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是这一年度里,公司体育赛事的最后收官之战的日子。嘿嘿,也是我争夺乒乓球个人赛前三名的重要日子,我将要在公司的历史记录上,浓墨重彩的留下我张婷婷的大名。几场小组赛看下来,我自信我能拿个名次。
公司顶楼的活动室挤满了员工。连日来参赛的选手们、观战的观众们,教练员裁判员们,还有没参加任何项目、外出旅游回来的同事们,都倾巢出动了似的。就连消失了六天的张总也来到了比赛现场。
年过半百的工会曹主席在一旁低声跟张总商量了几句什么,张总先是摇头摆手,后来又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只见曹主席来到了场地中间,拿起了话筒,他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高声说:“大家安静一下了。安静了!咱们尊敬的张总,百忙之中,来到了我们的比赛现场。大家热烈欢迎!”
于是,大家嗡嗡嗡的说话声消失了,代替出掌声四起。我热切地望着张总,用力鼓掌。几天没见了,张总难得的又穿出了他的休闲装。张总就是这样,穿正装时不怒而威,装休闲装挺拔潇洒,我看在场好多女员工都花痴一样的敬仰着他呢。他含笑地向大家双手合掌,示意感谢。
工会主席接着说:“大家一定不知道。咱们的张总乒乓球打得非常的好的。他曾经是地区的乒乓球单打冠军。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他为我们来一场表演赛。大家说怎么样?”这下现场的气氛更加地嗨翻了。这么帅酷的老总,今天居然放下身段,要与民同乐。我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嗷嗷地欢呼,站在人群的前面蹦蹦跳跳地拍掌。
张总拿下手腕上的表交给身边的人,走到球台前,拿起球桌上的球拍,站到了球台的一边。工会主席指着我和另外三个人告诉张总,说待会儿就是这四个人争夺冠亚季军,请他自选一个对阵的。
张总根本不看别人,他拿球拍点着我说:“就这个了。属她最兴高采烈的。就她了。”啊——,我傻眼了。还想看别人的热闹呢,这下好了,别人看我的热闹。刚才我喊那么响亮干嘛?!我那么激动干嘛?!
我垂头丧气的来到了球台的另一边。对面张总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边将乒乓球在球台上弹着。旁边吴智勇也是似笑非笑地交叉地抱着两只胳膊看着我,一副这下你死定了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把心一横,横竖是个死,豁出去了。谁知道工会主席说的真的,还是拍他马屁呢。张总能是地区乒乓球单打冠军?!就算是,也是学生时代的吧,现在,未见得我会死得很难看吧。不过,还真是忐忑不安啊。
别人不知道,我自己心里可太有数了。乒乓球,我就只有程咬金的三板斧的功夫。第一,发旋球。第二,反手抽球。第三,忽长忽短害人。如果有人帮我统计了,我几乎就是凭着变着花样的发旋球让对方接不住得分,然后冷不丁找机会抽几板拍,实在无计可施了就抓住先机的将球一会儿挑到刚过网,一会儿将球打到球台边缘。这次比赛,刚好遇到些比我还菜的鸟,我才进入了前四的。
现在遇到的如果真是职业型的选手,还有的好?!不要死的太难看就好了。
张总看我拿好了架势,微笑一下,将球丢过我这边来,说:“你先发几个球来。”嘢!我心里暗暗叫好。哈哈。瞌睡碰到了枕头。机会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四七二十八,我先得两分再说。我立时三刻地腮边露出了我的招牌酒窝,我那个得意啊。
我拿着球,微微向右侧倾斜了一点身体,嗖地将球发出去,只见白色的小小的身影快速地朝对面飞去,我似乎听见了它飞速旋转的撕破长空的声音。果然,张总的拍子碰到了球,球忽然改变了方向似的,朝外飞去,啪的掉到地面上还兀自刷刷地转着。嚯,好炫。围观的人群惊呼起来。
接着,我还是微微向右侧倾斜了一点身体,嗖地将球发出去,看似跟刚才的动作一样,其实我手中的力道已经改变了方向,我做了假动作,然后将球向下切了一下。果然,张总接这个球没有飞出去球台,却也没有过球网,而是打在球网上再趴落在球台上,这次在绿色的球台上沙沙地嚓响,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球。嚯,还是好炫。围观的人群又惊呼起来。
张总这下也有些瞳孔放大了,他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地认真起来。他微微弓起身体,还是将球丢过我这边来,说了声“好球,再来!”其实,我发旋球也只有三板斧,左、右、下。轮番换着使,不能等对手识破或者习惯,并找到对付我的方法。
所以我必须抓住这第三次机会,我相信如果张总真是专业选手的话,很快就会适应我的旋球并让它再也没有威力了。我使出浑身解数地发过去第三个球。果然张总这次在我改变了球旋转的方向的情况下,还是接住了我的球。只是接的水准有点偏差,正好打在了我的左手边,而且是个不高不低的长球。我一个冷子用力将球抽扣出去。
我相信站远一点的人都没怎么看清楚,球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对面球台的左角,一点而过,冲出去几里外了。嚯!围观的人差不多又要惊呼了,就没好意思出声喊好球了。张总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吴智勇也将交叉的双手放下来了,满脸的意外和惊奇。
这次张总拿到球了,没再丢给我发了。他说:“不错。打得真不错。我都吃你三个球了。好,你接接我的看。”他认认真真地发了个高抛旋球,我也认认真真地将球接到球台外面去了。然后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发了同一样的一个旋球,我还是将它接到外面去了,只不过这次偏离的角度没那么难看。啊,我也接不住他的球。
围观的人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反正我知道他发的球是真的难接,而我发的球只要适应了完全没玄机。
我接第三个球的时候接住了,但是我感觉张总明显降低了难度。在球来球往中,我越发知道了张总果然是高手,控球能力相当的好,水平果然是地区冠军的逼格,完全的职业水准。我们一共打了十几个球,你来我往的,貌似电闪雷鸣,但其实一直是张总在暗中控制。看的人挺过瘾,我挺受罪。最后,以高过我一分的成绩,张总将球拍放下了,向热烈鼓掌的大家再次合了合掌。
我过来跟张总握了握手,一直噘着嘴,张总看了看我,脸上微微笑,眼睛里却满满的笑——在我看来。张总稍稍低了低头,借着接过工会主席递上来的毛巾擦手的时候在我耳边说:“丫头,球打得不错。你那三板斧,我的面子都快给你丢光了。还噘嘴?!”我特别不好意思,就知道他看破我了。我更加噘嘴了,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如果有面镜子,一定能照出我又哭又笑的囧脸。
曹主席讨好地问张总:“张总,这小姑娘还不错吧?看样子能拿冠军呢。”张总收敛了笑容,亲切地望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好好发挥,冠军或者亚军。”他将毛巾给回到工会主席,接着说:“你好好组织。我有事先走。明天将所有项目的获奖者名单给我,我让财务尽快下发奖金。你,今年给一个组织奖。”
工会老曹主席是眉开眼笑,低头哈腰地将张总送出活动室。张总出活动室的时候,经过吴智勇身边,没说话,就看了他一眼。吴智勇也没打招呼,只是笔挺的站立着,一脸的恭敬。但是我却发现,目送张总走出去后,吴智勇的脸却耷拉了下来,身体也不挺拔了,没精打采的样子。
比赛正式开始。尽管张总不在场,我心里还是有些膈膈应应。几场你来我往的争夺后,最后我果然只拿了个亚军。掏大粪可惜地说:“哎呀。还真是跟发挥有很大的关系。我看你跟张总PK的架势,以为你稳拿了冠军呢。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我瞟了他一眼,说:“我就这水平。”看来,这熊孩子来自没有乒乓球的家乡,确实不太懂球。唉,内行该早就看出我真实的水准了吧。张总,人家那是让着我的,好不好。跟他老人家的一场所谓的表演赛,有好处有坏处。好处是大家以为我多能呢,恐怕季军和第四名就是被震慑住的。坏处就是好打击我的自信心啊。
吴智勇肯定是个内行了。他起码知道他舅舅的真实水准。这会子,你看他也不说庆祝的话,也不说安慰的话,就无声地陪在我身边,仿佛说不了话,说什么话都会说错似的。反正情绪比我还不高。是我输球了,好不好,先生。
不过,还没等完全走出公司的大门,我就开心起来了。“五一”长假就这么要过去了。总之总,我这个假期好开心好快乐啊,开心的像笑豁嘴的兔子,快乐的像吱吱叫的老鼠。隔三差五地跟吴智勇泡在一块儿,他不用出差,我们不用上班,我们这些同学吃吃喝喝,实习过半了,多么如意美满的日子啊。
我旋转着身体,对吴智勇说:“我请你吃饭吧。”吴智勇看着莫名其妙高兴起来的我,愣愣地问:“为什么请吃饭?”我笑嘻嘻地说:“想什么去了?发呆啊?为什么请吃饭?要为什么的吗?高兴啊。开心啊。还有感谢你招待我的同学们啊。理由够多了吧?”
吴智勇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他回头看看,我长期的尾巴刘晓晓这会子居然没跟在我身后。他一拽我,急急忙忙地说:“好。要请我的话,就单独请。甩了你那些尾巴同学。快走!快走!”我们两个一起,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快速地奔出公司大门,嘻嘻哈哈、像捡到了一包热钱似的,偷溜摸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