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办成此事,夏侯宇将朝廷主要的六部堂官都请到了军营之中,俨然是独立于朝堂外的另一个小朝廷,工部、吏部、礼部和兵部这四个直接负责的部门更是忙得团团转,而夏侯宇除了要操办此事外,还有兼顾朝堂每天送达的政务,忙得不可开交,连三餐都顾及不上。
虽然这样,朝中大臣多有微词,也曾上书要求太子早日还朝,可是太子心意坚决,而军营众将也乐于见到太子的移驾,因为这样可以彰显朝廷对军队的重视,多年以来,朝中一直有扬文抑武的趋势,军中众将早就心怀不满,这次正好可以扬眉吐气一番。
就这样,平日里的大部分时间,夏侯宇和冷月便如同两条并行不悖的平行线,有序地进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务,即使是到了深夜,夏侯宇虽有心想和冷月亲近,却每每被冷月以军务繁重为由退却。
有时,屡屡碰冷的夏侯宇也会口出恶语,说出要剥夺冷月大权、罢免冷月之职等话来,可最终他还是只得顺了冷月的意思,只是看着冷月终日像个陀螺一般,在庞杂的军务中运转不停,自己就是心疼,又知道自己是规劝不了的。
化作一声轻叹,静静守候身旁,夏侯宇将冷月盔甲上的征尘拭弹。
不知觉间,新年伴随着飞雪,悄然而至,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簌簌白雪普照大地之时,北明国昭武场上已是三军集结,将坛高筑,旌旗飘舞,金戈林立,一派庄严肃穆威武的景象。
文武大臣和外国使节,也已经沿着将坛上的台阶,相对而站,静静等待着这位未来主宰北明军政的传奇人物。
而在十丈之高的将坛之上,夏侯宇一身戎装,坚定的目光注视前方,手持佩剑,分腿而立,猩红色的披风被冷风灌满,斗转翻飞。
随着几声冲破云霄的战鼓声歇息,远远传来几声战马嘶鸣声,飘转在空旷辽远的蓝天之上,不过会,只见在十匹纯雪白色的战马牵引下,战车之上的冷月身着战袍,眼光凛冽,不苟言笑,威风凛凛,大将之风舍我其谁,一股唯我独尊、睥睨四海、称雄天下的气势在大雪的渲染下,分外的森寒而霸烈。
军士们纷纷行注目礼,同时有节奏地将手中的三丈长枪一上一顿,齐声高呼,“威武,威武,威武!”
冷月一手驾车,一手朝两边声震大地的军士招展。战车慢慢前行,最后在将坛之下,冷月勒住了战马,一军士连忙伏地,冷月踩其背而下,仰面看去,将坛仿佛是一把直插九天的利刃,神圣而高耸。
踏上台阶,一步一步向着夏侯宇而去,这时满场的“威武”之声更加宏大壮烈,擂鼓军汉也更是卖力,大雪天中竟然是满头大汗,面色赤红。
这几百级的台阶,似乎走得很是漫长,又似乎转眼即到,冷月没有丝毫倦怠,即使昨晚处理军务一夜未眠,可被这满场慷慨激昂的豪情点燃,任谁也无法心生疲惫。
终于,冷月登上了将坛,军士们的呼唤之声达到了最顶峰,从上望去,似乎整个大地都变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此起彼伏,壮人心魄。
这时,夏侯宇平举双手,全场顿时静了下来,等待最终一刻。
“传,军天权剑!”
夏侯宇朗声高喊,从将坛侧面的左右台阶上,连忙有虎贲甲士,快步上来,最前面的均手持一被赤红布帛包裹之物,高举过头,当到达坛顶之时,陡然一跪。
夏侯宇先是掀开右边,露出的是一把通体红彤的长剑,夏侯宇将它举起,在空中停顿了会,然后就把它移到了冷月面前,冷月当即面朝夏侯宇而跪,双手高捧,夏侯宇将长剑一横,缓缓地交到了冷月手中,高声说道,“军天权剑,代表着在军中无上的权威,手持此剑,便有如皇帝亲临,先斩后奏,生杀予夺。”
紧接着,夏侯宇又掀开左边虎贲军士的布帛,露出的是一枚金黄色的印绶,夏侯宇恭敬地将它捧出,冷月将军天权剑系扣在腰际,再是双手高举,夏侯宇依旧扬声说道,“这是我北明国最高统帅的印证,以此证明其身份权力乃是天授其权,日月共鉴,神明同证。
现在,我以北明国监国太子的身份宣布,冷锋,即是我北明国第六任天策副将军,率领我北明国三军将士,开创万世磐石基业,布国威于四海!”
言毕,众将士俱是齐声高呼,文武大臣和外国使节也俱是一拜,冷月一手执剑,一手高举印绶,坦然接受着三军众将的参拜,目光透过层层关山簌簌飞雪,直抵远方。
那一刻,冷月的心中只有森森的几句话,“今天,即是我冷月继任副将军的第一天,也是你南宫奕改元的元年,从此刻起,我要向你和西商国,宣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断没有和解之机,更没有臣服之理,有的就只是血与火的修罗,有的,就只是冷冰冰的报复!”
越是如此想,冷月越是冰冷,目光也就越是残忍!
盛大的登坛拜将仪式一结束,对于冷月来说,生活照旧,冷月已经大体熟悉了军营中的大小军务,接下来就是思索如何对其略显陈旧僵硬的军制进行大刀阔斧、脱胎换骨的改革。
只是对于夏侯宇来说,也有些失落,有些彷徨,甚至有些惧怕。
一连几日的忙碌,刹那间都停顿了下来,夏侯宇吩咐迁移到军营的官员,每人的俸禄俱是升上一等,随后叫他们先行回宫,自己随后便至,还叫了平日只护卫自己出行安全的虎贲甲士护送其还朝。
大雪纷飞,时间的轨迹似乎也被这铺天的冰冷凝固,让人恍惚不觉间,一天将过,却完全不知时间。
待冷月重新回到中军大帐之时,见帐外的虎贲甲士都不在,还以为夏侯宇终于回朝了,待进入灯火明亮的军帐中才发现,夏侯宇仍旧端坐在案桌之后,支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他的目光一触及冷月,便回魂似的抖擞精神,赶忙迎了上去。
冷月却只是一个错身,神色冰冷。
“冷月,又是一日的奔波辛劳,再兼之昨夜一宿未眠,肯定很是劳累。
我已命人准备了热水和参汤,你待会就可以一解疲乏。”
夏侯宇笑脸相迎,冷月一落座,刚才的话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就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太子殿下,你还为我准备了什么?”
夏侯宇听她的语气,以为她终于领了自己的心意,邪邪一笑道,“暂时还没有准备,不过……”
冷月一翻白眼,淡然一说,“太子殿下,你该准备的不是为我,而是应该为你。”
夏侯宇一时不知冷月所指何事,一个快步,坐在了冷月身旁。
冷月略一沉吟,缓缓说道,“太子殿下。”
夏侯宇似是知道冷月要说什么,正色道,“一当大将军就如此生分,现在没有外人,叫我夏侯宇,或者是,宇。”
冷月看着他,樱唇轻启,“夏侯宇,还记得你答应我什么吗?
登坛拜将已过,你现在应该是在深宫之中,准备就寝了,而不是在这里受着风寒之苦。
如果你再是这样,明天如潮弹劾我的奏折就会上呈,说我挟持太子以令群臣,说我怀揣不臣之心,说我……”
“够了。”
夏侯宇一听,就是一拂袖,脸色铁青,如同是一只受伤的猛虎,连连喘气……
夏侯宇霍然站起,双手叉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左右来回踱步,气急败坏,将连日来积累下的不满全部发泄到冷月身上,“你这是再向我下逐客令吗?
我知道今天你已经荣任我北明国的最高统帅了,我北明国的每一个军营甚至是每一个军帐,都是你冷锋的地盘,你有权处置其中的任何事物,就像我说的那样先斩后奏生杀予夺。
好啊,只是没想到你行使权力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我,就是我夏侯宇!”
夏侯宇指着自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而说实话,此刻的冷月对于他的阴晴不定、亦正亦邪已是见怪不怪。
“可是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是我北明国的土地,无论是庙堂之上亦或是乡野村落,只要是我夏侯宇愿意,我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他人管不着,你冷月就更是管不着。你是什么人啊?
我可是堂堂一国太子,北明国的无冕之王!”
说着说着,夏侯宇一手指天,青筋勃发,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说出了多么严重的话。
冷月这是双目低垂,默默无语,任凭他说什么,自己全不与之争论。
夏侯宇说得连自己都喘不过气,可仍旧在来回踱步,松了松自己的衣领,接着说道,“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
难道我连多待一会的资格也没有吗?
难道我连让你跟我说话,正眼瞧我的一丁点资格也没有吗?冷月!”
夏侯宇忽地停下,正视着他。
这会,冷月才缓缓抬起头,一脸“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的茫然表情,“好,我现在看着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