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勇双全者……今晚所来的青年大都是府学县学里的书生,可是那些人又有哪个叫勇呢?”
“贫道以为,周礼之说可以信,按周礼之说,凡君子,必须通六艺,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因此便是定有那青年才俊在诗书礼艺外也通射御之术……除此之外,也有勋贵将门赴宴……”
“道长是不是有何难言之隐还是不愿在哀家面前说别人坏话?”王太后不悦的转向了正在落座的众人,凤眼斜睨,正好看到几个勋贵子弟混做一团。袁思德顺着王太后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便发出了不好意思的憨笑缓解此刻的尴尬。
“国朝文人是否如周礼一样精通六艺哀家倒是不知道。”王太后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哀家家父本就是西城兵马副指挥,适王府时,便能看到各路勋贵的嘴脸,哪个不是势利又好面子?就算哀家的家中,呵,家弟也不过是一纨绔。便是有哪些好勇斗狠的,学了些拳脚的,便是纵马街上撞人或是青楼里打女人或是吃醋争风之时私斗便了,又和勇有什么相干?”
袁思德在心里为这些勋贵子女默哀,同时希望那些勋贵不知道王太妃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后又恰好看到了那几个闹腾的熊孩子,不然就比较麻烦了。但想了想又突然想起来陈柳是和身为六品官的吴达一起来,这下怕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便急忙补充了句:“本地勋贵恐怕如那几个一样,的确腐化不堪。但是外地移防来的,和那些过来公干的低级武将及其子女,想来还是有点真本事,而且不善钻营,否则一来不会被派出来;二来若能力不行也无法交差。”
“也是,那那些县学府学的后生呢?他们科举考这些吗,道长?”
袁思德笑着答道“虽是不多,故天下读书人无不以八股为最终目标,然平日里学中还是要考核地理军事,且国朝太祖许秀才佩剑,便是也有不少读书人乐于谈兵,便如乡试以八月,会试以二月,皆初九日为第一场,又三日为第二场,又三日为第三场。初设科举时,初场试经义二道,《四书》义一道;二场论一道;三场策一道。中式后十日,复以骑、射、书、算、律五事试之。倒也是不能说他们完全不知兵。”
王太妃也笑了:“哀家倒是觉得,纸上谈兵,还不如不知,便如那孩子,小孩虽然难带,却是白纸一张没有那恶习。”
此刻天也渐黑了,夕阳染红了王府的琉璃瓦,又将远处的大殿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王府内的仆人内官们纷纷点燃了准备好的灯笼挂了起来。众人们便在世子和另外两位王子的带领下先是对王太妃行了礼,又有官员和府学里的官与那种如同后世的“优秀学生代表”吟诵了大段大段的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文章。
陈柳一边闻着肉香吞着口水一边偷瞄边上腰细的侍女,至于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听清。在漫长的等待后,总算是诵读完了文章,众人齐声向王太妃行礼后,便是重新就座了下来。这时候陈柳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吴达的座位与那些书生的座位倒是蛮近的,而这时张生李胜二人也发现了陈柳,互相点头致意后便座了下来。
随着一道道菜的上来,陈柳便紧着那些大块的肉来吃,毕竟总算有一餐让他不怀恋穿越前难吃的试验基地饭了。而对那些出身在有家世的学子而言,这不过是比家常水平高一点又多了些种类罢了,虽然丰盛,但却不至于像陈柳那样如饿劳放出来的那样。
“小丘八就是那样,跟城外那些饿死鬼一样有辱斯文……”
“真是的……”
“好了不要随便嘲讽了,兴许别人是逃难来的……”
埋头苦吃的陈柳自然听不到,当然他即使听到了也会嗤之以鼻。而张生李胜却是能听个真切,自然皱起了眉头。便是准备反驳的时候,场内倒是有异变发生,原来是有郡王要送礼。
“王兄英年早逝,臣为四弟,知母亲常思之难以忘怀,便特寻那能工巧匠,雕大哥像与道德经,可缓母亲之苦。”便献上一个木盒,便有内侍接了,递上来,王太妃却是一句话没说,面色泛红,急促地喘气。
“孝心可嘉,但是怎么感觉王太妃不像是喜悦激动……而是有点生气?”
吴达也停箸抬头,端详了一会,便说:“原来的世子也不是亲生的而是庶出,但被今王太后自幼视为己出抚养,却不想壮年未等袭封便以疾暴毙。”
“所以说王太后这是愤怒故意挑衅?但那是她小儿子啊,又不是别人,是不是有点……”
此刻王太后倒是终于发话了:“哀家,心领了,你的大哥,想必在天之灵,看着你,也会欣慰,也会保佑你家宅平安的。袁思德。”
“在。”
“暂且替哀家收了”
“尊王太后的旨。”袁思德上前一步,从内侍的手中接过了盒子,迅速地合上后退回了王太后的身侧。
王太妃调整了下呼吸对着坐在坐下席位的世子说:“你四弟的好意,哀家心领了,倒是破费太多,未免有点惶恐,想来他的俸禄也是微薄,记得多多照顾你四弟。”
世子忙不迭的行礼表态:“母后说笑了,四弟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岂有饿了四弟的道理?”
王太妃点了点头:“既然现在你是世子,那么就应当有点担当,兄弟要和睦,要互助,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总归一家人,要齐心。”世子又连忙做答。
“我西安府,藩王母慈子孝,宗室和睦,此乃一州之福,此乃朝廷之福啊……”便有书生窃窃私语,也有书生干脆起来祝酒说出了这番,当然若是他笑的在自然点可能更有说服力,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祝酒道贺,一时之间好不热闹,四王子也趁机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陈柳茫然的看着这纷纷站起来祝词的人,他并不觉得他们这么聪明没有看出来王太妃那带有点愤怒的神情,却又众口一词的在这祝寿。但是他却是估计错了,这中间有一小批人是故意的当托,而其余人完全是为了面子上秦王府是和睦的,至于到底是不是和睦不重要,他们不关心藩王家族的破事,只要他们不闹出来大新闻影响府城的政治或是被朝廷批评就好。
至于真相如何,知道又怎样?况且真相并非他们想要的。文官们想的只是每年年终时,给朝廷的奏报中加一个“秦藩家族和睦,母慈子孝”。至于其他,知道有也会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