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县么?”王拱一听卫瑾瑜的问话,顿时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陈默了一会儿,王拱面带苦笑的开口道:“瑾瑜即将继任虞山县的新县令,我也就不瞒你了。”
“自从年初,上一任虞山县令曾桓被虞山盗匪杀死了以后,虞山县就成了人人畏惧的虎狼之地,再没有哪个人愿意来这里任职。”
“虞山县的公务几乎全部都压在了县丞孟怀仁(地位相当于副县长)身上,主簿韩辉则是在一旁辅佐,县尉林毅负责虞山县的治安,而虞山县的防务则是由两名折冲都尉共同负责的。”
“在这几个人的合力下,才勉强撑起了虞山县。”
“十成宁州匪徒,虞山占得其六,虽说有两千多折冲府兵在那守着,但盘踞在虞山的盗匪还是时常下山劫掠,虞山县百姓每日里担惊受怕,生活苦不堪言。”
“我身为一州州令,派兵围剿盗匪,无话可说,虞山很大,想要剿匪需要万人以上的大军才行,可是如此规模的军队,若是想集结起来,声势动静就太大了,这些盗匪警觉性很高,会依仗虞山的地利四处窜逃,只是徒耗钱粮;可若是派的人少了,这些盗匪就会乘机,将府兵们一网打尽。”
“唉………………”说到最后,王拱郁郁寡欢了口气,显然,虞山县的事,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心结。
“敢问大人,虞山现在最大的盗匪群是谁?”卫瑾瑜沉吟了下,开口问道。
“虞山盗匪有八千多,要说人数最多,也是最难解决的,应该是猛虎寨,有将尽四千人;黑龙寨则是要差上一些,只有三千,其余的都是些只会跟在这两个山寨后面,摇旗呐喊助威的,不值一提。”
接下来的时间里,王拱跟他仔细的介绍了一下这两个寨子的情况。
一炷香后,卫瑾瑜静静地,在脑海中整理出来了这两个寨子的大致情况。
先说猛虎寨:
猛虎寨的寨主叫王大虎,王大虎,一听这名字,大多数人对于王大虎的第一印象应该就是莽夫一个,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他本是泾州人氏,自小力气就大于常人,家人在他小时候,因为一场恶疾都死了,长大以后,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一个逞凶斗狠的地痞无赖了,落草之前,曾因醉酒,连杀店家酒客七人,被判处死刑。
而后,此人坐牢时杀了狱卒,抢了狱卒的钥匙,将牢里两百多名犯人全都放了出来,乘机逃了出来,而后,此人带着剩下的一百多人逃到了虞山,落草为寇建立了猛虎寨。
也正因如此,他手下猛虎寨的匪兵,基本上也都是来自各地不受待见的地痞无赖和一些逃出来的亡命死囚。
这些人各个心狠手辣,每次下山劫掠,都是不留一个活口,就连孕妇和小孩子有时候都难逃一劫,实在是是令人发指。
相比之下,黑龙寨可以说是安分多了。
黑龙寨的匪徒几乎没有过袭击虞山县的百姓,就连过往的商旅,他们也都是点到为止,只图财物、粮食这些身外之物;绝不害人性命。
黑龙寨寨主名叫孟云,虽出身不详,却有一身的好武艺,手里的混铁点钢枪,使得更是出神入化,曾一人硬抗王拱手下四名武将,并将其全都挑落于马下,庆幸的是,孟云手下留情,并未取那四人的性命。
“王大人,虞山县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恳请大人能支援一些物资,若是大人能支持,我保证两年之后,虞山无山寨匪徒,还大人您一个安静祥和的虞山县。”卫瑾瑜将虞山县的情况全都记在心里后,站起身,拱手作礼道。
“哦,什么事,先说来听听吧?”王拱一听,眉头一挑,语气平淡的说道。
“铜钱两万贯、粮食八千石(一石约为50公斤)、军马三百匹,以及足够虞山县府兵用上半年的军械物资,特别是弓弩羽箭,越多越好。
“另外我这里人手不够,为防路上这些东西被一些宵小之徒盯上,还请大人能够派两团或三团的府兵,一路互送我们到虞山县。”
“说完了么?”王拱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完了”卫瑾瑜行礼道。
“卫瑾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等到卫瑾瑜说完,王拱虽仍是面无表情,但卫瑾瑜却从他略有些压抑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怒火。
“我知道”卫瑾瑜点头道。
“那你还………?”王拱怒极而笑,如果说先前他对卫瑾瑜还有一丝好感的话,那此刻已经是荡然无存,平心而论,卫瑾瑜要的这些东西都是合乎情理的;剿匪要兵器、士兵要军饷,百姓果腹要粮食。
真正让王拱生气道,是卫瑾瑜不知轻重的狮子大开口,宁州山多地少,各县粮食产量本就不多,即便是风调雨顺的年头,宁州各县的平均产粮量,也没有超过八千石。
还有那弓箭,竟然说什么越多越好,简直是不知轻重
“你给我…………”
“两倍”
“什么?”滚字还未出口,卫瑾瑜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本欲发火的王拱,突然就愣住了。
“只要大人您拨给我这些东西,两年之后,我双倍还给大人,还有一座生机勃勃的虞山县。”卫瑾瑜面色如常的说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拱顾不上发火,严肃的问道。
“四倍”卫瑾瑜表情不变,再次开口道。
“本官凭什么相信你”
“八倍”卫瑾瑜神色如常。
卫瑾瑜每一次加价,王拱的心都颤抖一次,他不明白卫瑾瑜为什么敢说如此大话,他的底气是什么?
“十倍”
“给本官一个相信你的理由!!”王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问出了疑惑。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想看看大人有没有勇气赌我这个及冠不及两月,而且从未接触过政务的虞山县新任县令,能不能做到。”
“王大人,要赌一下试试么?”卫瑾瑜摸者下巴,问道。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于卫瑾瑜堪称无礼的挑衅之举,王拱先是冷哼,随后就笑了起来,而后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好半晌,王拱的笑声才停住了,而此时的卫瑾瑜,脸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
事已至此,卫瑾瑜却仍能如此气定神闲,这份定力倒是让王拱刮目相看。
“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本官跟你赌了,你若是输了,本官也不要你十倍赔偿,只要你立即上表辞官,并且终此一生,再也不许踏足我宁州半步即可,如何?”
平心而论,王拱还是挺欣赏卫瑾瑜的,但他身为宁州州令,堂堂一州之首,被一个毛头小子(卫瑾瑜)如此挑衅,他又怎能不怒呢?
“公子……”穆羽有些担心的喊道。辞官啊!!,这个赌注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不小心,终此一生再无当官的希望了。
卫瑾瑜没有转身,只是抬起右手朝身后的穆羽打了个手势,穆羽会意,没有在说话了。
“这样的话,对我就有些不公平了,我输了,不光要上表辞官,还可能要赔上今后的仕途,而大人您输了,赔的只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卫瑾瑜放下右手,面色平静说道。
“怎么,你害怕了?”王拱挑了挑眉头道。
“这倒不是……”卫瑾瑜稍微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若是我侥幸赢了,只需要大人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王拱沉声问道。
“这还不清楚,但是我可以以我卫家祠堂的列祖列宗起誓,绝不会让您做有违仁义以及伤害您家人的事。”
“只是这样,你确定?”从王拱的表情来看,对于卫瑾瑜这个回答,他也是颇为意外。
“行不行”卫瑾瑜再次问道。
“行……”王拱回答道。
卫瑾瑜:“君子一言”
王拱:“快马一鞭”。
卫瑾瑜:“告辞”;王拱:“不送”
卫瑾瑜转身离开,可当他走到门外时却又退了回来,王拱以为他后悔了。
不料,卫瑾瑜却是拿起他先前放在椅子旁边茶桌上的木箱,递给了王拱。
“小小礼物,就当是晚生送给科考前辈的礼物了,还请您笑纳”卫瑾瑜笑着将木箱递给王拱,王拱沉默的接了过来。
知道卫瑾瑜已经离开了客堂,王拱仍然坐在座位上,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手里,已经打开的木箱。
小木箱里放的是一块墨,长二寸有余、宽约一寸,王拱将墨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圈,是前朝大端第一制墨大师李庭用秘法亲手造的,坚如木、颜如黛,乃是墨中极品,乃是端朝五十四任帝王写字用的贡墨,这在当时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绝品好墨。
而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一块保存的如此之好的墨块,可以说是稀世珍宝。
“知我是痴墨之人,手持珍宝却不直接贿赂于我,他这是故意跟我打赌。”
王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以为只是个躲在羽翼下,寻求庇护的雏鹰,谁知道却是一只会耍心眼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