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大年三十,段青要去宫里过年守岁,本来李墨可以用大病尚未痊愈作为推辞,名正言顺不用参加,在溪苑享享清福,老虎不在,这猴子怎么也可以当个大王晃荡一晚上吧,可天不随人愿,段青不肯答应,李墨硬是没逃出魔掌,不情愿地上了马车,当然为了表示新年衷心的祝福,已经把前面马车里的那对狗男女咒骂上百遍。
好久没穿成这么隆重正式,一身厚重的华服,头上的装饰也五彩缤纷,其实李墨也不想这么麻烦,关键在几个小丫头收拾她的时候,坐着坐着就打了盹,再一睁眼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欲要强换下这身行头,金敏在外三番几次催促,说王爷再见不到人就令她独自徒步前去,并且要在府里马车到达皇宫前等在那,不然后果非常严重。
双腿怎敌四蹄,这个死变态提出不可能做到的要求,李墨顾不上满身的“累赘”赶紧出了门。
李墨并没有和段青同乘一辆马车,为了显示谁是他的真爱,段青和王梦媛坐上了前面华丽气派的马车,李墨认得是正月十五醉仙楼外的那辆,瞧王梦媛一脸得意,鼻孔朝天的模样,李墨嗤之以鼻,和段青在一起简直是人间炼狱,半天吭不出一个屁,无聊,无趣,还得小心在旁伺候,万一不对他心思被踹下马车多难看。
皇子的马车可以一直驶到神武门,和李墨上次入宫不同,少走了许多路,李墨被铃铛搀扶下了马车,身着繁重的衣服闷了一路,额头冒了一层细汗,头上的珠钗饰品沉甸甸,李墨只觉得脖子快折断了,还要假装端庄大方,毕竟是皇宫不得儿戏,端着侧妃的架子,保持仪态。
今日李墨身着白色衣裙,腰间金丝阔带,批了一件桃红色小袄,上面用金丝彩线绣着百花齐放,五彩的丝线在阳光折射下漾着温和的光泽,波光流动,仿佛将李墨包裹在霞光中。
两手拢在袖中轻放在小腹间,端庄清雅,大气温婉,也多亏了府里小丫头们精心打扮,实在难与平时顽劣丫头联想到一起。
心中实在难过,极度郁闷,趁着没什么人,李墨活动活动筋骨,突然走在前面的段青瞪她一眼,李墨一惊,低头赶紧追上他们的步子。
进了宫后段青便去了太和殿,太和殿内设下午宴,皇帝和朝中文武百官齐贺新年,足足有上几百桌,在鞭炮礼乐声中,百官行礼敬酒,乐队奏起。
王梦媛和李墨在宫女的引领下到了偏殿,要等到贺岁大殿结束后,在内廷举行家宴。皇后坐在主座,之下左右是淑妃和长公主,之后依次是各宫宫妃,她们这些皇子的妃子则坐在最下面。
宫廷生活是空虚的,周旋在后宫女人中,不只心累、脑累、耳朵累,话题大多也是装扮和一些无伤大雅的八卦,女眷们坐在那里滔滔不绝,李墨插不上话,都是并不擅长的领域,试探,挖苦,揭短,太多女人们的勾心斗角,她听不懂,也应付不来,只能假模假式地点头迎合,表示赞同,减轻其他人对自己的敌意。
短短时间里,明白了女人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猜忌,尤其是身处这深宫大院中,哪个女人不是城中有钱有权的人,要什么没有,可是却掏不出半点真心,穿着最高档的绫罗绸缎,佩戴价值连城的珠宝,和市集里那些为生活忙碌辛苦持家,双手满是薄茧的女人们相比,活得更令人可悲。
所以不管是拉拢讨好或是虚与委蛇的人,李墨都适当把握距离,她们无论认为她年幼无知,还是淡漠寡言,只要少言就不会落人口舌,李墨无聊得掏掏耳朵,或者揉揉发疼的脖颈,坐在这对她而言完全是折磨。
突然想到父亲现在身在前殿,偷偷过去是不是能见到他,心中打定主意后,李墨的心已飘到九霄云外。
趁着大家凑到一起研究皇后的衣服锦料时,偷偷跑了出来,铃铛和青青跟在身后,三个人在宫院中穿梭,找寻通往前殿的路。
“侧妃,我们还是回去吧!”青青声音颤颤巍巍,小脑袋四处扫来扫去。
“你不相信你主子我的能力,也得顾及青王的威望吧,怕什么!”顾不得她在身后唧唧歪歪,李墨伸着脖子恨不得一眼望到大殿。
好的不灵坏的灵,如这丫头所念,刚走出偏殿穿过花园时碰到了站在园中的太子。
“拜见太子殿下。”青青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怕李墨注意不到,声音格外响亮。
这太子不在太和殿陪伴皇上,怎么跑偏殿这边来了?女眷都在殿内叙话,这园子只有她和太子独处,万一被人瞧见,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事情太过突然,也很诡异,可不管心中怎么寻思,见着了就得行礼请安,李墨疾步到太子跟前,低头行礼,略带敷衍和心不在焉,恨不得快点应付完走人。
“起了吧。”
段绯的声音非常有磁性,带有一点点鼻音,令人听到声音后有强烈的欲望要目睹他的尊荣。
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心中有种抓狂的欲望迫使李墨抬起头,一时忘记身份,大大咧咧瞧了一眼。
寒风把云彩刮得干干净净,天空瓦篮瓦蓝,冬日的阳光没有夏日的猛烈,像是清晨热茶袅袅,古寺玄音靡靡,竹林琴声悠悠,就是这样柔软温暖的光束铺洒在这个英俊男子身上,再配上俊美绝伦的五官,谦和有礼的笑容,让人心不设防,他的唇角弯起,渲染到脸颊,直至蔓延到眼底,星眸里闪着霞光,明亮璀璨,像是雨后的彩虹,跨过最高的山峰,无与伦比的美丽直冲人心,连枝头绽放绚烂的冬梅拂在他的肩头都变成了点缀,黯然失色。
只是匆匆一眼,李墨一滞,心里说不出的空荡荡,像是生生被他挖走一般,在皇宫触不可及的冷风中,呆呆地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