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初二110班的班主任,班里有几个孩子很是调皮,但他们很单纯,很可爱。
那天轮到我和另一个同事值班,中午在学校吃过饭,我们就在办公室里休息,下午两点上课,一点十五开校门。
忽然听到门卫室传来惊叫声,出去一看,原来门卫室门口有一条蛇。门卫室里是一对夫妻,现在男人不在,只有女人在屋门口吓得喊叫。我的同事也很害怕,不敢上前“怎么办?这么粗的蛇,我的天。”
“没事没事,不要管它,它一会就爬走了。”我安慰她们。
“把她弄走吧,吓死人了简直。”门卫室的女人看出我不怎么害怕,对我说,“这到开门的点了,我得去开大门,门一开孩子们都进来了,吓到孩子们就不好了。”
我看出她是真害怕,出于对学生和对蛇的安全考虑,我找来一把铁锨,将蛇托起,送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我你害怕吓到学生,也怕学生伤害蛇。
很多学生从栏杆式的大门看到我把蛇弄走,惊叹我胆子大。等大门开了,他们进了学校,看着我议论纷纷,还夸张的发出赞叹声。
我好笑,自己莫名成了“英雄人物。”
可惜,没多久,我的英雄形象毁于一旦。
那天我去上课,在讲台上讲了两分钟,去拿粉笔想要板书,手指堪堪触到一个绿色的东西,等看清了,我不由尖叫一声,跳起来差点摔倒,孩子们也被我吓了一跳。我发觉自己失态,但实在没有勇气站在讲台上,我走到同学们中间,看到孩子们一头雾水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那个,小阳,小区,你们去把讲台桌上那个东西扔出去,扔到墙外。”
这两个孩子是我们的班长和体委,我们班就在学校最外围,几米外就是学校的院墙,墙外是一条小土路,路那边就是庄稼地。
两个孩子上了讲台,其他孩子好奇地伸长脖子,想看看讲台桌上有什么。我转过身子不去看他们,瞅着后面黑板上的板报平静情绪。
“老师,没事儿了,扔走了。”班长来我身后说了一声。
“好。”我尽量做出如常的样子,“我们继续上课……”
下课后,我直接从教室后门离开,让班长把我的书本从讲台桌上拿回来。“老师,你的书。”我看到班长努力控制笑容,但闪亮的眼睛,翘起的嘴角,告诉我他的心情。
老师怕虫,我们班的学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虽然我平时并不端老师的架子,不威风严厉,但也算是从容端庄的吧。
一些女生跑到办公室,打着慰问我的旗号,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甚至前仰后合。“老师,你当时的脸都煞白。”“就是就是,你都哆嗦了。”
我好气又好笑,她们的确有关心我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取笑,虽然没恶意,我还是佯装生气“再笑话老师,今天晚上的作业加倍。”
“不要啊,千万不要。”孩子们笑着惨叫,“老师你最好了。”
我摆摆手让她们出去玩。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听孩子们一说,也知道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好笑“你是不是农村长大的?”有的理解“我也怕那种东西。”还有与我同村,打小和我相熟的爆料“你们是不知道,果果超级怕虫子,一个不怕蛇不怕鼠的人,能把她吓得从自行车上摔下去。”
她这一说,大家都来了精神“怎么还摔了?”
“去年,玉米刚刚一人高的时候,我和果果一起来上班,两边都是庄稼地,有毛毛虫在路上来回爬,我就看果果低着头使劲看着路,自行车七拐八绕扭来扭去,然后惨叫一声,连人带车倒了。原来她看到一个毛毛虫爬过来,害怕的想躲,躲来躲去没躲开,轧死了,她就吓成这样了。”看我瞪她,她也不停嘴,“更厉害的是,她吓得爬不起来了,双腿软了,面条似的,缓了半天,我把自行车给她推到看不到毛毛虫尸体的地方,扶着她上的车子。”
大家都笑了,纷纷说起自己害怕的东西和糗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虫,还总做关于虫的噩梦,仔细回想一下,小时我的确怕虫,但不做噩梦。自从那年,那时正是我刚刚毕业,定不下对象,和我娘关系紧张时。家里的老槐树上长了很多绿色的虫子,吐着丝悬在半空,一眼望去,大的小的,得有几十条。院里的地面上,更是数不清的虫子身体一纵一纵四处爬,速度还挺快。很多都爬到了台阶上,甚至登堂入室,我恶心害怕,连家都不想回。
我娘说“看看你这胆儿,一个小虫,有什么可怕的,一脚一个踩死不完事儿了吗?”我一想这个场景,就打寒战,我不敢。
害怕虫子掉到我身上,我出门就打伞,还要拿笤帚扫开脚下的虫。
那天晚上睡觉时,我感觉被窝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打开灯掀开被子,我尖叫一声蹦起来,我的被子上竟有三五条虫子在爬。我打着哆嗦,用笤帚把虫子扫下床,扫出门。
我不敢睡,在屋里一查看,天啊,床下,沙发下,好多虫子,应该是从门缝里爬进来的。有的虫子已经变成蛹了,还有静止不动,还有的在四处爬。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种拔腿跑出门的冲动。但我知道,门外虫子更多,我仗着胆子,用笤帚仔细清理屋内的虫子,全部扫出门。我在屋里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总会有新发现,我把能挪动的家具都挪开,实在挪不动的,用笤帚掏掏扫扫,折腾了两个小时。最后不放心,用卫生纸把门缝全堵上,堵的严严的,才爬上床。上了床又害怕,担心床上那个角落还有,就把床单整个扯下来,抖了抖,果然,掉下一个,扫出门去。于是,我把床上所有的东西都抖了几遍,确定没有了,才躺下睡了。
我确定,白天我不在家时,我房间的屋门肯定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不会有这么多虫子爬进来。心中对娘不满,家里就我们娘俩,不用说是娘来我屋里忘记关门了。
当晚,我就做起了噩梦,梦里我的床上,床下全是虫子,我无处落脚无处躲藏……
第二天,娘也恼恨起虫子了,说都爬到她的卧室里了。我才说,昨晚我的屋子里扫出去了几十条。
我娘说“今天把院里的虫子扫扫,喂鸡。”我一想,对呀,家里不时有几只鸡吗。“娘,把鸡放出来,让它们自己去吃吧。”
“不行,满院拉屎太脏。”
可我情愿满院是鸡屎也比满院是虫子强。娘扫了一会儿,不扫了。我对虫子怀恨在心,让你们吓我,我不停的扫,一直扫到鸡舍。
没想到,几只鸡竟然很快吃饱了,再扫过去,它们不吃了。
我找来长手簸箕,扫到簸箕里喂给邻居家的鸡吃。那时,我克服了恐惧。
邻居嫌弃我们家的虫子,都不来串门了。娘终于拿出杀手锏,背起喷雾桶,上了房顶,给老槐树喷洒农药。还得让我拿着笤帚挡在鸡舍前,免得有中毒的虫子被鸡吃掉。
你们谁见过虫雨,数不清的虫子从树上落下来,在地上扭动,有的粗大到像手指,还不是普通的绿色,而是紫色。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农药喷洒完了,地上厚厚一层绿色,扭动缠绕的绿色。抬头看树,才发现老槐树的叶子稀疏残破,遮不住天空。
但是,不幸来了,晚上一闭眼,就是各种各样的噩梦。除了与故去的同学纠缠,就是被虫子纠缠。同学那里,有往日情分,在梦里还会争执吵架,梦到虫海,我就是恐惧至极,甚至连逃跑都无处可去。我甚至央求娘给我剪了一对红纸的大公鸡贴我床头上,虫子带给我的恐惧,甚与一切。
从那里,我似乎无法扼制体内对虫子的惧意,我忍不住期期艾艾的对娘说,“你给我看看事儿去吧,我快受不了了。”我娘一口回绝“你这整天不是这梦就是那梦,我不管你,你自己想法子去。”
现在想来,我不知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即便是现在,我看到虫,也是“花容失色”,看来我对虫子的恐惧,是无法克服了。
直到今天,我有时还做关于虫子的噩梦,但内容变了,总是在水边,虫子也不是过去的绿虫了,成了如蚯蚓一样的肉虫,往我的身体里不停的钻,我能感觉到疼痛,还看到钻进去的虫子在我的皮肤下蠕动,偶尔梦里的我会扯出半条来,但每一次,虫都会钻进我的肉里,疼痛惊惧让我惊醒。
我不明白是过去的心理阴影,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