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与李云轮流踩单车载对方,一路走走停停。许是大家都到郊外的度假酒店集合,路上倒是有点冷清,偶尔遇到几个行人,却也是行色匆匆,互不搭理。而途中只要有小便利店,两人便会进去搜寻。
此时,李云将单车停在一家两层高的中型超市门口,望着身后下了车却突然止步不前的白溪,问:“怎么了?”
白溪犹豫了:“这间超市太大了,里面可能有丧尸。”
李云咬唇:“也不一定呀,也许大家都这么想,反而里面没被搜过呢。而且我们的食物少得可怜…”
方才虽然经过三家小型便利店,可都被搜过了,她们只捡到一个小面包,一瓶矿泉水。加上存有的余粮,顶多,只够两人吃两顿。
纠结片刻,白溪坚定摇头:“太冒险了,只要有一个丧尸,单靠我们两人都很难脱身。走吧,我们去下一家。”
“…好吧。”
?
一小时后,李云悲哀的发现自己还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我以为我可以的。”李云坐到公共汽车站的候车椅上,沮丧的用手捧住脸。
白溪开了瓶矿泉水,不急着喝下,先递给李云:“喝口水吧。”
李云接过水瓶,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然后起身走向站牌,手指不断划过站名,嘴里念念有词:“XXX站- XXX站- XXX站- XXX站……光记得站名有什么用,又不记得路!”她狠狠地拍打站牌。
“你别着急,你…”
“我怎么能不急!”李云打断白溪,“又不是你父母生死未明,你当然不急!”
白溪措不及防被凶了一脸,一时有点懵,想安慰的话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吼完李云才惊觉自己说错话,懊恼地咬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她一脸怕伤害到自己的愧疚神情,白溪笑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我爸妈…他们…”怕自己崩溃,李云背过身揉揉自己的双眼,又猛灌了一口水。
“我知道。”白溪没有上前,给李云一点空间缓和情绪。
半晌,李云再回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唯有双眼略微发红:“刚才我没控制好情绪,对不起。”她停顿了一下,恳求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这里肯定离我家不远,我不想走到这里还放弃。”
“好,我陪你。”
的确,她没有李云那种迫切与焦急,可是她懂,她理解,并且支持。
?
李云很后悔、很愧疚。是她的盲目自信与不甘心,导致两人现在彻底迷路了。明明距离不远,可两人一下午绕来绕去花了将近三小时,却始终找不到她家,甚至,连回白溪家的路也不知道怎么走了。
“我…”
“别道歉。”知道李云要说什么,白溪直接打断,“刚才我答应你,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喏,那里有家便利店,我们去看看。”
便利店里有人,白溪并不觉得意外,意外的是,他们居然盛情邀请她们加入,而且李云还跟其中一个人认识。
他们一行共六人,五男一女,均30岁上下。分别是马德力、刘芳、陈大齐、李涛、赵运来、蔡擎。其中刘芳是李云妈妈的直系下属,因而跟李云见过几次。
据刘芳所说,她与马德力是夫妻,他们六人是老乡,从外地来此打工的,平时颇有联系。在发生上海这事之后,他们隐约有些不安便想回老家,只是丧尸出现得太突然,各种路线都被禁行,他们回不去了。幸亏他们在附近找了间略微隐蔽的房子,互相照应,才能安全待到现在。
李云试图打听妈妈的消息,刘芳却摇摇头,说当天她没去公司,不知道情况。李云一时有些落寞。
刘芳问:“李云,要跟我们走吗?”
“嘿,还用问吗?”陈大齐打量着她们,“就她们两,能活到现在算幸运了!现在断粮了还能撑几天?”
“呔。”赵运来打趣道,“你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也不怕吓坏人家小姑娘。”
“别理他们。”刘芳将几个男人拨开,走到她们面前,“他们说着玩的,你们别往心里去。”她打量着两人白净的脸庞若有所思,“不过吧,话糙理不糙。你们两小姑娘孤苦伶仃的,我也是想着你妈妈往日待我还不错,才想帮帮你们。以后呢,大家也有个照应,毕竟人多力量大嘛。还是…你们想去郊外的那个酒店?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电视里不是都演过么,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出事。”
白溪静默沉思,李云笑眯眯开口:“刘芳姐,我们商量一下好吗?”
“当然好。”
李云将白溪拉至一旁,压低了声量问道:“白溪,你觉得怎么样?要加入吗?”
白溪反问:“我不知道…你想加入?”
“当然了。”李云说得理直气壮。父母生死未明,她完全不想在此刻出意外。她要坚持到回家的那一天。
“你不怕他们是坏人?”
“……怕什么啊,我们一没钱二没食物,有什么好图的?”见白溪面上还有犹豫,李云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白溪,不说我们现在存粮不多,就说笑着天快黑了,我们却还找不到方向,都不知道能不能度过今晚。我承认,是我的原因,连累了你,抱歉。不过我不希望因为我的过失让你遇到危险,虽然我跟刘芳不是很熟悉,可如果他们要对我们做什么,何必征求我们的意见,直接把我们敲晕拖走就行了。就先答应他们吧,我们两待在一起不分开,如果觉得不对劲,就马上离开!”
她将白溪所担忧的全挑明了说出来,确有几分道理。
白溪悠悠叹了口气:“行吧,不过还是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了。”
“当然了~”
“我们还得警惕点,别被分散了。”
“好!”
?
跟着刘芳一行人回到据点,她们见到了留下来看家的两人——陈小齐,陈大齐的同胞弟弟,22岁;周童童,蔡擎的女友,20岁。
意外的是,或许是她们年纪小又初来乍到,众人对她们颇有关照,倒相处得倒挺融洽,没有发生白溪所担心的事。
为了让她们融入新环境,众人体贴的没让她们外出,只留下一人陪她们白天看家,以免有外人入侵夺走食物,晚上马德力会安排两个人守夜,以防有突发事件可以及时通知大家。
今晚轮到白溪与陈小齐守夜,按道理说他为人热情开朗,又加上年龄差距不是很大,总有几个话题可以闲聊,一晚也容易过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陈小齐好像过于热情,言语里总带着几分暧昧。
偌大的客厅里仅点燃茶几上的一根蜡烛照明,两人隔桌而坐,蜡烛的光线忽明忽暗,白溪始终看不清陈小齐的表情,只是感觉…他好像一直盯着她。
白溪撇撇嘴,借着倒水的姿势避开了他的视线。
水壶里居然没有水。
身侧突然伸过来一瓶矿泉水,视线向上,是陈小齐。他晃晃手中的矿泉水:“喏,给你。”
“…谢谢。”
白溪接过,却没料到他竟借递给她的时机,紧紧地挨坐在她身边。她很别扭,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拉开距离,他却跟着移动,眼睛紧盯着她,面带笑意。
不可否认,陈小齐的皮相生得不错,眼下他眉眼微扬,确有几分撩人。
只是…
白溪尴尬地站起身,将矿泉水放到桌上,随意扯个借口:“我上个厕所。”
“有点黑,我陪你去吧。”陈小齐跟着起身。
“不用!”白溪讪笑婉拒,“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没再磨蹭,白溪拿起桌上的备用蜡烛,点燃后快速往卫生间走去。锁好门,将蜡烛搁置到盥洗台上,她面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盥洗台。
她这才确定,肯定不是自己多心。前几天或许是因为有旁人在,他才没有太明显的举动,眼下只有两人,还必须共处一夜,他眼里的兴味毫无掩饰,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一想到他露骨的眼神,以及蠢蠢欲动的手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毫不怀疑,若刚才她晚点起身,那只手肯定会搭上自己的身体。
她拧着秀眉,眼里都是抗拒与反感。
虽说她十六年来没动过心,也不知道恋爱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她很确定自己不喜欢陈小齐。
该怎么办呢…如果他一直这样不明确表明态度,自己贸然拒绝只怕会被倒打一耙,她们本来就是弱势,如果他撕破脸强迫自己,她又该怎么办?
还有…似乎李涛对李云的态度也是颇为暧昧……
胡思乱想中,白溪右侧的窗户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她心下一惊,侧身望过去,只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撞窗户!
肯定是丧尸被这微弱的光亮吸引来过了!
白溪慌忙吹灭了蜡烛,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窗户。虽说楼下的窗户都被加固过,但她还是怕丧尸破窗而进。
“咚咚”有人敲门。
“白溪?怎么了?”陈小齐在外面听到了动静,连忙起身问清楚情况。
似乎失去了光亮与声音,这里不再具有吸引力,黑影很快消失不见。
白溪彻底松了口气。她轻声打开卫生间的门,向陈小齐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刚有丧尸经过,可能还没走远。”
陈小齐见她终于舍得出来,面上却带上几分慌张,好心情地安抚道:“别怕,窗户都加固过,想进来没那么容易。”
话是这么说,可白溪还是有几分惊魂未定。
陈小齐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因慌张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白净脸庞,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热烈。他对她有兴趣没错,反正这末世若有个解语花,想必别有一番滋味。别人在外面逃命,他与她翻云覆雨…只是这小姑娘,看着单纯却有几分警觉,她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知道不能贸然惹自己生气,刚才才借口离开。只不过…她以为她能逃得了几次?
“放心啦,就算它们进来了,我在你身边,肯定不会有事的。”他说着抬起手想摸向她略微苍白的小脸,却被她一把躲开,他当下不悦地眯了眯眼。
白溪低垂着头,不作声。刚才的行为的确不礼貌,可她却不想道歉——明明,是他先逾距的。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最后还是陈小齐“呵呵”笑了几声,宽慰她:“你应该吓坏了吧?现在时间也不早,喏,要不你去那眯一会,缓缓神。”
白溪点点头,默默走到后方的沙发上。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脱掉身上的薄外套盖在身上,闭上双眼假寐。
陈小齐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直到她闭上眼,才不屑地扯扯嘴角。现在不过是他对她兴趣正浓,如果她一直这么不识抬举,就别怪他…哼哼。
白溪的内心远没表面上那么平静,在外套下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她想着,如果陈小齐现在靠近她,她的拳头肯定要狠狠地锤到他身上!她记得桌子边上是她喝剩的矿泉水,到时动作要快,趁他反应不过来,狠狠地泼到他脸上,再用力踢开他大声呼救!
不过…如果引来了丧尸怎么办?她只是不喜欢他而已,不是要连累大家……或者直接跑回房间锁上门?大不了,等明天天亮了就马上离开。
反正,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白溪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却迟迟没有等来陈小齐的动作,她悄咪咪地掀开一条眼缝,将陈小齐坐在她对面,专心地玩着扑克牌的画面全纳入眼里。她不禁好奇往桌面上多看了两眼,是空中接龙。恰好这时,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微抬起头望向她的方向,吓得她慌忙闭上了双眼,外套下的拳头牢牢握紧时刻警惕着。
一阵安静。
他似乎没发觉她在装睡,兀自玩着纸牌游戏。
呼…白溪松了口气。
相安无事,当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