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凤兰从内屋慌慌张张跑到大门外,站在大门口大喊大叫道:“老头子不行了,吓死人了,老爷们啊,快来救人啊,救人啊!……”她差点晕倒,踉踉跄跄扶住门口的树,连哭加叫。
左邻右舍听见了,急忙从家中跑出来,跑进胡圣文的内屋,都吓得不敢看不敢靠近,一个大胆的叫胡圣军,走近胡圣文的身体一模,早已冰凉了。他赶忙拿起手机报了“120”。
胡圣文有钱有势,周围的人都愿为他干活。
这时人越来越多,有人把村卫生室的赤脚医生胡键叫来了,胡建看了看,摸了摸胸口和脉搏,说:“不行了,最少四个小时前犯的病,是脑溢血,这个病耽误一个小时就救不过来。”
120抢救车也随后赶到,大夫下来看了看,摸了摸,摇摇头,也空车返回。
胡圣文死后,砖厂大权落在了胡斌手里。
胡斌不懂经营不会管理,把下力的当敌人。他暗中观察了几天,对母亲和老婆说:“这些干活的太不是东西了,铁锨上的泥不用刀子去抢,在石头上摔,把咱的铁锨摔得弯弯扭扭,推砖的车子乱扔乱砸,砸得少胳膊断腿,电焊工跟不上焊。我们每天给砖机上送三包烟、半斤茶叶,给出装窑的也是每天送三包烟、半斤茶叶,你们对住咱送的东西了么?算了,停止额外福利,惯的他们!”
窦玉琴一边嚼鸡腿喂孩子一边说:“这样不行,你对人家不好,人家怎么能对你好。人累了,拿工具出气也无可厚非,还是按老规矩办。”
胡斌却听不到耳朵里去。他又说:“我们再贷款40万,买一套煤矸石粉碎设备,和输送带输送架。跟着南方人学,把煤矸石粉碎后掺在砖里,烧出砖来省煤,自烧自,砖还好看。”
窦玉琴一边哄孩子一边说:“贷款,我们自己的钱呢?”
胡斌说:“放高利贷了,我放出去了一百万的贷款,放给的县城一个化工厂,36%的利息,当时还不到期。”
窦玉琴又问:“现在我们砖厂到底有多少存款,多少贷款,到底是赚钱还是赔钱?把我的二十万还给我,连本加利二十四万!”
胡斌说:“大妹妹,困难是暂时的,当时我们砖厂流动资金很紧张,你再不支持我,家不和外人欺,我们砖厂可就完蛋了。”
窦玉琴觉得胡斌说的有道理,人都有面临困难的时候,于是没再追问。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胡斌又说:“我只有把县城的楼房、和我这辆20万的轿车押上,贷款40万,买设备、煤和煤矸石。”
两天后,设备运来了,全场工人停工,经三天时间把设备安装完毕。
在办公室里,胡斌气呼呼地说:“这些私孩子太不像话了,故意偷懒怠工,平常每月生产砖坯60多万,上个月生产砖坯还不到50万,到底怎么回事?”
窦玉琴说:“这事都怪你,砖机上和出装窑的两个地方都是每天送三包烟、半斤茶叶,你给他们断了,他们能给你好好干活么?混账玩意,今天我说了算,叫烧窑的孟涛还是每天往两个地方各送四包烟、半斤茶叶,再加一包烟。如果你再不听我的,我们的砖厂可就真的垮台了,你只等着破产去吧!”
胡斌一看窦玉琴真的发火了,只好点头答应。
只见砖机上,几个工人在一起休息时议论起来,一个说:“老胡,你这办法真牛,多休息一会,少干点活,砖的产量自然减少,老板会急眼的。一急眼,这不,又给我们送烟送茶来了!”
老胡说:“谁的办法?可不是我的办法,这是大伙不谋而合。”他害怕老板怀疑她带头闹事。
那个说:“光赚钱,不花点钱犒赏犒赏我们,谁给他好好推磨,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第三个月,胡斌点了点砖数,回到办公室对窦玉琴说:“大妹妹,还真得听你的呢,这个月二十九号,已生产砖坯63万,上个月才生产48万。以后光听你的。”
窦玉琴说:“明白了吧,你不对人家好,人家怎么能对你好。你只会吃喝玩乐,不动动脑子。八包烟、一斤茶叶,也就20块钱,一个月六百。多出一万砖,我们就多收入一千元。”
夫妻二人正在高兴,出砖的工头胡方,气急败坏地来到办公室对胡斌说:“大哥,我们这批砖,煤矸石掺的太多,砖烧出来很难看,一毛钱一块也不好卖,节能烧砖不雇老师不行!”
胡斌和窦玉琴赶忙跑过去一看,一块块红砖裂纹斑斑,形状各异,二人一下子瘫倒在地。就在这时,一辆印有“国土检查”字样的面包车停在了砖厂办公室门前,从车上下来三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他们声称找老板胡斌。烧水的老胡赶紧去叫胡斌。
胡斌和窦玉琴晃晃悠悠来到办公室门前,一个国土工作人员手指胡斌问:“你是砖厂老板胡斌?我是县国土局的,我叫张军,这是我的工作证!”国土人员拿出工作证来让胡斌看了看。
“对对对,我是砖厂老板胡斌!”胡斌说。
张军接着说:“限你十天时间,把窑厂关停,设备处理,烟筒炸掉,恢复耕地。这是根据国土资源部第十三号文件:对待占用耕地,破坏水土资源的砖瓦窑、养殖场、粉砂厂一律关停(占用山石岗废地的除外),恢复耕地。这是考虑到全国的土地日益减少,环境污染日益加重……”
张军的话还没说完,胡斌说:“张主任,有失远迎,抱歉。我请你到长岭镇永豪大酒店喝一杯,您消消气!”
张军说:“少来这一套,你这个砖瓦窑是第三次下达取缔通知,这是县委和县国土局下了死命令,全县一家不漏,除非你这个窑厂搬到荒山上。这是全国性的,如果你不照办,将按每亩地2万元罚款,并且逮捕你,同时连你们村委一起罚,撤销你们村书记。你这个砖瓦厂一共占用了30亩地,你掂量掂量。”说完,张军给了胡斌一张处罚通知。接着开车去了村委办公室。
窦玉琴听了重重的瘫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我的存款、我们的贷款、我们才买的设备,全完了!”
胡斌却不以为然地说:“关停不就关停,什么大不了的,离了这个砖厂,我还赚不到钱了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两天后,胡斌和窦玉琴把成品砖贱卖,再拿出自己的存款十几万,发了工人工资。
接着,村里雇人把砖厂设施拆除,烟筒炸掉,留下一排房子暂时搁放设备待卖。接着,砖厂的土地被推土机推平,包给十几户村民。
窦玉琴病了,重感冒还有乳腺炎,住院了。他脸色憔悴,又黑又瘦。才开始胡斌陪床,后来他烦了,换成了婆婆江凤兰。窦玉琴的小儿子被胡斌送到了他姑姑临时照看。
窦玉琴欲哭无泪,她痛苦啊,我的二十万不仅没了,我和胡斌还欠贷款120万。胡斌还说他还借出去了一百万的高利贷,其实是骗我的。胡斌的轿车也抵押到银行了,县城的楼房也被银行拍卖了。她想死,但是她又想到了杜小龙的话,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艰难地活着,十天后,终于出院了。但是胡斌也没来接她。
她和婆婆下来出租车,提着大包小包走进院子,窦玉琴又气晕了,只见院子内,胡斌正和前女友韩燕搂搂抱抱,窦玉琴手指胡斌大骂道:“你这个畜生!……”
胡斌说:“临时换换口味,什么大不了的!”
婆婆也破口大骂道:“该死的东西,我们赔得倾家荡产了,你还寻欢作乐,我哪辈子做了孽了,老爷啊!”说着拿起木棍去打儿子和韩燕。
终于,窦玉琴和婆婆一起把韩燕打跑,韩燕骂骂咧咧道:“老娘楼房都不住,还喜欢你这个破家,不用撵,我自己走,脏人!”
胡斌对窦玉琴说:“不是我找的这个狐狸精,是他主动来找的我!”
窦玉琴气的说不出话来,走进堂屋,瘫在沙发上。
胡斌点上烟,边吸边在院子里踱着方步。
这时,从大门外进来四个民警,他们没有鸣警笛,怕打草惊蛇。三个拿着手枪,一个拿着逮捕证,站在了院子里。胡斌想跑,但转了个半圈又站住了,他明白,拒捕会当场击毙,于是投降,他乖乖被戴上手铐。嘴里自言自语道:“该来的早晚来!”
拿逮捕证的民警宣布:“胡斌,你在前天,江家庙山路上,把一个老头和他的电动车推下山沟,抢了他12万元现金,这是他给孙子买楼的。老头头部摔在石头上,流血过多死亡。各十字路口都有监控,你一路尾随。还有山里一个放羊的人也看到了。”说完,他们把胡斌押上警车拉走了。
婆媳俩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都重重地瘫在原地,窦玉琴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时,小海雁也骑着自行车放学回来了,见大街上,男女老少一群一群的,他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小海燕回到家,见奶奶瘫在地上,十一岁的小海雁,赶忙把奶奶扶起来坐下。奶奶老泪纵横喃喃自语道:“我养活了个什么儿,哪辈子做了孽了,报应轮到我身上……”
小海雁又想到了妈妈,急忙边喊妈妈边跑进了堂屋,只见妈妈坐在地上,倚在沙发上昏迷了。她吓得抱住妈妈大哭大叫,左邻右舍听到了陆续赶到,对婆媳俩抢救安慰。
原来,胡斌还有八千元的私房钱在银行存着,他彻底破产了,他怕银行给他冻结了。于是去银行提款,人很多,得排号。他忽然发现前面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提了12万块钱,声称给孙子买楼。
他动心了,他想铤而走险,于是改变了提款的念头,跟着老头出来,一路尾随。
原来老头是林楼一个退休老师,老头路过江家庙山路,胡斌骑摩托车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此时,老头走的山路右边是山沟,胡斌一看时机已到,他又看了看四处无人,此时正值初夏的中午,农作的人都回家吃饭了。他猛加油门,骑着摩托车把老头挤下山沟,只听“咣当当、哗啦啦、哎吆吆,”声音并不大,真是天助我也,一帆风顺。
胡斌把摩托车撂躺在路上,他鬼鬼祟祟走下山沟,见老头昏迷了,头部出了不少血,他不敢多想,提起老头的包,爬上山路,骑上摩托车,一加油门,又南辕北辙地转了个大圈,才返回家。他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后来,胡斌被判无期徒刑。
窦玉琴一分钱也没有,天天以泪洗面,倾家荡产的人借钱也借不出来,他三瘸两晃地去了娘家,娘家两个哥哥咬咬牙,每人借给了她500块钱,两个嫂子还骂骂咧咧。她只好步履蹒跚的去了一家废品收购站,把砖厂设备和电机都卖给了他们,他们还对电机出了高价,一共买了四万块钱,婆媳俩每人两万。
窦玉琴经不住这塌天般的变故,病倒了,腰椎不好、妇科病、再就是神经性头痛,不能干重活了。接下来她开始寻医问药,小海雁看到大把的学费,对妈妈是巨大负担,为了给妈妈省钱看病,他主动退学了。她打算妈妈病好了再去上学。
其实,婆婆江凤兰还有30万的私房钱,这是老头子胡圣文给留下的救命钱,老头子看儿子不成器,可能会到这一步。于是做了打算。但是婆婆江凤兰也有打算,我还有一个大学生孙子和一个五岁的小孙子呢,要是没了钱,谁供他们?但是决不能帮窦玉琴,窦玉琴是要改嫁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窦玉琴的病也不见好转,小海燕还经常去捡破烂,多少卖两个钱。尽管如此,两万块钱也快花光了。窦玉琴的病越来越严重,他想到了自杀,又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女儿没人管,她泪流满面。
忽然,女儿从熟睡中惊醒,大嚷道:“妈妈,我梦见你和我都掉进河里去了,被水冲走了,是我爸爸杜小龙跳到水里把我们救上来了!”
窦玉琴泪水汩汩,说:“听说你爸爸杜小龙混发了,是大款,我对不住他,没脸去找他。我的病不好治了,等我死了以后,你自己去找他吧!”
小海雁哇的大哭道:“妈妈,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女人看家的本领就是耍泼不要脸,有个娘们偷东西被逮住了,还哭爹喊娘耍泼打滚,装病装疯,治安人员也拿他没办法,怎么就是你不会呢?再说我爸爸也不会那么残忍,把你撵出来见死不救!”
窦玉琴惊诧道:“对了,好闺女,你提醒了我,明天我们回杜家庄,找你爸爸杜小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