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字,让在场其他两人不禁瞳孔微缩。
久久无人说话。
吴明义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再重新考量一番?”
世子摇了摇头,反而笑了出来:
“求仙之道本是国之重器,不可轻易传人。可如今,朝廷却是愿意破例开设私学,吴山长可知道为何?”
吴明义朝着长安的方向略一拱手,从容道:
“自前朝与魔国斗法失败以来,修炼界一直萎靡不振。本朝为了重整风气,澄清玉宇,确实做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同意开设私学,这开设私学嘛,自然是为了广纳天下英才。”
世子点头表示同意,接着道:
“那广纳英才之后呢?当然是要这些英才为国效力。眼下这黑风寨一事,不就正好是个的机会吗?”
他这话虽是对着吴明义说的,可眼睛却一直看着萧序。
吴明义听了这话后,也将视线转向了萧长史。
在这两人的注视下,萧序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出言否决,只是仍旧维持着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
“两位所言极是,只是,下官还要先行请示过太子殿下才可做定夺。”
两人闻言均是点头,忙称这是自然。
萧序见此,不慌不忙的从储物戒中取出纸笔以及一面巴掌大的圆镜。
待将一切事宜简要写下后,便把那一张信纸贴近圆镜。
只见那信纸甫一靠近圆镜,其上的文字便一行行离开纸面,凭空飞起。其后又在飞舞中甩去外表的墨痕,露出金色的本真来。
圆镜的表面此时也开始发出光芒,那一道道金色文字便快速的飞进铜镜中,只留下一张洁白如新的信纸。
等一切完毕后,萧序终于长出一口气,笑着对另外两人道:
“请二位见谅,官家一心向道,早已不理政务。朝廷中大小诸事皆由太子做主,太子事务繁忙,恐怕一时半会无法回复。”
二人均表示理解,吴明义忍不住好奇道:
“刚才那面圆镜还有信纸……这是工部新开发的灵器吗?”
“呵”萧序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工部更擅长大型土工建造,这些精巧的小玩意,他们自然是不屑精研的……这是物华天宝阁新出的小玩意儿。”
世子眼神微动:“物华天宝阁……那不是紫云观的产业么?太子府办事用紫云观的东西,太乙宫难道不会怪罪吗?”
听到这么直接的问话,萧序一贯保持的笑容也不禁停了一瞬,尴尬道:“这……这只是小事,太乙宫坐镇天下气运,怎么可能在意这种小事……”
眼看气氛陷入尴尬,世子轻笑了一声,不再追问,只是拍了拍手。
很快,水榭外头的帘幕被缓缓拉开,鱼贯进来的宫女置换茶水,奉上点心后又有条不紊的依次退下。
水榭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舞台,正有几个身姿曼妙的舞女在其上歌舞。
舞台边缘有鼓瑟的,有敲编钟的,其间声乐悠扬,裙摆飞旋,不时还有阵阵江雾蔓延,恍若神仙之境。
此种舞蹈与北方流行的胡舞极不相同,饶是以萧长史的见识也觉得十分新鲜,很快就被舞台吸引住了心神。
……
太子果然诸事忙碌,等歌舞告一段落,三人酒足饭饱后,萧序才察觉到圆镜中传来灵力波动。
他连忙将之前那张信纸靠近圆镜,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行简短的金色字符从圆镜中飞出,翩翩落到信纸之上。
萧序连忙拿起信纸,定睛一看,只有一句话:
书院考核一事全由东平世子做主。
萧序连忙口称“恭喜”,并把信纸递给世子观看。
世子看毕后自是请萧序代他谢过太子不提。
考核一事既然已经商量妥当,二人自然各自回房休息。
世子则独自回到自己的那一间阁楼之中安歇。
布置精巧的水阁内,山月同几个小宫女正伺候着世子更衣,红云则伏在几案上忙活着燃香。
一旁自有小宫女将香炉中剩下的灰烬清理干净,红云一边整理香具一边隔着帘幔问着:“今儿个还要琥珀安魂香吗?”
待得到了世子肯定的答复后,她便取出银制雕花香勺,将琥珀安魂香的香粉布置成流云如意篆字纹,然后将其点燃,最后再盖上香炉的盖子。
山月则用金屈竖将窗棂顶住,再取下绣床边的玉带钩,放下床帘,接着便带着一众大小宫女退出房间。
等一切布置妥当后,房中早已寂静无声,香炉中的水烟也已徐徐漫上半空。
过了片刻,床帘边上却伸出一只玉雕一般的手来,掀开了床帘,整个人接着也坐了起来。
等确定四周无人后,他走到了那座博山炉边,掀开了香炉盖,打开了手中一个琉璃瓶,将其中无色透明却流溢着淡淡光芒的液体倒了进去。
那液体甫一接触到香粉,便迸发出一道道银色的符文,围着香炉不断地打着圈儿,又在一圈圈的旋转中不断扩大,直到接触到房间内的法阵才停下来。
世子做完这一切,早已躺回到床上,静静地闭上眼睛,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几乎是立刻就坐了起来,走向了屋外。
卫若兰身为东平世子,负责伺候他的大小仆从及宫女的数量自然不会是少数。
只不过,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大约是亥时,正是各处宫人休息的时候,因此一般只会有几个负责值夜的宫女和门子还醒着,以便随时应对主人的需要。
但奇怪的是,卫若兰一路穿堂过院,却并未在半路遇到一个人,四周也寂静到不正常的程度。
实际上,也的确不可能碰到任何人。
因为这早已不是现实中的世界,而是卫若兰的梦中乾坤。
整座画船都被水一样的夜色包裹了起来,完全看不到船外的情景。
他一路穿行,看似毫无规律,实则却是不断向着船舱的底部走去,最终在船底的一处舱门前停了下来。
此时,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从门中传了出来:
“汪洋浩渺,四野茫茫,掌舵人当行何处?”
卫若兰沉声应道:“毕一生之力,当行水穷之处。”
那个声音接着道:“水穷之处亦无路,又该当如何?”
卫若兰不慌不忙,轻轻一笑:“上有九天,下有黄泉,何言无路?”
话音未落,舱门内部发出一阵机括响动的声音,接着两扇舱门无声的滑了开来。
舱门内部的黑暗好似吸收了所有的光照,画船上灯火通明却不能照进一寸,其中仍然幽暗一片,让人无法一窥究竟。
卫若兰却丝毫不惧,信步走入其中,整个身体都被吞噬在了黑暗之中。
等进了舱门后,脚下便是一道冗长的舷梯,这道舷梯是如此之长,仿佛穿过了整座画船和船下的河水,直接通向了湖底的泥沙之中。
舷梯两旁的通道之中并无多少灯火,且陈设十分简单,甚至于到了简陋的程度,与舱门外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走完舷梯,便来到了一处厅堂之前。
卫若兰步履不停,绕过厅堂入口处与墙齐高的巨大屏山,径直向着厅堂内部行去。
厅堂两边各挖开了一块方形土地,填上青砖,做成了室内的池塘。
地面光滑平整的好似是整块石雕铺成,其上雕刻有繁复古奥的花纹,沿着两座池塘中间及两边的三条路一直延伸到了厅堂的北面。
厅堂北面地势较高,通过七级青砖石阶与地面相连。
卫若兰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青铜兽面的面具,他一边不停歇的走向首座,一边信手戴上了面具。
待走到首座前,坐定后,座位四周突然降下三面潇湘竹帘,其上绣纹简洁,却又能恰到好处的起到遮挡作用。
他坐上座位,伸出手,在面前的案几上缓缓敲了三下。
还不到片刻,便有七位同样面覆青铜面具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下方的七张座位之中。左手边四位,右手边三位。
只是这些人的身影却是乍隐乍现,且身形轮廓不断扭曲,线条之间交错缠绕。
很快,一阵沉闷的震动从厅堂的地砖上传来。紧接着,一只象鼻、犀目、牛尾、虎足的猛兽从外间缓缓踏步进来,一直走到厅堂正中的一座法阵机枢处,方才停下。
几乎是在它踏入机枢中的那一刹,一条条灵光顺着法阵机枢的道纹不断向四周蔓延。很快,厅堂中其余七人的身形瞬间清晰了起来。
那头模样奇怪的猛兽却不管不顾,兀自向着地上一趴,便打起瞌睡来。
“现下已有确切消息,独峰试炼的考核内容就是解决黑风寨的匪患。”
这道声音从卫若兰身处的地方传来,可却并不是他的声音,反倒是一个略显沧桑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堂下久久无人回应,就好似从未有人说过话一样。
卫若兰也并未生气,就像是已经习以为常。
过了好一会儿,站在左手边第一位的人突然动了,他双手抱拳,似是行礼,只是半天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卫若兰无奈的摇了摇头,右手轻轻一抬,一道风梭“嗖”的一声穿过潇湘竹帘,径直飞向厅堂中央那头猛兽。
那猛兽吃了这一记法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接着一跃而起,向着四周到处打量着,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好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它这一醒过来,堂下那人突然间就有了声音,紧接着,其余几人也纷纷开口进言。
“书院暂时定在在未开荒的仙都山上,山上除了豺狼虎豹外,还有各类妖邪精怪盘踞,再加上,万一书院真实目的暴露,必将引来各路势力的针对。”
“没错,无论是太乙宫又或是紫云观,都不会允许第三方势力私自传授功法的。他们虽然自恃身份,不会直接对书院不利,但其他各大势力家族,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因此,除了招收符合年龄的普通学生之外,他们最好也得招进一批已有修为在身,但并未加入任何宗派或家族的散修,用以拱卫山门。”
“说得容易!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找。”
“那就,想办法让谢家替他们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