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魏斯东征前夕。姜淳和魏斯在军营话别之后,便与曹桓一起回城。
“你真的决定进宫?”一路上,姜淳不言不语,眼泪已经干涸在脸庞,她就这么漠然地走在前面,并不回答曹桓的问题。曹桓见她这般心灰意冷,甚是心疼,快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双手扶着她的手臂,说道:“不然,我们告诉魏斯。”“不行!”姜淳挣脱曹桓的双手,厉声喝道:“绝对不能告诉魏斯,你答应过我的!”说完,用着渴求的眼神看着曹桓。
“我不告诉魏斯?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你进宫?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他,日后他回京,还是会知晓一切啊。姜淳,走,我们现在就返回军营,告诉魏斯!”说完,意欲拉着姜淳往来路返回。姜淳拼命挣脱,然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姜淳……”曹桓无奈地喊道。
“曹桓,你是魏斯的好兄弟。既然你是他的好兄弟,你就应该知道,如果现在折返告诉他这一切,将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他一定会连夜进宫,向天子质询,或者带着我走,反正就是不会再安心地带着军队抗击东夷。现在正是国难当头,这是你要的结果吗?你希望魏斯背上这样的罪名吗?”姜淳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她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
“但是,我不能让你进宫。他日魏斯得知真相,他也不会原谅我!”姜淳是魏斯最爱的女人,如果他曹桓就这么束手让她进宫,魏斯得知真相后,一定不会原谅他。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忍心让她进宫啊!
“我不会进宫的!”姜淳淡淡地说。
“你……你不会做傻事吧?”难不成,姜妍会做傻事?
“你放心,我也不会自寻短见。如果我死了,魏斯依然会将所有的事情迁怒于天子,这样对他而言仍然是麻烦。”如果死了之后,能够一了百了,她会选择去死。但她知道,如果她死了,魏斯绝对不会放过天子。不放过天子,不就是毁了他自己的前程吗?
“你?”
“我已经想好了,我会离开京都,一个人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只有我安然地离开,才不会激化矛盾。这样,天子依然是天子,魏斯依然是那个一心为大宇保疆卫国的忠臣良将。”
“你早就想好了你一个人走?”
“这是最好的办法。”是啊,如今只有自己的离开,一切的矛盾才会化解。
“你舍得魏斯?舍得离开自己的家?”
“不舍得!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父亲还有妹妹照顾,魏斯以后也一定能寻到更好的知心人。离开京都后,我虽然会伤心一阵子,但是我相信我也会慢慢好起来。”实际上,离开京都后的日子,姜淳根本就没有规划过。她只想着,先活着离开,至于以后是死是活,那是以后的事了。
“你真的这样决定了?”看着姜淳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曹桓疑惑地看着她。“嗯!”姜淳点点头,纵然心中有万分不舍,这也是保全大家最好的方式。
“如果你决定了,我陪你一起走!”曹桓斩钉截铁地说。他才不相信姜淳离开魏斯后,会一个人好好生活。魏斯如此深爱她,她何尝不也万般深爱着魏斯呢?离开了魏斯,她绝对不会苟活。
姜淳不可置信地看着曹桓,曹桓坚定地看着她,说道:“我是魏斯最好的兄弟,我不能看着她最爱的女人一个人在外风雨飘摇。我要照顾你!”
“你不能跟我一起走!你有自己的家,你还有自己的前程。我不能自私地拖上你,毁了你!”
“我家里还有曹灵,他会好好照顾父亲,继承曹家。至于前程,魏斯的前程就是我的前程,他是大宇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他能好好的,大宇就有希望。”
“不……这绝对不行,绝对不行!”她招惹上天子,毁了自己一生是自己的命运,与他人无尤,她不能也毁掉曹桓的一生。曹桓文采斐然,深得朝廷器重,是大宇未来的治国良相,她绝对不能带走曹桓,绝对不能,姜淳拼命地摇着头。
“我们一起走,魏斯才能死心!”看见姜淳一个劲地拒绝,曹桓决定一定要说服她,能说服她的,只能是魏斯。
“你什么意思?”听到曹桓说出了魏斯的名字,她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魏斯回京,知道你一个人离开了。你以为他就会善罢甘休?他会拼命地去找你,不顾一切地奔向你。你知道吗?魏斯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在乎你!别说前程,就是家国,他都是可以抛弃的!而且我相信,最后魏斯一定会找到你,不管你躲到哪里,他一定会找到你,他会与你厮守一辈子。”
“我……”曹桓说得对,以魏斯的个性,天涯海角,他也定要找到她。
“你如今要走,是为了成全魏斯的将来。但是你一个人走,或是死,魏斯都不会放弃你。他不放弃你,便只能放弃自己的将来。这不就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吗?我们一起走,这是让魏斯死心的唯一办法。”
“你的意思是?”姜淳不可置信地看着曹桓,难道曹桓?
“我们一起走,一起私奔!”
“可是,曹桓,我……对你……没有……我……”虽然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文,一起练武,但是她从小真正放在心底的人只有魏斯一人,对于曹桓,她只当成是兄长,他们之间断然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魏斯。你放心,我一直把魏斯当兄弟,把你当弟妹,我对你绝对是没有非分之想的。但是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让他真正死心。只有他……他……怨恨你,才能放弃你。”曹桓知道这个法子很残忍,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最好的兄弟和最爱的女人私奔……”姜淳苦笑着。
“……”曹桓欲言又止,这个主意确实是馊主意,但是却也是最“彻底”的办法。如果姜淳不答应,他再另想办法,反正,如果她离开京都,他一定会陪着她一起走。他要看着她,他不能让她寻短见。
“好吧!”姜淳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们一起离开京都!”
曹桓没想到,姜淳居然答应了。他只觉得一阵轻松,还有……还有一丝窃喜!他为什么会有窃喜的念头呢?难道他对她早就?曹桓不敢想下去。对于自己这种莫名的情愫,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得赶紧和她商量后面的事情。
姜淳和曹桓按照彼此商量好的,各自写好离家书信,简单收拾了包袱,便一起离开了京都城。他们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来到炎河边,姜妍突然站定,诚恳地对着曹桓说:“曹桓,如今已经走到了炎河,我们两家府上的人,估计也追不上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你……”曹桓惊讶地看着姜淳,原来姜淳早已打定主意一个人走。他应该早就猜到,如此深爱魏斯的她,是断不可能和他一起同行的,当初的答应也只是权宜之计。于是,他也不多说,只是回答道:“好吧!”说完,姜淳向曹桓行了一大礼,转身便踏上了北上河北的船,曹桓在岸边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不停地挥手,心里暗暗想着:姜淳,既然我随你出了京都城,我便不会丢下你一人。我知道你心气高,也明白你与魏斯的感情。但是我说过要照顾你余生,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孤独一人。
话说,姜淳在炎河北岸上岸后,原计划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此残生,但每次意欲寻短之时,便想起魏斯,每次都痛哭到无力。她也不明白究竟是自己不想死,还是对魏斯抱有残念,她就这么兜兜转转地来到了龙灵村。龙灵村人杰地灵,民风淳朴,她便就此安顿下来。她在龙灵村住下的第三日,曹桓也来到了龙灵村。他们两人再见面时,彼此都很惊讶,随即二人相视一笑,曹桓便也就此在龙灵村住下。
姜淳再见到曹桓,确实是意外。但是曹桓再见到姜淳,却是他一路追随的结果。那日,姜淳上船不久,他也找了一艘船,跟到了北岸。他明白姜淳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他一路同行的。所以他就这么一路跟着姜淳,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跟到什么时候,但他知道他必须跟着。期间,姜淳有几次寻短见,他都准备现身施救,但总是在最后关头,姜淳回心转意,他也如释重负。最后,他看到她在龙灵村落脚,两日后,他便也“自然而然”地出现,假装不期而遇。
曹桓以前对姜淳确实心思单纯,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但是那日他劝她和自己一起离开京都城,她答应后,他便恍然,原来自己早就将她放进了心里。或许是因为之前姜淳有魏斯在身边,亦或许是与魏斯的兄弟情在前,总之,曹桓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自己对姜淳的感情。但那日之后,他便开始审视自己,思考以后。如今的姜淳,是断然回不了京都的,她和魏斯今生注定了有缘无分。他绝不会让姜淳寻短见,那么她的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如果是那样,他愿意做那个人,即使背上背叛兄弟的罪名,他也要做那个人。
曹桓读过书,在村子里便以教书先生的名义留了下来。他一边做教书匠,一边尽心尽力地照顾姜淳,但是姜淳对他总是保持距离。他也从来不给姜淳压力,他知道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即使就只能这样保持距离地呆在她身边,他也是愿意的。就这样过了小半年,大宇军队大胜东夷的消息传开,这次的战役中,魏斯立下了赫赫战功,一举成名。姜淳闻之,喜极而泣,一面替他高兴,一面又替自己难过。见此情景,曹桓并不安慰,只是默默地守在她身边。三个月后,便传来魏斯大婚的消息。魏斯娶了太傅的小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妹妹姜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淳哭了整整三天。魏斯不仅另娶,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妹妹,这着实让她十分伤心难过。她想着,那个魏斯的枕边人本应该是她啊!这三天,她一次又一次想回到京都,想冲到魏斯面前告诉他,她还活着,她还爱着他,但是一次又一次理智战胜了冲动。当初离开京都城,不就是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那段日子,姜淳一直情绪不稳定,曹桓也从不劝她,只是在她身边默默守候。他知道她心里苦,她心里难过,当他听到魏斯大婚的消息时,他也曾有想带着姜淳回京都城的想法,但是他也有私心。如果姜淳回到京都城,回到魏斯身边,那么他和她这一辈子不也就没有可能了吗?他每天内心也受着煎熬,他不在她面前说一句,他不想左右她的任何想法,他只想让她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不管最后,她的决定是什么,他只要支持就好。
姜淳最终没有离开龙灵村,三个月后,她接受了曹桓。他们一起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新婚之夜,姜淳对曹桓说:“每一个人都要向前看。我从不曾为离开京都的决定后悔,我也不会后悔今日嫁于你。你知道,我心里有魏斯,虽然他现在已另娶,但我心里还是有他。我知道我们在龙灵村重逢,并不是巧合。你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家人和前程。我对你心中有愧,所以我今日嫁于你。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忘记他,但是我既嫁于你,我便会尽心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好好待你。我也请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学会把你放在心上。”
听到姜淳对自己的自白,曹桓很高兴,因为她自始至终也没有欺骗他,他很感动,动情地说:“我不要求你能忘记魏斯,你可以把他继续放在心上。你不需要对我有愧疚,你能嫁于我,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德。我会好好待你。你不要刻意忘记任何人,不需要勉强接受任何人。我们好好生活!”
就这样,姜淳和曹桓最终走到了一起。一年后,他们生下了曹婉,三个人就这样简单幸福地在龙灵村生活着,直到龙灵村被屠,夫妻两个与全村百姓罹难。
当初姜淳被逼进宫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魏斯后来会娶了姜淑?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