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我当时不会离开你。”
那天,我说完这句话后便被赶出来了。
他说他父母去世那天,他去找过我,换来的却是我与齐容有说有笑。我记不得那天是因为什么和齐容在一起,也许是讨论某个电影,又可能是说别的什么事情。但那时,我是真的想放下他。
日子依旧这么不平不淡的过着,每日收病人,参加一下科室聚餐。我再也没见到他,想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怨我了。我也一直没有勇气去找他。
三伏天就这样悄然而至。
这日,我刚进科室就听到其他值班医生叽叽喳喳说着什么HIV阳性,什么做手术,什么主刀医生可能感染。
当了这么多年医生,我一直没有想过去外科的原因,第一个是因为身体不好,第二个就是因为对这个的恐惧。艾滋病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得,其实艾滋病本身是一个破坏人体免疫系统的疾病,一般是血液传播或者性传播以及母婴传播。而其中最多见的是性传播,大多是许多落后的城市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但只要安全措施做得得当,也不容易被传染。但是医生行业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外科手术中,可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情况。
我坐在电脑前还未打开医嘱页面,突然一晴天霹雳,我好像在她们的话语中听到了心外科纪承的名字。我连忙转头看向正喋喋不休的护士小赵。
“小赵,你刚刚说什么?”
她许是被我的模样吓住了,我平时嘻嘻哈哈管了,第一次这么严肃。
“许医生,你还不知道?心外科的纪医生给别人做手术不小心划伤收了,刚刚检验科的打电话说这个患者是艾滋病毒携带者。”
“纪承?纪医生?”
说不是,快说不是!
“是呀。”
……
我一口气跑上了顶楼,在科室里面找了一圈也没见纪承身影,最后还是上次那个护士姐姐告诉我说纪承去了接种中心。
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接种大厅里时,纪承从接种室里出来,穿着手术衣还未来得及脱下。我鼻头一酸,跑过去抱住了他。就这样没出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抬起手轻拍我的背部,为我顺气。于是,我哭得更凶了。
“好了好了,没事的,我已经接受干预治疗了,会好的。许亦,如果这一次我没事,我们就去领证吧。”
我不知道纪承把眼睛红肿的我送到科室的时候别人是怎么看。回到科室,我立马从科室的书柜里面找出那本有些年代的《传染病学》研究,在临床工作久了后,对于一些不常见到的病会慢慢忘记。
艾滋病这节内容并不多,只有4页,两张纸。我反复看了几百遍,恨不得看出花来。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是及时干预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就可以百分百的干预成功了,阻断率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但不能保证纪承不会成为那不幸的百分之五。想到这里我没法在安静下来,下午便向主任刘芹搞了假,接下来五天的班请科室里面的其他同事帮忙代班。
我先是回家去收拾了点东西。然后再去超市买了点鲜肉、生擒、蔬菜、水果等。当我大包小包的到达纪承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的事情了。他开门就看到我气喘吁吁地,我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来,给你补补身体。”
阻断药除了价格昂贵外,对身体的副作用也很大。这个药要连续服用一个月,然后分别于停药后及三个月后复查。三个月后复查仍是阴性的话,则提示阻断成功。这三个月,我要和他在一起,他以前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陪在他的身边,而这一次,我一定要陪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度过。三个月后,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他。
我越过他,“我买了点你最喜欢吃的水果,先吃点。”
他看着我背着背包,有些不解,“你这是?”
“我来求和好。”
我微微一笑看着他,他面色一沉,“许亦,你……是可怜我吗?”
我一怔,是吗?不是的,就算没有这件事我可能还不能迈出这一步,但是我迟早都要和他在一起。只是这件事情加快了我们在一起的速度罢了。
“如果,你是可怜我,那么大可不必,我没事。”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有,没有这件事情,我也会和你在一起。纪承,我三十了,没有打算再爱上另一个人的准备,你一个就够了,我也老得可以结婚了。”
我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表达我的意思,但是此时此刻我想这样告诉他。我是个很严重的拖延症患者,我总是告诉自己时间还有很多,却从来没有想过我期待的明天,有些人可能永远都看不见。我是一个医生,看过很多生死,失血过多死的、心脏骤停死的,很多很多,我将生气看得很淡,却从不看清每一条生命。今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过如果纪承成为那样不幸的人,大不了我就守着我们的回忆过接下来的人生。但是如果他是幸运的,这辈子我对他不离不弃。这个决定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情。
他轻叹一口气,将我紧紧拥在怀里。
“我也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直观地表达对我的感情。我很高兴也很满足。
晚饭是纪承做的,我不会做饭,简单的熬熬粥,煎煎饼还行,其他实在是不忍直视。其实我准备今天晚上熬点粥喝,但纪承坚决反对,说他胃不好不能再折腾了,于是就是他来做饭。
我去厕所换了身衣服,跑出来对着厨房里围着围裙的纪承问,“我睡哪啊?”
他转过头看着我,“我们是和好了吗?”
“嗯。”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嗯。”
“那你还想睡哪?沙发吗?”
靠!嘴巴还是那么毒!于是,我乖乖的把我的包扔到了纪承床上。
这一顿饭,我吃的很开心。纪承的厨艺不错,但是也让人不禁感到心酸,想来是这几年自己锻炼出来的。
“纪承,我有五天假。”
“嗯,想出去玩吗?”
“你也有假吗?”
“找主任申请几天休假也不是问题。”
“那我们去旅行吧,放松放松。”
静下来时,我老是会想起他阻断的事情,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好,我吃完饭就给主任打电话评价。”
吃晚饭后,他回屋打电话,我收拾桌子,我洗完碗后他坐在沙发上找碟。
“想看什么?”
我刚坐下我的电话就响起了,我一看来电是刘茴,便知道是因为什么时候。
我接起来,电话那头刘茴的声音传来:“喂,许亦你知道纪承那事了吗?”
我看了纪承一眼,他专心地看着手中的碟片,我嗯了一声。
“你没事吧?”
我鼻头一酸,声音中有些哽咽,“没事。”
纪承手下一顿,抬头看着我,眼中散过一抹异样。
我打断刘茴的话,“我们出去说吧。”
“好的。”
挂了电话后,很快刘茴就把地址发给了我。纪承没有追问什么,我也不想说什么。
“许亦,我没事的,你不要多想。”
“嗯,我相信你。”
“早点回来,我一会儿去接你?”
“好。”
当我到达附中外面的大排档时刘茴已经到了。
“许亦,你还好吧?”
也许刘茴比我自己还清楚自己有多爱纪承。我摇了摇头,抓起一旁的羊肉串就开始啃。
“你吃啊,怎么不吃?”
当我吃到第五串的时候,见她还没有动作。
“许亦,你想哭就哭吧。”
我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肉串放下。
“刘茴,我真的没事。其实一开始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无法接受,你我都是学医的,所以这个病有多可怕我们心里都有数。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没办法让时光倒流,所以我只能坦然接受。我想好了如果这次纪承阻断成功了,我们就结婚了。如果阻断不成功,他不肯和我结婚,我也会一直守着他,所以我没事,他也没事,我们在一起了。”
刘茴被我说得这一长串话吓的半天说不出来。张了张嘴硬是没发出声音,最后说道:“许亦,干得好,我突然觉得,你也不是很怂。”
我和她干了五十串烤肉,一件啤酒后就散会了,她家就在附近,她酒量大,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站在路边准备打电话给纪承让他来接我。我刚拨通他就接了起来。
“好了?”
“嗯,你过来接我吧。”
“我就在附中门口,你过来吧。”
走过去后,看着纪承的车还停在我刚刚下车那里,我就知道他应该没有回去,就在那里一直等着我。他看着我,下了车向我走来,我索性就站在路灯下等他。他靠近我,嗅了嗅我身上的酒味。
“喝酒了?”
“嗯,一点点,大排档怎么能没有冰啤酒呢?”
他嘴角微微勾起,“走走?”
“嗯!”
于是,我们沿着学归路一直向前走。学归路是条老街,一砖一木都是历史悠久的味道。大树苍天,已有百年,街边的抄手店,白发苍苍的老板。再往前走,就是我们学校。他就这样拉着我的手,像年少时一样,好似我们之间没有分开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