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听他一次话。
给他回了句:“刚享受完晨光,现在出去走走。”
印象中谢望几乎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每一次见面他似乎总是听我在说。
我跟他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告诉他最近又有什么新鲜的事物;我向他述说今天这一天我遇到了些什么。
我不停地说,他沉默地听。完了,他笑笑说:哦,是么?
我得不到我想要的回应,于是偃旗息鼓。
久而久之,我也不再说了,任何事情都寥寥数句带过,我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越来越奇怪。
我们两两相对,他静默地喝着咖啡,我却低着头与别人聊天。
面对我们之间这样的境况,谢望失望过么?我不知道。
他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样子。
也许他很自得其乐,不自在的只有我一个吧。
我轻扯了下嘴角,微微摇了摇头。
也许我们之间的相处就是需要一些距离,有距离才会产生美感。
我抓起了榻榻米上昨天新买的遮阳帽,决定还是出去走走吧。
这些烦乱的问题,既然我无能为力,那就交给时间来决定。
踏出客栈院门的那一刻,我又遇见了命运之神。
从客栈大门到大昭寺广场仅数十步之遥,但是这巷子的两旁却挤满了老弱信徒。
我平素里经过时都只是淡淡看上他们一眼即迅速经过了,可我看到那位老者在见到他们之时,却停了下来。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一毛钱的纸币,逐一的塞到他们手里,没有一个遗漏。
面对旁边围堵上来的索讨者,他也一一和颜悦色地将钱塞入他们手中,丝毫不见一丝的嫌恶。
与他一起的那些年轻人们也一一仿效。
我望着他们,心中甚是疑惑。
如果只有一个两个,我想我会欣然驻足以表现我的善心。
可是当几十个人蜂拥而来的时候,我的这份“善意”还能持续下去么?
我的头脑会出来叫嚣,这到底是所谓的“善良”还是无度的“纵容”?
那么多的人,他们全都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为什么都要坐在这里乞讨?
俨然已经把这发展成了这里的一个主流行业,到底是谁之过?
愚蠢的“善良”!是的,我的头脑一定会这么叫嚣的,上一片刻它已然这么叫嚣过。
只是现在这一刻,当我望着老者那眉目祥和的给予之时,我却再没有听到这个叫嚣声,我只突然领悟到了“布施”二字。
原来这就是“布施”么?心怀愉悦地去给予。
我仿佛看到他给出去的并不是一张一张的毛币,而是那一份慈悲与光爱。
我想,这个境界我是永远也达不到的了。
我能做的,只是尽量扩展我的善意,在我每一次起心动念之时。
“给予”与“索要”,在老者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是那么的自然无差。
可是放到了我这等凡俗之人身上,其意就真是千差万别了。
如若让我随着我的善意自然的给予,也许我偶尔做着会很喜悦,可是如果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张伸出来索要的手……
我想起昨日在一小面馆里吃饭时,两个拿着包走上前来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把包往我桌上一放。
语气生硬地问能不能给点钱,那种理所当然的索要,让我瞬间对他们起了抗拒与嫌恶之心。
是的,面对“索要”,我完全做不到自然的给予。
因为我只还处于满足自我需求阶段,我的每一次给予,只是为了满足我对自我“善良”的需求,而非真正是为了让对方更好。
我在借着这个“善举”,满足着我自己的匮乏与不足,所以我的给予是有条件的。
一定是要以我为主导的,一定是要被感恩的,这就是我的“善良”。
而“索要”呢?他满足不了我的“善良”。
如果对方伸手要了,我的头脑迅速就会出来叫嚣,你凭什么可以伸手向我要?
是谁让你觉得可以这样的理所当然?
只有当我想要给你时你才可以要,别人不主动给,你怎么可以主动要呢?
真是一点感恩心都没有……
是的,我就会这样去批判对方,事实上我们都是被这么所教导的,我们普世的价值道德观。
我当然不会去遂了他的心愿而给予。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我想我只是给不出来,因为我还在想要“善良”来满足自己。
所以我根本不是真的“善良”,我又如何能够真正“善良”地去给予呢?
我所匮乏的,我当然根本给不出来。
我的“善良”都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