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还有个习惯,喜欢竖着大拇指,用拇指上的扳指使劲磨那粗糙的面皮,一边磨,一边斜着眼睛精光闪闪的看人,直把人看得头皮发麻。
此刻,他就盯着冷知秋看,嘿嘿怪笑着。
冷知秋往婆婆身边靠了靠,垂眸暗暗吸气。早知道这钱府不是好地方,但压力似乎才刚刚开始。
“可以啊——行啊——有你们的啊!”钱多多先来了一串赞叹,“哪儿拐来这么个小美人?我那宝贵侄子艳福不浅呐!”
他那淫亵的目光在冷知秋脸上转了一圈,就开始往胸口腰肢上到处流连。
项文龙和项沈氏同时往前一站,挡在儿媳妇前面。
“钱多多,你今天摆下鸿门宴,所为何事?还是爽快些直说吧。”项文龙有些愠怒,眼角目光注意到沈芸别开的脸隐隐有些泪痕。
“什么鸿门宴?说的那么难听,我钱多多向来是以、德、服、人。”钱多多说完,哈哈一笑,一把挽住项文龙的手臂往里拉。“来来来,我们也算是连襟,对不对?不要这么生疏嘛,这么多年不来往,我是难过得饭都吃不香啊!”
就这么进了大厅,两个男人先拉扯着落座。
“你看看啊你看看,我专门请了苏州最好的厨子做了这一桌子好菜,可我吃着就是没什么滋味呀,你说这是为什么呢?项老弟,我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哟,实在是我们这么多年亲戚不走动,我心里难受啊!”
这话真是感天动地。
项文龙和项沈氏却脸都黑了。
“你是没拿到我那五亩园子的地契,才心里难受吧?”项沈氏白了钱多多一眼。
钱多多磨着脸皮,抽着嘴角斜睨项沈氏,一个劲儿摇头,又凑到项文龙耳边小声道:“不是我说,项老弟,你娶的这老娘们真不上档次,跟我的夫人比差远了。你知道芸儿的滋味有多销魂吗?嘻嘻。”
这声音很小,但又足够让四周的人都听见。
立刻有三个人差点吐出血来。项文龙、项沈氏、沈芸齐齐捏住面前茶盅,指节泛白。
一场好戏可便宜了胡夫人和她的儿媳妇。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笑意在两双八卦的眼里来来去去,无声交流。
除了这些人,这花厅里还坐了另外一桌女人,简直堪称奇观。
从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到苦大仇深的小白菜,总共十二个,坐在一起,神色各异。
冷知秋被其中一个女子吸引了注意力。那女子在众多莺莺燕燕中很特别,因为她长相普通,面黄肌瘦,竟穿着粗布衣裳,混像个下处干活的仆妇。
“哎,那个小美人儿,别光站着啊,快坐下嘛。”钱多多大声招呼。
冷知秋抿唇不语,避开钱多多的视线,捡最远的位置去坐,走过胡家儿媳身侧时,一只脚突然伸出来,她略一顿便跨了过去。
胡家儿媳一撇嘴角,失望的缩回脚。
冷知秋坐定了,微微吐口气。没想到钱府的人还没“出脚”,倒先露出一个路人的尾巴,这胡知府的儿媳看来是卯上她了。
“姓钱的,嚣张完了没?你有什么脸嚣张?你这家业是打哪儿来的,大家都明白。你再看我和文龙,我们经历过从有到无,如今再从无到有,一点一滴都是亲手打拼来的。”项沈氏晃着两手珠宝自豪的道。
这满手珠宝都是项宝贵孝敬的,不过,儿子的当然就是项家的。
钱多多磨着脸皮的拇指顿住,目光凶狠的瞪向项沈氏。
“你一个小小苗园能赚这么多家当?哼!三年了,我扣着那丑女人三年,给她吃给她穿,你们居然就是不上门求我,真好耐心啊。项老弟,小姨子,你们说,你们沈家庄那五亩地真的只是苗园吗!?”
“我的园子就算是聚宝盆,又关你什么事?”项沈氏毫不相让。
“哈,哈哈!好,老子先让你们看场好戏,再来说关不关我的事。”钱多多怪笑起来。
看好戏?
“你要干嘛?”项沈氏戒备的瞪住钱多多,一把握住项文龙的手,又要去抓儿媳的手,才发现她坐得有点远。“那个知秋,你过来,我们准备回家!”
此刻,她就是护小鸡的老母鸡,丈夫和儿媳都是她下意识要保护的人。
钱多多磨着脸皮诡笑。
“来人,把十三姨太给我送到隔屋。”
两个粗壮的家丁立刻去扭推邻桌那个粗布衣、面黄肌瘦的女子。她睁大眼睛惊恐的大叫:“不、不,救命啊——”
尖叫声随着被拖走的身躯渐弱。
“钱多多,朗朗青天,这么多人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项沈氏咬牙问。
“怎么?担心了?三年都憋得住,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狠心。尤其是你,小美人,好好瞧着,嘻嘻。”钱多多盯了冷知秋一眼,便转入隔屋。
胡夫人问沈芸:“沈氏,你家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好歹她也是堂堂知府的官太太,总不能让人在眼皮底下杀人吧?
沈芸的脸色有些苍白。
默了一下,她才语气冷淡的道:“我家老爷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侍妾罢了,朝廷律法没禁止这一条吧?”
项沈氏鄙夷的哼一声,贱女人就是贱女人!钱多多如此待她,却还死守着那点门第面子。她到底有没有心肝?有没有爱恨?
眼角扫过冷知秋,见儿媳妇正皱眉不知在想什么,暗叹:这也是个没心肝的女子!
胡夫人稍稍放心,脸上挂着好奇和尴尬的纠结。“噢,这样啊……”
却听隔屋哭喊不断,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随之又响起“噼啪”的皮鞭声。
项文龙皱眉猛站起身。
“不能让惠敏这么受罪。”
他冲到隔屋前,使劲推门,却发觉闩死了,急得只好踢门怒斥:“钱多多,你有没有廉耻?如此对待一个无辜弱女子,算什么男子汉!?”
项沈氏拉住他跺脚。“文龙,怎么办?要不……”权且把地契交出去?
夫妇俩的心像在油锅上煎熬,互相瞪着,手足无措。