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261600000003

第3章 屈原之死

在中国非正常死亡的文人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屈原。

可有史以来,文人能够享受到将其忌辰列为全国性节日,全民为之年年纪念,获此殊荣者,只有屈原。

中国老百姓对于文人的敬重,以此为最,这也说明中国文化传统精神之根深蒂固,之历史久远。也许某一个朝代,某一段岁月,灭绝文化的沙尘暴会刮得乌天黑日,万马俱喑,然而,值得我们为之额手称庆的,中国文化生命力之顽强,世所罕见,史所罕见。即使书焚尽,儒坑尽,即使“四旧”皆除尽,然而,云消雾散,霁天空阔,春风润泽,万物复苏,依旧是朗朗乾坤,文化中华。到了端阳这天,高悬艾叶,遍洒雄黄,龙舟竞渡,米粽飘香。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这是司马迁《史记·屈原列传》的第一句。所谓“楚之同姓”,因为他和楚王一样,原先都姓芈。这个稀见字读mǐ,字典上的解释为“羊的叫声”和“姓氏”。芈姓,熊氏,后来改为昭、屈、景三姓,为楚国三大族。管理这三姓事务的官,就是三闾大夫。屈原被免掉左徒以后,一直到死,担任着这个类似清朝宗人府的长官。第一,绝对的闲差;第二,绝对的清水衙门。这使出身于贵族门第、担任过政府要职、操作过国家大事的屈原有点郁闷。

文人分两种,一种得意,一种不得意。得意者,怕郁闷;不得意者,也就无所谓郁闷了。屈原相当得意过,所以感到相当郁闷。

其实,“左徒”,不过是谏议国政的高官而已,政府的一个职能部门,但屈原的实际权力还要更大一点,国事、外交一身挑,能起到左右楚怀王的作用。那时,楚国的都城在郢(今湖北荆州),城不大,人不多,前呼后拥的屈原,出现在街头,这个既风流又潇洒、领导时代潮流的明星人物,很引人瞩目。何况他是一个如兰似芷、洁身自好的男子汉呢!连楚怀王都十分欣赏他的风度和气派。

后来,诗人碰上了小人,最大的小人就是这个楚怀王了,不幸也就随之而来,左徒免了,去做三闾大夫,失落是当然的。任何人,再有涵养,再有胸怀,都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降职遭遇,比降职更糟的是冷落。昨天还门庭若市,今天就门可罗雀。屈原是诗人,诗人的感情本来要比常人丰富,那澎湃的、洋溢的、泛滥的、汹涌的感情,更是不可抑制,唯其难以忍受这种云泥之分的冷热、天渊之别的跌宕,感到受不了,是可想而知的事,写出不朽之作《离骚》,抒发满腔悲愤,也是可以理解的。

司马迁说:“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太史公本人也是经历过由沸点到冰点的人生体验,对于碧落黄泉式的命运安排有过极深刻的体会,一个“怨”字,正好说到了点子上。

屈平(约前340—前278),字原。虽然,他在《离骚》中称自己“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但是,数千年来,公众习惯称作屈原。他是楚国丹阳(今湖北秭归)人,最早的祖先为有熊氏,从北方迁徙到楚地。《史记》称他“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王甚任之”的“任”,说明中国文人,像屈原这样在朝当官的,并非他一人。应该看到,三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能够称得上文人者,百分之九十都是在朝的。我们都很熟悉的唐宋八大家,无一不具官员身份。也许所任的官职,可能有大,大如王安石,为当朝参知政事,后又拜相,可能有小,小如苏洵,任文安县主簿职,正科级干部。无论如何,有个官家的差使干干,得到一份吃穿不愁的俸禄,对于文人来说,还是挺有诱惑力的。正因如此,悲剧也就来了,这就注定中国文人无法养成独立生存的能力。

中国古代文人,无论在朝的,在野的,都明白屈原得到“王甚任之”这四个字的斤两。何谓任?第一,责任之任也;第二,任务之任也;第三,信任之任也;第四,也是最能体现这四个字的含金量者,落到实处的任命之任也。反之,若多一个“不”字,“王不甚任之”,就意味着老坐冷板凳,受他人排挤。再反之,如果,“王不待见”,甚至憎你恨你,那你就等着吧,好则扫地出门,充军发配,坏则开刀问斩,脑袋搬家。

诗人屈原,正好亲身经历过从“王甚任之”,到“王不甚任之”,到“王不待见”的三阶段,最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投汨罗江了。

楚怀王芈槐,也叫熊槐,是个昏君。中国出过二百多个皇帝,其中一大半属于昏君,熊槐则是其中最自以为是、最乱作主张、最不知深浅、最自取灭亡的一个。昏君的最大特点,都患有一种叫作选择性耳聋的大头病。君子想要陛下听的,他听不进,装疯卖傻,置若罔闻;小人想要陛下听的,他听得进,句句入耳,如闻纶音。这种病的临床症状表现为:只听甜言蜜语,不听直言谠论;只听顺心的话,不听逆耳之言。如果熊槐和他儿子熊横,也就是屈原碰上的楚怀王和楚顷襄王,智商提高一点,头脑清醒一点,屈原在跳江前也许会踯躅一下,楚国还有救吗?楚国还能救吗?一想起他老姐女媭那句绝望的话,本来,听蝲蝲蛄叫唤,你还不种地了呢!可现在,楚国都没有了,老弟啊,你还种个什么啊?于是,走上自沉之路。

战国后期,群雄纷争,七国之中,秦和楚,地盘大,人口多,都是具有相当实力,而且拥有领袖野心的大国。秦国东进,要一统天下,楚国北上,也未尝不想一统天下。

但是,秦为一流强国,楚为二流强国,二流当然赢不过一流。然而,二流加三流加四流,肯定大于一流。“横则秦帝,纵则楚王”,八个字,乃当时的大形势。屈原的政治主张,说来也很简单,对内变法图强,对外联合抗秦。经他反复奔走,多次说服,终于将齐、燕、赵、韩、魏五国首脑集聚于楚国京城郢都,结成反秦联盟,楚怀王被推为盟主。江陵这个城市,现在也不大,那时就更不大,满街都是来自各国的贵宾和他们的侍卫、随从,因为没有实行普通话这一说,作为这个联盟秘书长的屈原,必须精通各地方言,安排吃住,组织观摩,准备礼品,送往迎来。

春秋战国时期,谁要能够一呼百应,纠合诸侯,歃血为盟,谁就是无上荣光的诸侯共主,最为人企羡。熊槐得到了空前的虚荣,马上觉得堪与祖先楚庄王媲美,高兴得挂不住汁,脸上五官挪位,更加赏识和重用屈原,自不用说,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弄得他老婆郑袖,好一个吃醋。此时的郢都,最快活、最得意的人,莫过于屈原,文人快活得意的标志,就是不再用功,不再写作,即或提起笔来,也是游戏笔墨。我记不得是否为老托尔斯泰的名言:一个在赌场得意的人,他在情场必然是要失意的。政治上进步,文学上退步,是自古以来文人难以治愈的痼疾。我在文坛厮混这多年,颇见识一些朋友,自从仕途上一路顺风以后,他们的文学人生,也就迅速进入了更年期。也许还会写,都属无用功。这就是《离骚》中所写的“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时令不饶人,花期不再来,除非发生奇迹,上帝托梦,才能让他回复文学青春。

当上诸侯共主的楚怀王,遂将国家交给屈原全权处理,入则议国事,出则会诸侯,忙得一塌糊涂,那些日子里,他一句诗也写不出来了,作为博导的他,连学生宋玉、唐勒、景差所交的作业,也抽不出工夫批改。中国的文人在政治上得意的时候,文学就会出现短板。相反,在文学上成功的时候,政治就会失聪,这是中国文人很难两全的弊端,也是我们在文学史上常常读到的案例,文学大成功,政治大失败,因而丢了脑袋,送了性命,屈原就是首例。他在“王甚任之”的时候,作为文人所特有超乎常人的品质,如独到的观察角度,如敏锐的感知反应,如提前的预知能力,如应激的防范措施,统统置诸脑后。他不知道他在替楚怀王发布旨令增强国力时,他的敌人在摩拳擦掌;他不知道他在为抗秦联盟的加紧团结而努力时,他的反对派在磨刀霍霍。这个世界上,有益虫,就有害虫;有家畜,就有野兽;有君子,就有小人;有爱国志士,就有汉奸走狗。通常情况下,地球上生物链的构成,维持在一比一的平衡状态,而在诗人屈原的左右,老天爷好像特别眷顾他,一比三,这就是爱打小报告的上官大夫靳尚,专搞小动作的公子子兰,最贪小便宜的王后郑袖,结成一个反屈原的铁三角联盟。

屈原不聋不瞎,自然了解铁三角在他背后搞的一些名堂,但是,诗人的最大疏忽,是对那个昏君耳朵根子软的选择性耳聋毫不戒备。屈原作为楚国的特命全权大使,游说除秦以外的五国,也是纵横捭阖、得心应手、运筹帷幄、决策千里的高段级谋士,但应对这个充满邪恶的铁三角,却无能为力、乏善可陈。既未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也未实施有效反击。顶多感叹两声,“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那可真是一点用都不顶的感慨。

诗人宣泄感情的手段,当然就是作诗,其实到了正面冲突的时候,比诗歌更有力的是拳头。可完美主义者屈原,理想主义者屈原,不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而是吟诗作赋,这就注定他难逃失败的命运。他不会妥协认输,不会向黑恶势力低头,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他也不会采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进行回击。

在动物世界里,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而在人类社会里,除此之外,更有阴谋暗算、挑拨离间、欺骗诱惑、阿谀奉承等统称为卑鄙的行径。中国知识分子最了不起的品质,就是清高,然而,害了中国知识分子终于做不成大事的,也是这个清高。凡清高者,不能降尊纡贵,不能营私逐利,不能藏污纳垢,不能低级趣味,因之贱不可为,俗不可为,浊不可为,恶不可为……当铁三角一心一意以除掉他为快时,主张孤高、主张洁净、主张纯真、主张正直的他,也只能毫无作为,毫不作为,唯有以诗明志,以诗感言:“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世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对诗人的书生气,真有夫复何言之感。

屈原之所以还能沉得住气,因为他对这个楚怀王抱有信心,“王甚任之”这四个字,给了他勇气和力量。

司马迁在《屈原列传》中记述诗人由“王甚任之”,到“王不甚任之”的过程,只是极其简单的两行字。为什么如此草草,因为他很气愤,靳尚编造谎言,太低级,挑拨手段,太拙劣,而熊槐信之不疑,太离谱,断然处置,太幼稚。大臣混账,国王更混账,太史公大概觉得不值得为这一对混账多费文墨,故而一笔带过。“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于是,屈原降为三闾大夫,开始郁闷。

话说回来,郁闷对诗人来讲,并非坏事,不正好是创作冲动的最好契机吗?尤其进了这个坐冷板凳的清水衙门,连创作假也不用请,还不笔走龙蛇、神驰八极,作你的诗赋。然而,屈原却写不出一行字,整日忧心忡忡。连他老姐女媭也劝他,你不要再对他们抱有什么指望了。屈原说,老姐啊老姐,我是觉得楚国快要完蛋了,才坐立不安的呀!其实,那时的楚国离灭亡还远,但诗人先知先觉的神经,已经预感到祸祟将临,灾难即至,似乎危机就在眼前。中国文人也许确如人所形容:百无一用乃书生。其实,最挂牵大地山河的,是文人,最惦记祖国母亲的,是文人。历朝历代,当父老乡亲,陷于水深火热,当同胞兄弟,沦为刀俎鱼肉,站出来投笔从戎、救亡奋斗、为国为民、杀身成仁的文人,不知有几多。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当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时,多少大师、学者,多少名流、教授,多少作家、诗人,乃至多少文学青年,走向延安重庆,奔赴抗日前线。中国文人对于祖国的热爱,对于土地的眷恋,从屈原开始,从来就是历史的主流。

果然,诗人不幸而言中,秦国的谋士张仪,出现在郢都的迎宾馆,楚国从此江河日下,国将不国。

怀王十五年(前314),熊槐再一次出现严重的选择性耳聋,竟然不听谏阻,糊涂到了不可救药的程度,相信张仪的鬼话。“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齐楚联盟”是屈原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政治规划,也是常保楚地安泰的国策,秦国之所以千方百计地加以离间,正因为一加一等于二,甚至大于二,令其望而生畏。正因为二比一,强秦不敢轻举妄动。《史记》写道:“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

结果,熊槐被秦国打得灰头土脸,原来被屈原做了工作,成为其盟友的国家,也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一番。“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现在弄不清楚是熊槐觉悟到齐楚联盟的重要性,指派屈原使齐呢?还是心急如焚的屈原说服熊槐,由他出使齐国恢复联盟呢?秦国很在意楚国的这个动向,马上表示,将所侵占的汉中地还给楚国,表示友好。“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张仪,是何许人也?他和苏秦,乃中国历史上最古老的两张名嘴,可以毫不夸大地说,凡战国时期所有大大小小的战争,无不经由这两张嘴的挑拨、调唆、忽悠、撺掇而打得不亦乐乎的。他俩而后,中国再无一张嘴具有如此大的法力,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张仪“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原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这就是为什么屈原总是输给张仪的缘故了,因为文学家玩政治,哪能玩得过真正的政治家呢?据说,张仪初到郢都,观察到“王甚任之”的屈原,便对郑袖说:南后啊,您真是天下第一、世间无二的美人,然而,您知道吗,齐国通过屈左徒,正准备献给怀王陛下一打或者两打,不一定有您漂亮但一定比您年轻的姑娘,以示两国通好呢!可想而知,熊槐尽管非常赏识屈原,但哪禁得起铁三角的联合攻势。略施小计的张仪,就把诗人摆平了。

怀王二十四年(前305),秦楚签订“黄棘之盟”,本来与齐为盟,转而向秦靠拢,基本国策的改变,屈原当然是要竭力反对的。楚国的有识之士,也认为这是不平等条约,如果说过去的齐楚联盟是兄弟关系,那么现在的秦楚联盟则绝对是主从关系,这不是卖国吗?一时舆论大哗。楚怀王也好,铁三角也好,都觉得将屈原留在郢都,碍手碍脚,于是将他流放到汉北。

在封建社会里,处置异议文人,无非杀、关、管三道。杀,即杀头;关,即坐牢;管,即流放。关是要供给人犯吃喝的,管则是限定在一定区域之内,允许自由行动,吃喝政府不管,是生是死,全看流放者的命大还是福薄了。也许因为流放,从经济角度看,省钱,从管理角度看,省事,所以,中国的清朝,俄国的沙皇,都热衷于将异议文人流放到人烟稀少、荒凉偏僻之地。清朝为乌苏里江,沙皇为西伯利亚,那都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地狱绝境,文人发配到了那儿,基本上很难活着回来。

屈原比较走运,六年以后,怀王三十年(前299),他从汉北回到郢都。让所有他的朋友、他的敌人惊讶的,他还是他,还是那个毫不顾惜自己的安危,敢于犯颜直谏的诗人,虽然他早就不再是“左徒”,官职让楚怀王免去多年,但一日“左徒”,终身谏诤。第一,他忠君;第二,他爱国。有话不说,有言不发,那不是屈原的性格。大家这才明白,汉北的流放,不是挫折了他,而是锻炼了他。他请求面见熊槐,对这位正兴冲冲要赴秦王“武关之会”的怀王,提出谏阻的意见。秦国乃背信弃义之国,武关乃权谋苟且之会,陛下已经上过当,为什么不接受教训,还要自投罗网呢?《史记》载:“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身死而天下笑”,就是这位极糊涂、极白痴、极混账、极愚蠢的昏君下场。

怀王死,其子熊横继位,是为顷襄王。六年(前293),秦将白起扬言讨伐楚国,熊横计穷,无奈,只有向杀父之国告饶。屈原写诗反对再度向秦求和,并表明他尽管受到迫害打击,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眷恋楚国,心系怀王,不忘欲返的忠诚感情,至死不渝。他提醒顷襄王熊横,王考所以落得尸横外国的结果,是由于“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楚国的老百姓也认为,如果不是子兰的催促,如果听信屈原的劝阻,怀王不会死在异国他乡,这对令尹子兰构成很大压力。于是,这个坏蛋唆使另一个坏蛋,也就是靳尚,在顷襄王面前谗害屈原,铁三角再次发挥作用,置屈原于死地而不复,更何况熊横与他老子熊槐,可谓一丘之貉,于是,一纸诏令,永远流放,不得再进国门,从此,屈原再也没有回到郢都,他老姐女媭天天倚门等待,直到泪尽,直到老迈,也未能盼到她弟弟归来。

如果说,他的第一次流放是对楚怀王的完全绝望,那么,他的第二次流放,则是对楚国的完全绝望。

顷襄王二十一年(前278),秦将白起攻破楚都,满城都是兵马俑般的枭悍秦兵,楚国臣民哪见过这等阵仗,只有拱手降服。次年,消息传到流放途中的屈原耳边,这位爱国诗人终于舍不得离开故土,也不愿意他心爱的故国灭亡在他眼前,悲愤交加,自沉汨罗,以死殉国。

司马迁在这篇列传的最后,这样写道:“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同死生,轻去就”,就是中国文人对于生养自己的土地,那一份眷顾之情,也是中国文人对于抚育自己的祖国,那一份热爱之心。此情,此心,便是中国文人的精神所在,也是我们至今每年的端午节,都要向爱国诗人屈原,肃然致敬的理由。

同类推荐
  • 岛上来信

    岛上来信

    《岛上来信》是豆瓣热门作者胡子沉潜多年倾心打造的生活之书。全书分为“故乡”、“在岛上”两个部分,一共收录了37个迥异、让人久久回味的故事。从儿时的回忆到研究生毕业出国,人与事、景与物,杂糅在一个个故事里,没有惊天动地,没有浓墨重彩,但每个地方都透露着平凡的乐趣与哀愁。不要因生活里难念的经,就参不透众生的美丽。没有宏大的人生观,没有轰轰烈烈的理想誓言,有的是平淡而普通的生活,有的是把这平淡而普通的生活过得丰美的心境,这是他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
  • 存信仰而安宁:季羡林奔突求学

    存信仰而安宁:季羡林奔突求学

    季羡林出生于鲁西北一个贫寒的农民家庭,六岁背井离乡,从官庄一步步走出山东,走到清华;留德十年,师从专业领域内最好大师;回国后在北大任教。季羡林的人生可谓半世颠沛流离,一生奔突求学。前辈先贤在艰苦环境下坚持自己的求学理想,从一介布衣成长为学术泰斗,其中值得我们后人追忆的不止是学识,还有品格。
  • 因你的到来

    因你的到来

    无论从诗的立意,还是意象、意境、语言而论,本书都不失为近年壮乡推出的又一部好诗集。如果说有什么瑕疵可指的话,那么,由于诗人思维的跳跃性,意蕴的隐晦性,往往有“阳春白雪,和者盖寡”之嫌。有些篇什,专业人士解读尚且困难,罔论中低水平的读者群。因此,当代诗歌要赢得较大市场份额,不能不考虑“下里巴人”的阅读心理和欣赏习惯。
  • 西方互文性理论对中国的影响

    西方互文性理论对中国的影响

    本文是一个典型的比较文学影响研究的课题。从比较的视角,综合运用理论分析、文本分析、社会批评、实证研究、文化研究等批评方法,对西方互文性理论及其在中国的译介、传播、影响和研究等方面进行全面深入的考察和研究。本文所探讨的互文性仅限于文学创作与文学理论方面的研究层面,对于国内出现的从语篇分析角度进行的诸多研究中只是在必要时提及,不进行深入研究和探讨。目前互文性在中国的研究还属于起步阶段,迄今为止只出版了一部专著,国内对互文性的研究和探讨可以说还处于有待深化和提升的阶段,因此本文将用较为浓重的笔墨对互文性理论的前历史、其在法国的诞生、其在欧美的流变及其理论本身的特点进行追根溯源、系统梳理和详尽描述
  • 黄金之声

    黄金之声

    进入新疆的第一站,就是哈密。王洛宾和哈密,亦结下了不解之缘。一九四九年,王洛宾随着王震部队进入新疆,在哈密的一个小巷子中,一个女人推开门朝路上泼水,溅在了他的毡靴上。女人羞得没有道歉,慌慌张张关上了门。这一场景激发了王洛宾的创作冲动。
热门推荐
  • 血月大陆之魔兽召唤师

    血月大陆之魔兽召唤师

    神,厉害吗?若灭神,只要弹指间。我的信条:我要天死,天不得不亡……
  • 爱在摩氏7点8度

    爱在摩氏7点8度

    本书为一部浪漫爱情小说,以玛瑙石头为文眼,描述一段值得纪念的情感。正如作者所言,大漠上,有一种东西,带着千万年的讯息存在,沉睡着,却又等待着被唤起,蠢蠢欲动。距离让我们越发无瑕剔透,“刚好来不及”让我们在回忆中尤其璀璨。遗憾永久存活在最初动人的悸动里,彼此的心里。我将继续爱着大漠的玛瑙石块,犹如爱着你一样。在你永恒的闪闪发亮中,折射出最蠢蠢欲动的挂念。本书为第一届海峡两岸网络原创文学大赛入围作品。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被打脸系统

    被打脸系统

    “前面那小子给本大爷站住!”“前面那美女给本大爷笑一个!”“前面那老头本大爷要收你当徒!”“……”啪……“啊!我还会回来的!”
  • 恍惚公园

    恍惚公园

    学毕业生宋育金一直处于性与爱交织难辨的混沌状态,他在两个美丽的女人那里找到了暂时的归宿,但不知是出自天性,还是出自对男人的失望,这两个女人之间竟产生了不寻常的情感。他终日生活在一群偏执、迷狂、怪异、焦虑的人们中间,这其中有不断更换各自性伙伴的情侣,偶或付诸真情的妓女和嫖客,迷恋吸毒和畸恋的诗人和画家,更有杀害自己的孪生兄弟,冒充有精神疾病的受害人逃避法律惩罚的街头混混——他最终也因无法忍受疯人病院的非人折磨而说出了真相,要求离开疯人病院,但他的正常无人相信。《恍惚公园》这是一部具有后现代特色的小说。
  • 长生元记

    长生元记

    忙忙碌碌的在平凡中漂泊,突然重生回生命伊始的时刻,上天终究待她不薄,从此走上了一条虽然荆棘坎坷,但是气运加身,始终无怨无悔的修仙之路,长生渺渺,吾将上下而求索!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时代边缘的沈从文

    时代边缘的沈从文

    《时代边缘的沈从文》沈从文在批评和创作的领域都和时代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这种边缘性本质上是种批判性。《时代边缘的沈从文》论述他不同时期的批评重点、批评方式、相关文学作品和由此反映出的作家心态。他在时代的种种风浪中寻找着文学和知识分子自我的位置和价值。在变动的时代背景下,沈从文及其创作经历了起伏极大的命运,但终于是:从边缘走向了中心。
  • 恰似你的歌声:邓丽君传

    恰似你的歌声:邓丽君传

    有着小城里的故事里的温暖与幸福,她也有着撩动每个人心尖的温柔,但她更有着一段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传奇人生;她拥有了一个女人该拥有的美貌与智慧,也拥有了一个女人很难拥有的辉煌与奇迹,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上帝特别恩赐的女人,却有着一段段坎坷崎岖的人生。陈彧编著的《恰似你的歌声(邓丽君传)》献给邓丽君的歌迷以及所有被她的歌声感动过的人——我们经常纪念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徜徉在她的歌声里……
  • 下一轮经济危机2:中国凭什么幸免于难

    下一轮经济危机2:中国凭什么幸免于难

    虽然人们将爆发的危机命名为美国次贷危机、美债危机、欧债危机,可为什么中国的经济同样那么艰难?如果说,中国经济下滑的重要原因在于外部环境的恶化,那为什么中国的股价下跌得比美国和欧洲的大部分国家都要严重呢?作者认为,这一轮经济危机的实质在于创新的停滞。创新停滞导致生产力增长乏力,社会支出大于社会产出,主权债务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而政府基于社会和经济稳定的诉求,在错误思想的指导下,释放流动性,制造通胀。“货币把戏只能收到表面的一时之效,从长远看它肯定会让国家陷入更深重的灾难。”政府对解决危机的一次次拖延,使危机积蓄力量,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