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李崇亲自将闻人越一行送回了官驿,并约定好了第二日他们去军营的时间。闻人越敷衍地应了,打了个哈欠就上楼去了,也没管顾越和夏夏。
“阿越,那我走了,你照顾好太子和夏小姐,自己也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李崇没带下人,拍了拍马背,向前不久才见过、如今又在离立京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再见面的顾越告别。
“姑父,等等。”顾越打断了李崇要跨马而上的动作,并没有避讳夏夏就在旁边看着,从胸口的位置拿出一封信,“姑姑写的信,让我亲手交给你的。”
李崇接过那封被包装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信封上面空无一字的信,举起来对着月亮看了看,好像能透过月光看清里面的字迹。看了良久后,也塞到胸口的位置,然后一跃上了马:“好的,那你们赶紧回客栈吧。靖州本来就冷,夜里更凉,别站在外边冻着了。年轻人别总觉得自己身体好就只穿一点儿衣服,明天记得多穿点。”
“嗯,我知道了,姑父再见。”
顾越同李崇告别,然后目送着这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独自一人骑着马离开官驿。等李崇的背影消失在顾越的视线里了,他转头才发现夏夏已经冻得面颊通红,甚至开始吸鼻子,有些心疼:“怎么不回去?”
夏夏没说话,原地蹬了蹬脚,好让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站立而有些发麻的双腿有点知觉,然后搓了搓手抓着衣领小跑回驿站里边,逆着光站在门口朝顾越招手:“顾越,外面太冷啦,快点进来啊。”
顾越看着女子纤长的身影背着光闪闪发亮,觉得自己眼花了几秒,赶忙也小跑着进了客栈,嘴角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
“我和太子又不是很熟啦,跟着他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夏夏小声嘟囔着,把披风解下,“虽然跟你也不算太熟,但至少交过手,情谊比和太子要深些,留在外边纯属是仗义之举,你别多想啊。”
这话听起来耐人寻味,像是解释又像是掩饰。顾越也不愿意去深究其中的含义,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和夏夏的关系还不错,如果能在大局稳定之前一直处于这种关系,夏夏也可以随时脱身。他喜欢和夏夏相处的时光,也喜欢和她聊一些有的没的,更喜欢和她比试武艺时、看她专注的神情和潇洒的身姿。
“我没多想,我很感谢你留下来陪我。”顾越认真回答她道,“本来还想再在靖州城里四处走走看看的,不过天这么冷,还是客栈里暖和些……明天李将军约我们的时间都快近中午了,我们早点起来比试一把?”
“你输我输得还不够多吗?”夏夏粲然一笑,也不像是在挖苦顾越的样子,倒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在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过你若是想,我一定奉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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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顾越回房,闻人越已经梳洗完毕,正穿着单衣坐在床榻上看地方史志。
顾越看了眼被闻人越推到一边去的屏风,蹙眉问道:“你怎么把屏风移开了?”
“我记事以来还没和别人睡一间房过,挺新鲜的。再说这屏风也挡不了什么,你搁这儿纯粹讨个心理安慰,可它太占地方了,我出来都不方便。”闻人越头也没抬地回道,“你愿不愿意和我打一个赌,赌我们上战场之间能不能见到闻人亦。”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赌来赌去的?”顾越把自己的披风在衣架上挂好,然后拿过闻人越随手扔在床头桌案上的披风也一起挂好。
“就随便玩玩嘛。”闻人越偏头去看顾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你不是很清楚我的想法吗?我每天都有种被你看破了的感觉。”顾越耸耸肩,“那赌注呢?”
“赌注的话……暂时我还没想到,我现在想要的你给不了,你期望得到的我也没办法给你。”在顾越整理他的衣物的时候,闻人越注意到他左手拇指上戴的紫玉指环,“要么……谁输了就无条件为对方做一件事。”
察觉到顾越怀疑的眼神,闻人越笑了笑:“放心,不会是杀人放火的事情。对方力所能及的就行。”
“好吧,赌就赌。”顾越轻哼了声,“我赌我们在上战场之前,一定能见到闻人亦。”
闻人越的目光闪了闪:“我本来也这么想的……那既然你已经这么赌了,那我只好赌我们在上战场之前见不到闻人亦。”
“难得见你这么大度。”顾越嘲讽道。
“好嘛,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我看不仅是我们想探他们口风,闻人亦那边的人也在想尽法子试探我们呢。”闻人越在翻到的书页折了个小角,然后合上放到枕头底下,“闻人亦是敌是友,连我都开始不确定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本以为你已经有周全的计划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也就比你多知道那么一点点。”闻人越说着,还拿手比了比。离开立京后,他在顾越面前好像就没了原来那种深不可测的样子。
“那我算是上了贼船咯?”顾越说着,从闻人越枕头底下抽出那本地方史志,“你把书藏枕头底下干嘛?我也要看的。”
“这一晚上的我也记不住什么,把它放枕头底下不知道晚上做梦的时候能不能梦见。”闻人越没正经地说道,“你不是和夏夏约好了明早要练武吗?赶紧洗洗睡了,看什么书。”
顾越觉得自己仿佛被偷窥了似的,感到浑身难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闻人越从顾越手中抢回书一把又塞回枕头底下,然后不管不顾地盖被子躺下,好让顾越没有把书再拿回去的机会:“哈?我下楼看星星的时候不巧听到的。我要睡觉了,你赶紧去洗漱,别耽误我睡觉。还有记得啊,明天早上动静轻一点,要是把我吵醒了我一定治你的罪。”
被晾在一旁的男人没好气地看了眼床上的人,简单洗漱后熄了蜡烛躺在床上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和闻人越斗嘴,都忘了问他晚上的宴席上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踢他一脚。顾越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闻人越浅浅的鼾声,想到他也是个金贵的人,这么一路奔波肯定早就困得不行了,就闭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