在他们经过到梁家院子的上空的时候。寻离看了一眼院中那一群被定住的人狡黠的笑了。这个笑正被容与看在眼里,她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寻离故意在人多的地方解除了定神道术,让所有人感叹容与被神仙救走了,当然包括程景。
程景刚刚潜入梁家,就看见了这一幕。他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还没来的及开心,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失落。程景觉得他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容与了。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容与被神仙救走了,自己应该开心才是。程景洋洋洒洒的回家去了。
空中的风有些大,寻离带着容与出了淡妆村之后就停了下来。他们来到了西南道。西南道藤叶都凋零了,藤与藤之间盘根错节,不似那年欣欣向荣,不似那年绿意盎然。这让寻离想到了某个人,李兰生就是身藏于此。寻离陷入了深思。
容与突然朝寻离跪了下来说:“谢谢您来救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说着朝寻离磕头。
寻离往后跳了一步道:“你怎么跟忘斯一样,一本正经的!太吓人!”
容与有些错愕鼓起勇气说:“请你收我为徒弟好吗?”
寻离说:“那可不行,我堂堂国师,收徒弟不能这么草率”。容与听了这话以后有些失落。寻离看了出来连忙说:“不过我可以做主给忘斯收个妹妹!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混,管饭管住,最重要的还是管饱,你觉得怎么样?”
容与又连忙跪下来说:“容与不求能做您说的那个忘斯仙人的妹妹,容与恳求神仙答应我一件事情!求求您了!”
寻离连忙扶起容与,他心中感叹这个孩子苦吃过头了,动不动就跪,比安澜宫的宫女跪的还勤快!寻离已经猜出了容与心中所想。他把容与扶到一个柔软的藤须上坐了起来,习惯性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在周围画了个结界说:“小容与,今晚我们就在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容与点了点头,安心的躺在了藤须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寻离就躺在不远处的藤须上。
容与永远记得那个夜晚,寻离陪伴她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