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吃过早饭,二人收拾衣服和细软,杜小龙骑着变速自行车,于涛骑着普通自行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南下,二人并排着有说有笑,问了大娘问大哥。辞别一片片高楼,迎来一片片山川,越过一道道桥梁……十几个小时过去了,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田野和乡镇。
还未进村,就听到村里大喇叭的广播声,那是书记杜永健措辞强硬的讲话,只听他说:“全体村民注意了,村东环镇路修路,拉路基石,每人两方石头,大点小点都行,从山上往路上运也可以,拆屋盖屋剩下的破石头也行。完不成的,脑袋挂在你裤腰带上,运不运不由你!”二人听后,又陷入愁海之中,因为农民负担太重了。
杜小龙一进家门,妻子正在哄五岁的女儿吃面条鸡蛋,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一点。妻子一看杜小龙骑的变速自行车异常气派,随口问:“哪来的自行车?来路不明的自行车咱不能要啊。”
杜小龙说:“从旧货市场买的,二百块钱。”说着他把山地车推进小北屋藏好,以防日晒雨淋。又抱起五岁的女儿:“好闺女,杜海燕,叫爸爸……”
妻子窦玉琴问:“这回二十天混了多少钱?”
“还没开工资呢,光借了点路费。”杜小龙回答。
“老宅子的那堆石头够五六方,正好够我们三口人的任务。明天一早,你雇辆拖拉机运到东岭环镇路上去顶任务,生产组组长来催了好几次了。”窦玉琴说。
就在此时,从大门外进来二十几个人,杜小龙一怔,原来是村书记杜永健、主任于成波以及大小组长会计来要钱,杜永健说:“小龙老侄子啊,是不是混了大钱来了,把农业税交了吧?”
于成波说:“小龙老弟,农业税每亩30元,特产税每亩20元,你一共中了三亩地,合计150元;另外,去年基建工没完成,下欠160元,总共合计310元。公粮先不说。交了吧,全村就剩你自己了!”其实全村还剩二十户没交呢。
杜小龙说:“我们建筑队上还没开工资呢,一分没有,你们这些人除了会要钱还会干别的不?来这么多人干嘛,吓着俺小孩怎么办?”
杜永健生气了:“杜小龙!你又不短不细的,怎么人家有你没有,全村就剩你自己了,你丢人不?”
杜小龙说:“我丢人不,你们丢人不?你们一个个也不短不细的,怎么外村的公粮那么低,我村的公粮这么高?外村的公粮是地产量的百分之三十三,我村的公粮是地产量的百分之四十五;窦家官庄每人每年负担40个义务基建工,我村每人每年负担110个义务基建工!”
众干部七嘴八舌地说:“你怎么不往外村过去!”
“你们给我办好手续,把户口给我迁过去,我就去外村生活。”杜小龙说。
“你怎么这么能,还得叫我们给你办好手续,叫我们给你迁户口,你自己办不行啊?”众干部说,“耳闻是虚,眼见为实,你又没去外村过一天试试,你怎么知道外村的情况?”
杜小龙又说:“外村的干部在他们村办了很多企业副业,增加农民收入,减轻农民负担,你们怎么不学学,不会增加农民收入,减轻农民负担,只会扣查农民身上这点油水,你们丢人不?”
杜永健悻悻道:“怎么老百姓选我当书记,不选你当书记?”
杜小龙说:“外村两个人的负担也不如我村一个人的负担大,你还有脸说当书记!”
杜永健说:“你这个私孩子玩意,妈那个*的,这个书记现在就让你来当!”说着他攥拳想打杜小龙。
杜小龙一边倒退一边说:“我叫你个叔,你骂得着打得着,我不能还嘴不能还手,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窦玉琴心里话:“也该叫小龙难为难为他们,这些村干部太平庸过分了。”于是急忙上前挡住杜永健说:“大叔,别和他一般见识,他神经病,我这里还有一百块钱,这是买化肥的,你们拿去吧!”窦玉琴再也受不了了,拿出了一百块钱给了众干部。生产组组长接过钱打了个收据,见好就收,才像部队撤退似的离开了杜小龙家。
第三天,杜小龙扛着铁锨去浇大姜,开抽水机的电工于军对他说:“大兄弟杜小龙啊,书记说了,我要给不拿清单的人浇了地,我这个电工就要被撤被罚,咱哥俩可别打了仗,你快去村委办公室交上欠款,写个清单再来浇地吧!”
杜小龙心想:“拿不上欠款,不让浇地,这不让农民越来越穷么?我真的没有钱啊,我该怎么办呢,再等一天浇也不要紧,我得慢慢想个办法。”
杜小龙掮着铁锨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在南坡干活的杜永新大爷扛着锄头从南坡回来,与杜小龙走了个照面,他急忙凑到杜小龙脸前大笑道:“小龙老侄子,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南坡杜长赢去浇地,电工于文杰和他要清单,被杜长赢一拳打了个四爪朝天,弄了一身泥水,爬起来就跑了。杜长赢的地照浇不误。这就叫软的欺硬的怕。”
杜小龙说:“打得好,这些村干部与中央精神背道而驰,保乌纱帽手段高明,置农民死活与不顾,狠打。”
杜小龙回到家中,左思右想:“下午效仿杜长赢浇地去吧,不行,虽然于军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他兄弟们多,且都在机井屋子附近种地,到时候会出现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情况。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地再浇不成,不如……”
吃过晚饭,杜小龙头戴头灯,肩扛铁锨来到庄北姜田附近,茫茫夜色,万籁俱寂,月光朦胧,公路上偶尔一辆汽车驶过,骚扰着宁静的田野。
杜小龙找了块四五十斤重的水泥块,朝机井房的铁门猛砸了上去,只听“当啷”一声,门被砸开了,锁被拽烂了。
他推上闸刀,清冽的井水从管口喷出,在夜色中依然浪花皑皑,顺着水沟汩汩流进姜田。
他打开头灯,挥动铁锨,在姜田跑下堵上,不到俩小时,二亩姜田灌溉完毕。他来到机井房中拉下闸刀,在旁边本子上记上自己的名字和所用时间……
且说,电工于军今天卖了一三轮车生姜,八百多斤,卖了一千多元,两口子乐的合不上嘴。他买了菜和肉,晚饭两口子美餐一顿,孩子住校不在家。
吃罢饭,两口子欣赏着电视剧,看着看着于军说:“别看了,睡觉吧,明天还得剜蒜呢。”
妻子梳了梳头去铺床,于军来到妻子身边说:“媳妇,这几天你是越看越漂亮,今天晚上再让我欢乐欢乐!”说着去搂妻子。
妻子推开她的手说:“今天知道媳妇漂亮了,不是那天骂我的时候了,还想打我呢,滚,别碰我!”
于军说:“我不是一时生气一时糊涂么,今天我不是买了肉和菜让你一饱口福了么,大前天,我还给你买了那么多补品,半月吃不完。你看我多么疼你多么爱你啊,所有的钱也都交给你!”
说完他又去抓妻子,妻子又抬手挡住他说:“叫姑姑!”
“姑姑好!”于军说。
“唉,好孩子,啊,慢点,你这个畜生!……”
“咚咚咚”有人敲大门,声音很响很刺耳,敲门的人好像很生气。
于军不耐烦的从床上下来悻悻道:“真扫兴,大半夜的谁这么神经病?”
他穿好衣服和鞋子来到院子中,只听敲门人高喊:“于军,不拿清单不让浇地,我砸开锁把地浇完了,门敞着呢,电机丢了我不管啊。”
于军急忙打开大门,发现敲门说话人已走远,他也不敢追。他听声音耳熟,但还想不出是谁。他听明白了说话的内容,“什么,机井屋子门被砸开了,门敞着,电机丢了我不管。”这是我负责的机井,那还了得。
他急忙头戴头灯,手拿防身武器来到村北机井屋子门前,发现铁门被砸开了,有人刚刚浇完地,他又看了看浇地本上是杜小龙浇的。于是急忙返回家中,拿了一根铁链锁把门锁上,心说:“今天晚了,明天一早去告诉书记,让书记处理!”
第二天上午,治安主任杜永山和生产组会计杜河去请杜小龙,要杜小龙去村委办公室接受书记的问话和惩罚。
二人推着自行车还未到杜小龙的大门口,就听到刺耳的狗叫声,接着一只小牛般的大狼狗从杜小龙的家门口蹿出来,要不是被铁链拴着,真有吃人的危险。狗张着大嘴耷拉着舌头,汪汪恶吠,二人吓得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等着。
杜小龙从家中走出来,杜河在远处大喊:“杜小龙,没别的事,你到办公室给于军赔个礼道个歉,再给他买把锁不就回来么。当庄当院的,别搞得的不好了”
杜小龙说:“买个锁,我这就给他买个爷!”
原来,杜小龙砸锁后怕村干部找他麻烦,第二天一早,就去表哥家把大狼狗借来了。
杜小龙的女儿在幼儿园上学,中午住校。妻子在加工厂加工大蒜,杜小龙一人在家胡作非为。
狗与人对峙了两个小时,终于人撤了,由于村里事务太多,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杜小龙家中拾掇得真好,侄媳妇玉琴在家么?明天九点去计生办查体。”人未进来优美的声音先进来了,杜小龙抬头一看,原来是妇女主任郭红。杜小龙一看见郭红,气就不打一处来,自言自语道:“脏人,给我擦腚我也不用!”但是表面上还是男人度量。
杜小龙忙说:“俺小婶子是越来越年轻,越看越漂亮。玉琴干活去了,回家我告诉她”。
杜小龙说完,郭红扭扭屁股回头贼笑一下走了,好像要说:“穷小子,白搭屌,就是不嫁给你,气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