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想到,被流云昭称为“南方人”的本应该住在南边的屋子里的老婆婆原来早已故去,还有,除了大师姐和宫主之外的其他人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洗衣叠被这一类的事情都放在大师姐肩上,一时间,流云昭对大师姐敬佩不已。
而流云昭还是管不住自己地把洛妍瑕带到这个屋子教给她武功。
于是,每天痴笑着做着一样的事,上早膳、砍柴、打水、上午膳、偷药草、采药草、浇水、上晚膳,再加上会烧菜了,偶尔会给仙子们送一些,当然玉嫣嫣也没有例外。
大概是药草补过头了吧,脑子有些不灵光了,有些事都不会去想了,想的只有晚膳之后,先是云绾婉,不,还是叫大师姐来得亲切,教给他“心意功”,再是教给洛妍瑕看家的“流水账”和剑法。
每天有所期待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期待着夜晚,与想见的人见面,总是足够让自己的心砰砰跳,如果,非要说两个人中更期待谁的话,流云昭还是会犹豫一下的。
因为自己也不想承认那一吻让他不知所措,而且是头一次的不知所措,无论哪次比武、生死斗,自己都可以反应过来,见招拆招,可是这一次分明不是关乎生死,却被她俘获了生的悸动。
雪也来得突然,不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感觉到寒冷,仙子们的蝉衣依旧是单薄的,而慕谪仙爷爷也没有多加衣服,就连流云昭自己也渐渐失去了对冷的认知。
大概也有一个月了,流云昭好像忘记了很多,先不提江湖上的许多事在流云庄失去主人的情况下会是怎么样的,仙然村的一切都像是过眼浮云一样忘得一干二净。
都说安于现状是好事,却又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过,流云昭倒是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慢得让自己会的剑法慢一点教完。
洛妍瑕,她在学会“流水账”之后,学剑的速度与日俱增,应该高兴的时候,流云昭却担忧终有最后一日。
这一日,大师姐正教着“心意功”,流云昭却在想洛妍瑕的事。
“心眼、心闻本就是所有内功都可以达到的境界,学武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招拆招,稍上等者,看破敌人的招式,预料敌人的动向,所以说,所有武功学到无比熟练的时候,都是最强的,只是武功之间不同的就是快慢而已,有的武功十几年可以达到的境界,次一点的武功则要三四十年。”
“至于心意和心神,心意是战斗的意志,随着内力在脉络中澎湃,越战越勇,源源不绝的内力从自己的心意和潜能中涌现,这同样是很多高深内功有的功效,而心神也是高深内功所具备的一种境界,心神就是精气神三个丹田,练就的话,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了。”
“你有在听吗?”
“在听,不过大师姐,具体要怎么练,什么感觉,我还是不知道啊,这一个月下来,不就是叫我打坐练功、念念诗、静心吐纳,内功一点都没有长进。”
流云昭确实在听,可是这些流云昭可都知道的,毕竟整个啻天阁的武功都不在话下了,这些基本上都会,所以听是听着,就是心不在这。
“静心忍性所以能思百味,现在坐下来,感觉每一点动静,夜之深邃,风之律动,雪之温柔,寒之肃杀。”
说着,大师姐自己便坐在地上,不在乎地上是否干净,不像个仙子,却像个亲近的人。
不过,这倒像天问观里的道士一样,远七情六欲,探天地无穷,仙子也说过,她们也有炼丹一课,这倒像是仙人作风。
也不加多说,流云昭静心盘坐,腹部一热,丹田中的内力开始游遍全身,每一寸脉络都像是活泼的小孩一样跳动,跳着跳着,就到了一扇门前,这是流云昭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情况,既好奇又有些胆怯,好奇所不知,同样也胆怯所不知。
可是哪有止步一说,内劲一提,一股内力冲破这扇门,原以为的另一片天地却在顷刻破灭,门后竟又是一道门。
没有犹豫,内力周转,又一股冲劲打破一扇门,然而,门后依旧是一扇门。
流云昭开始头冒冷汗,嘴角也开始流出鲜血,而这一切,流云昭自己却不知道,眼睛闭着完全忘记了自己。
这时候,大师姐站了起来,为流云昭擦去额角的汗,她显然是知道一切的,可是她并不会对流云昭说。
她教给他的确实是“心意功”,而且是最完整的心意功,毕竟仙然村的人只是在仙子眼中的凡人,又怎么会把完整的“心意功”教给他们呢。
况且“心意功”是临仙宫阙武功之根本,放眼江湖,武功之精妙可以直逼“流水账”或是浮世阁的“浮世典籍”,而大师姐正是在这一个月间零零碎碎地在流云昭体内慢慢拼凑。
在七门之上,还有三十六窍、七十二穴、一百零八条脉络,既然流云昭入门了“心意功”,在身体上已经捶打,再经由内力一遍遍的运转,通过七门,将整个身体完全融成一块,身体里面恍然若城,这么一来,心意功便是练成了。
而这也只是开始,“心意功”的强大之处就是内力越练越快,而一开始会显得有些慢,不过身随心动,整个身体会觉得比以往各个方面都强上太多了。
大师姐淡淡一笑,坐在流云昭身边看着他,回想起小时候的种种,他始终认为她是男的,和她争强好胜,却不知道她便是将来成为他的妻子的小女孩,慢慢从对手成为朋友,从冷面相对到嬉笑吵闹,本来比流云昭大上两岁故作的矜持也不知道放在哪了。
然而,大了两岁,也只能勉强比流云昭强上一些,没有过多久,就输了,很为流云昭开心,可是,她是该走了,因为输了,就没有资格作为对手留在他身边。
以为回到临仙宫阙还是会到他的身边,可是一转眼就是十多年,这期间,凭借着临仙宫阙的优渥环境竟还是没有变得比流云昭强。
当流云昭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亮了,窝在屋子一角的大师姐,闭着明眸,优雅的睫毛却是一颤一颤的,浅浅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芳香,她在这待了一个晚上吗?真是辛苦了。
也不知道洛妍瑕昨晚有没有来,通常她都会在大师姐走后自己来的,这一回又是怎样呢?
七天过去了,流云昭没有见过洛妍瑕一次,问过其他人,她们说洛妍瑕病了。
流云昭送过很多东西给她,可是她都没有收,流云昭很是不解,却也没有强求,只是一如既往地等她。
有时候,慕谪仙的爷爷会问他这些日子整晚跑哪去了,流云昭只是说练功去了,可是在哪里练功呢?流云昭就说是在半山腰。
不知道为什么在等她。
也许是因为他尚不知道的那个晚上洛妍瑕等了他一个晚上,可是大师姐没有离开,他也没有动静,只有漫天的雪将靠在墙边无助的她慢慢埋藏。
一声鹰唳响彻天空,这些没有洛妍瑕的日子里,取得大师姐的同意,小玩意儿也终于成为了飞进只属于临仙宫阙的这片天空的第一只巨鹰,轻抚它的鹰羽,它昂起的头骄傲地在炫耀它飞进了这片天空。
而现在所处的便是后山上的仙池,真没有想到山顶上还有这么一处仙境,若不是大师姐带流云昭来,可能流云昭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个地方,不同于仙宫那边少有植被,看似荒凉实则威严寒寂,而这仙池就是别有洞天,绿树成荫,花开繁茂,池水还冒着热气,不少仙鹤戏水打理着羽毛。
“怎么样?偷得浮生半日闲?”
“多谢大师姐了,真没想到大师姐会带我来这里,仙园根本比不上这里来得好玩。”
“那当然,不过,要不是宫主出去了,你也别想来这里,每过一段时间我和宫主都会来一次看看仙鹤,这些仙鹤呢,也不算是我们养的,但和我们也算是亲近,据我所知,也只有仙鹤可以带我们出这群山离开这里,对了,那边还有一处池水,养伤调理身子都很有用。”
“我可以……”
“不可以!”
“说来也是,那就这样躺一会再走吧。”
双手枕着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仙宫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